017 莫名

  一行人匆匆到了宣曲宮,期間蘇絮自是要讓人去向霍景嵩並高,又差人往齊相宜那邊知會了一聲。


  進了宣曲宮不到半刻的功夫,齊相宜已經急急忙忙的趕到。蘇絮越想便越覺的怪異,便拉著齊相宜躲在外麵把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全都與她說了一遍。


  齊相宜聞聽蘇絮所言,不覺緊蹙眉頭,眼神極是凝重的落在蘇絮的麵龐上猶豫道:“若當真如此,我隻怕是她一早設下的圈套,隻等著妹妹往裏鑽呢。”齊相宜抬眼隨意瞧了瞧四周,極為緩慢的開口道:“她的孩子,許是早就沒了。”


  蘇絮怔愣半晌,想著方才延泓撞到姚木槿的那件事兒,蹙眉疑惑道:“若她當真是故意的,總不能連這樣的事兒都算計到了吧?”


  齊相宜輕輕擺首,“不是今日也是明日的事兒,她總歸是要賴在誰的身上,抓準了時機,不管是你還是我,又或是寧姐姐,有什麽不同的?”


  蘇絮縱然思緒混亂,卻仍舊是定了定神色,深吸一口氣,緩聲道:“她若是把泓兒當成是借題發揮的時機,隻怕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太錯了。”


  齊相宜輕輕拍了拍蘇絮的手,道:“許是她太過急切,也沒往深了細想。就算是賴在延泓身上,也未必會動得了你分毫。”


  蘇絮微微牽唇,笑容極是疲憊無力,“總歸是雞蛋裏挑骨頭的事兒,她心思深沉,不曉得會如何借此發難,我隻怕是為了向皇上誣告我教子無妨,指使延泓做下這樣的事兒。加上前次魚鳥觀,她姚木槿兩次肚子不安穩,都是我在場。”


  兩人正說話間,便見皇帝未著人通傳,腳步匆匆的進了宣曲宮。


  蘇絮煩累的看了齊相宜一眼,立時微提裙擺,挪動玉步與齊相宜去恭迎霍景嵩的到來。蘇絮問過安起身,便瞧見霍景嵩眼白裏遍布的血絲。她曉得畢竟又是前朝有什麽不太平的事兒,也不多問,而是進前將方才在昆明池邊兒的事兒與霍景嵩說了一遍。


  皇帝不耐的側首詢問道:“延泓呢?”


  蘇絮微微抿唇,覷著霍景嵩的神色,耐聲道:“方才臣妾已經訓斥過了,這會兒怕嚇著孩子,讓人先領著送回儲元宮了。”她曉得霍景嵩心緒不好,當真害怕姚木槿借題發揮,給了霍景嵩隨口撒氣的借口。見皇帝不說話,蘇絮語頓,抬眸睨了一眼霍景嵩,小心思忖著,深深一福道:“請皇上責罰臣妾吧,到底也是臣妾這個做母妃的沒有照顧好二皇子,實在有負皇後娘娘的囑托。”


  皇帝聞言,眉心不覺寬了兩寸,麵上也不負方才的冷硬神色。當即默然進前,一手托起蘇絮的手臂。半晌才開口道:“方才聽你說的,好似也不能全怪延泓。何況小孩子,到底活潑毛躁一些。天色也不早了,何必折騰他過來呢!”


  齊相宜站在旁邊靜默半晌,如今有了霍景嵩的話,當即溫然一笑,接口道:“小孩子沒個輕重總是有的,那會子的情狀,延泓跑不過元慈,自然要往你身邊躲。到底是不當心的,別說是皇上體諒你。便是熹妹妹,也必定能理解妹妹的處境。”齊相宜這番話說的十分自然,可她心裏卻極是憂心,情況來的突然,她也唯有用這樣的方式來護著蘇絮了。


  兩人跟著霍景嵩進了宣曲宮的內寢,淮安王妃正陪坐在床邊,禦醫也才為姚木槿診好了脈。瞧見霍景嵩進門,姚木槿與淮安王妃立即起身去向皇帝等人請安。


  蘇絮冷眼瞧著殿內的情狀,卻仿佛不像是落了孩子。她心裏驚詫不已,卻仍舊穩著心神,向著周禦醫關切的詢問道:“周大人可瞧好了?熹姐姐身子如何?”


  禦醫跪地向皇帝、齊相宜和蘇絮三人答道:“雖然胎氣大動,所幸孩子是無礙的。”她說著,向姚木槿與她的宮人叮囑道:“娘娘如今身子不安穩,便好好在宣曲宮中靜養。若要散步,也請娘娘隻在宣曲宮裏散步。”


  皇帝進前扶著姚木槿,極是溫和的問道:“現下覺著如何了?身子還舒坦?”


  姚木槿乖順的點頭,模樣就好像剛剛出生的小貓,虛弱的惹人生憐,:“用了昭大人送來的安胎藥,身子倒是安穩了好多。”


  霍景嵩撫了撫姚木槿的肩膀,極是關懷細致的叮囑道:“如此便好好聽寓意的話,靜靜修養。”霍景嵩話到此處,緩了緩,也不看蘇絮,直直與姚木槿道。


  姚木槿立即點頭,二人一來一去,再沒有提起腹痛難忍的事兒。蘇絮心裏讚安,卻還是覺著一陣莫名的不踏實。她雖不曉得姚木槿前前後後打了什麽樣的主意,可她斷定,姚木槿此番,必定是有所計算圖謀的。她私心猜測著,隻怕其中的許多事兒,都是姚木槿為往後的鋪墊而已。


  隻是三日後,姚木槿所作所為越發偏離了蘇絮與齊相宜的猜測中。想著不可捉摸,莫名其妙的地步去了。


  第四日隅中,蘇絮帶著延泓、元慈在扶荔宮小坐納涼。二人閑談間,便有禦前的人進了宮門。對躺在樹蔭之下,優哉遊哉的蘇、江兩個福了福,恭敬道:“皇上請昭儀娘娘往宣曲宮走一趟。”


  蘇絮聽見霍景嵩通傳,立時在心裏泛起了合計。她清淡的揮手讓內監退下,眉心緊蹙的與江沁瀾道:“三不五時的就這樣折騰,不曉她這一回又蓄著什麽壞水而呢!”


  江沁瀾攏了攏外裳的廣袖,立時讓人準備出宮儀駕。蘇絮瞧見她連她自己的肩輿都讓人一並準備了,不禁開口阻道:“姐姐何必跟我往那邊折騰,躲著點清淨不好?”


  江沁瀾褪下手上的銀臂釧兒讓人收了,換了一對金的。“若是她針對你,我去了總有個人幫你說話不是?!”蘇絮極是感懷,也不再多攔,略一頷首,便與江沁瀾一同起身往宣曲宮去。


  兩人到達宣曲宮之時,齊相宜已經坐在了正殿裏,一同坐著的還有淮安王妃姚氏。兩人上前見了禮,蘇絮眼梢偷偷掃著霍景嵩與齊相宜的表情,瞧著似乎沒有什麽凝重肅穆的意味,便也勉強安了心。


  霍景嵩含著一貫的淡然笑容,免了二人的禮,先向著江沁瀾開口問道:“你倒是有空閑。”


  江沁瀾輕笑著回道:“昭儀娘娘在臣妾宮裏小坐,臣妾聽禦前傳旨的公公說,是尋昭儀娘娘往宣曲宮來,心裏也惦記著姚淑媛。”


  霍景嵩撫手,十分安慰的笑起,“難得你們心裏總互相惦記……”蘇絮聽這樣的話便覺著多少有些刺耳,卻也實在不好發作。霍景嵩見無人應承,睇了淮安王妃一眼,簡單的與方才沒聽見對話的二人說了一些。


  大體是說,今天一大清早淮安王妃便匆匆進宮。說自己請了三清觀的道士為姚木槿這胎卜上一卦,那道士言之鑿鑿的說,姚淑媛這一胎是有命數極硬的人相克。這次兩次三番的出事,總是致使她胎動不安。


  齊相宜多多少少有些不以為意,似笑非笑的看著淮安王妃,隨口問道:“相克?王妃可別聽這樣的無稽之談,從前上官氏不是也說妹妹與自己的胎相克?結果到頭來,是她使了歪心思對昭儀妹妹落井下石。”


  淮安王妃聽著齊相宜這話,麵上立時訕訕的,“事涉皇嗣,自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這也不過月餘,淑媛娘娘便是噩運不斷。”


  蘇絮眉目間帶著笑意,轉首看著淮安王妃道:“那王妃可曉得是誰與熹姐姐的胎相克嗎?”


  淮安王妃微微撇嘴,“那倒沒有,那道士也不敢直言,說是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蘇絮全然看不出她們的打算,“淮安王妃說不出誰與熹姐姐的胎相克,又要讓咱們怎麽保著熹姐姐與皇嗣平平安安的呢?”


  淮安王妃道:“總歸避著些,沒有害處!”


  齊相宜掩唇淡淡哂笑的問道:“如今連相克的人都尋不到,姚淑媛又該避著誰,躲著誰呢。”


  淮安王妃麵上隱隱顯出為難神色,再不理其餘幾人,而是上前一步,跪地極是認真懇切的與霍景嵩道:“妾身想著,倒不如送淑媛娘娘在寶華寺住上一段時間。一來寶華寺是皇家寺廟,住一段時間也算方便,能讓淑媛娘娘安心靜養。二來有佛祖保佑著,倒也能讓淑媛娘娘不被邪氣侵體。三來也是避開了該避開的人。”


  半晌沒有開口的皇帝聽著幾人一番答問,此刻又聽見淮安王妃提議要送姚木槿出宮,極是遲疑,道:“怪力亂神,也不足為信。何況你求道士卜一卦,如今要送姚淑媛去佛寺裏。也實在太過無稽!”


  淮安王妃含著恭謹的笑意,臻首略低,徐徐道:“也怪妾身病急亂投醫了,隻是想著事關皇嗣安危,總該慎重一些為妙。”她話落,立時轉頭看向蘇絮道:“昭儀娘娘說呢?”


  蘇絮原本是在心裏飛快的思索著姚木槿與淮安王妃的用意,現下被她忽然詢問,心思一轉,曼聲附言道:“自是該一切以皇嗣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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