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危急

  這聲音唬了蘇絮一跳,她立時抬頭去看。便見逸兒從台階之上滾了下來,她未及多想,正此時從背後躥出了一個人影。忽然撲倒在地上,穩穩的接住了卓逸。這驚險的情狀來的太過突然,等蘇絮回過神的時候。春如已經撲在台階之上,懷裏抱著因為劇烈碰撞暈死過去的卓逸。而顧瓔這會兒頹然坐在地上,整個人護著肚子,驚懼不已,猶自不能回過神來。


  一眾宮人也被方才的驚悚情狀嚇得夠嗆,這會兒立時混亂起來。蘇絮忙進前,先去查看春如懷裏的卓逸。那孩子撞破了頭,這刻額角正流著血。春如被嚇得大驚失色,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手就按在卓逸的額角上,袖腳也染上了鮮血。蘇絮心裏一急,忙讓人去扶起春如。又揚聲吩咐跟著的宮人道:“快去宣禦醫,宣禦醫過來!”


  小康子上前去扶春如,她卻因為方才劇烈的磕撞,已然脫力起不來了。四麵的宮人亂成一團,誰都沒留心注意出了什麽事兒,已經到了戲台那邊的霍景嵩與大長公主等人也被驚動了。立時趕了出來,瞧見眼前這個情狀,霍景嵩不覺上下細細的打量了蘇絮一番,關切詢問道:“綰兒,你傷著哪兒了?”


  “臣妾無事。”蘇絮忙讓人將春如與卓逸送去暢音閣的偏殿,延泓被方才的驚動嚇得夠嗆,這會兒回了神,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蘇絮被他哭的心裏一凜,忙俯身去查看他有沒有受傷。前前後後打量了三、四下,確定她沒事兒才安心。蘇絮一壁將延泓抱在懷裏,安撫的拍著他的脊背,一壁與皇帝道:“二皇子也無事,”她說著心裏卻又染上了一層擔憂,顫顫道:“倒是逸兒那孩子撞破了頭,嚇著了泓兒。”蘇絮語頓,這才將注意落在顧瓔的身上,排開一眾宮婢,快步進前,心悸不已的詢問道:“嫂嫂還好嗎?可傷著哪兒了?”


  顧瓔麵如紙色,慘白慘白的。這刻驚魂未定,雙唇微微開合,卻說不出一句話。安定大長公主瞧見這樣的情狀,忙上前親自去察看顧瓔的身子。“好好的,是出了什麽事兒?”


  顧瓔回身瞧見自己的母親在身邊,這才微微有些回了神,緊緊攥住了安定大長公主的手,勉強開口,“我方才,我方才險些跌下去。”她說到此處,忽然抬手,極為驚懼的問道:“逸兒呢,逸兒如何了?”


  蘇絮也不敢告訴他逸兒方才的樣子,當即進前耐聲道:“逸兒方才被春如接住了,已經讓人送去了偏殿。一會兒禦醫就過來,倒是嫂嫂無礙吧?身子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顧瓔到底是士族出來的名門閨秀,極快的便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她輕撫了肚子兩下,緩緩吸了一口氣,微微擺首道:“沒事兒,孩子還好。我也沒傷著哪兒了,方才虧得……”她話落,便微微語頓,也想不清是誰抓住了自己,連忙回頭去看。


  跟著顧瓔的婢女猶自驚悸著,也是強穩著心神,顫顫與顧瓔道:“是寧貴嬪娘娘扶住了夫人。”方才倒是延淅先回來的,江沁瀾先帶著延淅上去,之後便是顧瓔緊跟著她上了看席。那時間秀女也才入席,又開了第一場鑼。台上來往的宮女來回走動,周遭難免有些絮亂。


  霍景嵩聞言,看向寧貴嬪問道:“方才出了什麽事兒。”


  此刻在場的眾人,也唯有江沁瀾能神情平靜一些。她垂目,細細回道:“臣妾方才瞧見蘇夫人在此等候敏昭儀,也不曉得什麽緣故,竟沒站穩。臣妾隻怕蘇夫人跌下去傷了孩子,趕忙一把拉住了她。也虧得蘇夫人身前站著逸兒,否則隻怕滾下台子的便是蘇夫人了。”


  顧瓔已經被人扶著站起,安定大長公主仍舊放心不下,立刻讓人將顧瓔送往偏殿。盡管顧瓔是一場虛驚,可蘇絮想起方才的情狀,此刻也忍不住心裏怦怦的跳著。她將泓兒從懷中放下,親自進前扶過顧瓔,向霍景嵩與安定大長公主道:“臣妾照顧嫂嫂便是,今日是泓兒的生辰宴又是熹姐姐的冊封禮,總不好草草收場。”


  霍景嵩當即便是安心的頷首,親自招呼著霍延泓與元慈進前。方才的事兒雖然驚險,可到底沒傷著顧瓔,盡管逸兒受了傷,在安定大長公主眼裏卻也不算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自然也不會壞了興致。顧瓔腿上有些發軟,腳步也極是虛浮。蘇絮與她的婢女半攙半架著,才勉強將她從另外半截階梯上扶下來。


  一眾人才進暢音閣的偏殿,便聽見裏麵春如低低的哀哭聲。顧瓔聽著這聲音,麵上的憂心之色到也減輕了許多,不複方才急於去看逸兒的焦急樣子。她撐著腰身,腳步十分遲緩。在那廂房外駐足片刻,到底也沒進去。隻讓蘇絮扶著她往另外的廂房去。


  蘇絮心裏奇怪,進了另一間廂房的門,忍不住向顧瓔詢問道:“嫂嫂方才怎麽不進去瞧瞧逸兒?”


  顧瓔凝眉微微擺首,緩緩歎道:“她們母子二人,這一生能有幾次這樣的時候。妾身雖是焦心,卻到底也不及親生母親待他的心。何況,”她說著,撫了撫自己的肚子,麵上極是歉疚道:“何況逸兒還是因為我才受傷的,若沒有他,隻怕妾身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兩人說話間,小康子叩門進了內室,行過禮後,向蘇絮回稟道:“昭大人瞧過了,說是碰傷了頭,旁的沒什麽大礙。靜靜的養一陣子便能好。”


  顧瓔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還是不能十分放心的詢問道:“會不會落下什麽旁的病?”


  小康子垂首恭敬道:“昭大人等著為夫人請脈,夫人若不放心,可再細細的問問昭大人。”蘇絮聽得昭雲歸正等在外麵,眉心不覺跳起。與他明示那日後,兩人便再沒有見過麵。蘇絮隻怕見了麵,便是說不盡的尷尬。


  “娘娘,娘娘”見她發了怔,忙揚聲喚她。蘇絮這才回過神,麵上盡量清淡無波與小康子道:“叫進來給夫人瞧瞧吧。”


  小康子忙應下,回身出門去請昭雲歸。不過小半刻的功夫,昭雲歸便帶著內監進門。瞧見二人,目不斜視的垂首問安。蘇絮也不拿眼瞧他,隻低眼盯著手裏的茶盞,淡淡道:“免禮。”


  昭雲歸也一聲不出的進前為顧瓔診脈,一室靜默,少時昭雲歸才開口道:“夫人胎像安穩,若是擔憂,微臣便再給夫人開一副安胎藥吧。”


  顧瓔微微頷首,轉眸耐聲詢問道:“逸兒那孩子可好,不會落下什麽別的病吧?”


  昭雲歸擺首,恭謹的回道:“夫人請放心,雖說撞破了頭,卻也傷得不算重,多虧了春如姑娘及時的接住。”他說著,眼角不覺瞥向蘇絮,又立時垂目,“春如姑娘傷了手臂,倒是該好好養一養。”


  蘇絮羽扇般的睫毛微微顫動,也不瞧昭雲歸一眼。抿了茶湯入口,方緩緩道:“既是如此,倒還要昭大人多多費心。小康子送昭大人出去,再去回稟皇上,孩子與夫人都無礙。”顧瓔雖是瞧見這兩人怪異之舉,卻也未十分入心。此刻聞聽自己腹中的孩子無虞,心裏也安穩了大半。


  待人都散去,屋子裏獨留蘇絮與顧瓔二人。蘇絮這才滿心狐疑的詢問道:“方才嫂嫂帶著逸兒上了看台已經安安穩穩的了?又怎麽會從台階上跌下來?”


  顧瓔嘴唇發紫,冷聲吐言道:“方才有人在身後推了我一把。”


  蘇絮立時倒吸一口冷氣,忙詢問她道:“那方才嫂嫂怎麽沒當著皇上的麵兒說出來?”


  顧瓔猶猶豫豫的搖頭,眉心緊蹙,深看蘇絮一眼,也不十分篤定,遲疑道:“妾身隻怕是咱們家的那位。妾身又不是後宮妃嬪,自沒有人會眼氣妾身。何必擔著風險,非要害妾身從台子上跌下來呢?”顧瓔略略語頓,又道:“若當真是她,妾身說出口,隻怕要丟了娘娘的臉麵,也丟了蘇家的臉麵。”


  蘇絮聞言,不覺感歎顧瓔的心思周到細致,深明大義。卻也狠得緊緊咬牙道:“我早早的便告誡過儲秀宮,今日不許蘇沅列席。她好大的本事說動了嬤嬤,必定是在心裏存著什麽小伎倆。方才趁亂推了嫂嫂一把也沒什麽不可能的。”蘇絮越想,便越覺得是蘇沅,亦發篤定道:“那時我與泓兒正往台子上去,嫂嫂跌下來堪堪撞上,到時又何止嫂嫂一人受傷呢!”


  顧瓔驚詫不已的歎道:“咱們家的那位,何時有這麽深的心思了?”


  蘇絮氣怒不已,連連冷笑道:“跟她娘一樣,成日在使壞上下功夫,怎麽會沒有那麽深的心思,隻怕她如今在心裏巴不得我死呢。咱們也不必在這邊猜測,傳過來問問便是。現下不是在蘇府,自然也由不得她撒野。若當真是她使得心思,拉出去打死了咱們也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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