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懷疑
梁玉漱私下裏聽聞儲秀宮謠傳,那雲履恐怕是溫秀女做了手腳。便以為衛縈也會這樣想,如今見她這番雲淡風輕的提起溫秀女,麵上不覺愣了愣,好似無意一般道:“說也奇怪,妹妹的鞋子是尚功局送來的,怎麽咱們都穿的極好,唯獨妹妹的鞋子出了問題……”她語頓,微微遲疑,也不深說下去。
衛縈忍不住眉心一動,抬眼默不作聲的看向她。
“隻怕……”梁玉漱滿麵的諱莫如深,掃了衛縈一眼。
衛縈故作驚訝的微微張口,訥訥道:“姐姐這意思,怕是有人故意而為?不會吧,許是鞋底子太滑了,何況那雲履三寸高呢,總有些不適應的。”
梁玉漱緊緊盯著衛縈的表情,隻覺著有一些說不出的別扭。饒是如此,她仍是緊蹙眉頭,認真的看著衛縈道:“太滑了?尚功局做的東西怎麽會太滑了呢,何況咱們也不是第一次穿雲履,妹妹可是這一眾秀女中,坐立行修習最好的。旁人都是好好的,倒是就妹妹一個人傷了腳呢?”
衛縈將信將疑的看著梁玉漱,麵上有些怯怯的樣子道:“瞧梁姐姐說的,怪嚇人的!”
梁玉漱向前傾了傾身子,聲音低了幾分道:“妹妹莫怪姐姐多嘴,會不會是妹妹得罪了什麽人?或是某些人嫉妒、眼紅妹妹。”
衛縈蹙眉,細細看著梁玉漱麵上的疑色,猶猶豫豫的開口,“入宮之後,衛縈與各位姐姐相處的甚好,又哪裏得罪過什麽人呢。”她說著,想了一想,低眉歎道:“若是,若真是有人故意而為,衛縈也隻想當做不見……”
梁玉漱聽她這樣一說,忍不住急急打斷她道:“當做不見?妹妹也太好心了些!你瞧瞧丁秀女那事兒,這儲秀宮裏,善良天真的人就隻會吃虧。若你任由她胡作非為,就不怕落得同丁蕙珠一樣的下場嗎?”
衛縈眼神怯怯的不安,委委屈屈的樣子在她臉上露出,便讓人深覺我見猶憐之感,“梁姐姐快別嚇人,我自是不想同丁秀女一個下場。可丁秀女也實在是自作自受,我與人無怨,怎麽也會惹得那般呢!”
梁玉漱極是熱切的看著衛縈,大是不平的樣子,“妹妹有證據,還要輕易饒了那人,你以為她會感激你?”
衛縈聽著她這番話,忍不住對她此言此行疑竇叢生。不由抬眼,極是猶豫的歎道:“梁姐姐說的未必不對,可如今我半點頭緒也沒有,誰知是何人做了手腳。”
梁玉漱聞言,方才急迫的樣子才稍稍緩和。對著衛縈淺淺一笑道:“尚功局與妹妹並無恩怨,也無利益可言,必定不會傷害妹妹。如此看來,那幕後黑手,必定是儲秀宮的人做的。而且,必定經手過那雙鞋。”梁玉漱言罷,側眼看向如歌。如歌有些無所適從的看著衛縈道:“小主。”
梁玉漱見狀斂了眼中的疑色,對著如歌招了招手道:“我又沒說是你,倒是想知道除了你,還有誰拿過那雙雲履?”
如歌低眉,細細想了一番回道:“是,是溫秀女身邊的宮人幫奴婢先取了,半道給奴婢送來的。”
衛縈因為梁玉漱進門的種種舉動,早就在心裏存了膩煩。聞聽如歌此言,虎了臉怒道:“你這偷閑憊懶的丫頭,你自己缺手缺腳麽?讓別人幫著作甚!”如歌忙跪地,連連叩頭告饒。衛縈也不顧一旁的梁玉漱,隻氣道:“實在該讓宮嬤嬤賞你幾板子,好好長長記性,省著來日把甚麽都混忘了。又去怪別人的不是。”
梁玉漱被衛縈這番話說的極是尷尬,立時插言道:“妹妹何必動怒呢,這丫頭對妹妹如何,妹妹心裏清楚得很。你平日與溫小主要好,她忖著這一層關係在裏麵,想是也沒算計著許多。”
衛縈猶自不能解氣,厲聲道:“還不向梁姐姐叩頭,謝謝她為你求情!”如歌聞言,眼裏含淚,忙不迭的向梁玉漱道謝。
梁玉漱親自起身扶起如歌,慢聲細語向衛縈道:“妹妹何必為了外人鬧得主仆失和。如今最要緊的是妹妹該如何應對。若需我幫忙,妹妹也不要客氣,盡管開口。”
衛縈冷眼看著她,清淡笑道:“倒也不必姐姐這般費心,就算姐姐不必忙著這一次的生辰宴,恐怕也要為著殿選操心。”她說著,麵無表情的歎道:“溫妹妹一向善良怕事,與我又是最好的,哪兒會做這樣黑心黑肝的事。怕是人多手雜,若是真有人故意陷害,尚功局也未必沒有那些貪圖小利的奴才。”
梁玉漱見她麵色轉冷,自是曉得她心中不喜自己所說,便訕訕的不再多言。而是笑靨深深的感歎道:“妹妹心思細膩,想來是我多慮了。明日二皇子的生辰宴,我是當真要列席。如此,便不打擾妹妹的休養了。”梁玉漱起身行至門邊,似是無意的歎道:“到底還是想叮囑妹妹一句,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衛縈麵上蓄著極為和軟的笑意,淺淺點頭,“謝謝姐姐好心提醒,我自當處處小心便是了。”言罷,她也不讓如歌送一送,而是由著她的婢女將門掩上,如歌被方才衛縈動氣的樣子唬的極是惶恐,瞧著衛縈神色緩和,怯怯道:“小主別生奴婢的氣。”
衛縈瞧著門邊沒了人影,招手喚過如歌詢問道:“昨日你還與李姑姑說是與溫小主的宮人同去的,怎麽今日改了口風。”
如歌怯怯的回道:“溫小主身邊的綺羅與奴婢一向要好,原本就是奴婢的錯,所以昨日沒敢告訴李嬤嬤。方才奴婢瞧著梁小主的樣子,仿佛能幫著小主,所以才如實相告的。”
衛縈聞言,忍不住歎了口氣,叮囑她道:“往後多個心眼兒,別什麽話都往外跑。你曉得今日她為什麽而來嗎?”
如歌懦懦的點頭,又疑惑額搖首,“奴婢蠢笨,原以為梁小主是好心。”
衛縈啐了一口,冷然笑道:“好心,隻怕她不是有問題,便是生怕我這一處鬧不起來,火上澆油來了!”
如歌極是糊塗,囁喏著開口詢問道:“那小主,這鞋究竟是誰做的手腳。”
衛縈凝著那朱紅的窗欞,冷笑一聲道:“左右不是溫秀女,我看著倒是與這梁秀女脫不開關係。日久見人心,是誰做的,早晚都會水落石出。今次的事兒必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否則生了事端出來,不曉得有多少人等著看這個熱鬧,抓我的錯處呢!”
如歌雖是將懂未懂,卻仍舊慎重的點頭。安慰衛縈道:“小主放心,奴婢往後必定小心行事。”
衛縈軟軟一笑,閑閑道:“就算你往後不是在我這一處當差,也要學的有眼見兒一些。咱們這些秀女不容易,你們這些宮女,就更不容易了!”
如歌曉得衛縈不生氣了,也是真真正正的在關心自己。當即笑吟吟道:“奴婢過了二十五就可以出宮,可小主不行。”她說著,若有所思的感歎道:“小主人好,若是小主冊封之後奴婢能一直跟著小主就好了!”衛縈淡淡含笑,再不多說什麽。仍舊安靜的垂首,繡著方才未繡完的絹子。
衛縈必定不能列席,蘇沅因為有敏昭儀的授意,也沒得著列席的機會。晌午一過,明日能列席生辰宴的宮秀女名單便已經出來。宮嬤嬤便立即帶了李姑姑親自將那名單送去蘇絮宮中。
用過午膳,蘇絮難得輕鬆愜意的窩在暖閣的榻上看書,天氣漸漸暖起來。合歡殿的暖閣便總開著窗,微醺的春風穿堂而過,帶著滿園海棠的香氣。蘇絮嗅著這氣味,便有些昏昏欲睡。這時間,白檀正進門,見蘇絮在榻上眯著,也不敢打擾。正轉身退出去,便聽見蘇絮道:“怎麽了?”
白檀立時含笑進門道:“儲秀宮的宮嬤嬤與李姑姑到了。”
蘇絮略微頷首,徑自起身,“讓她們在前殿候著吧。”白檀喏喏應了,讓人去通傳。自己則進前一壁為蘇絮理著衣裳,一壁道:“兩人都來了,該是明日列席宮宴的秀女名單出來了。娘娘今日囑咐儲秀宮,讓衛氏不必參選直接列席,可……”
蘇絮曉得她話中的憂心,含笑打斷她道:“我抬舉她,也是想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我自是不想讓她白白的折了,可如今想來。我總不能一味的護著她,如果她隻是個瓷娃娃,一碰就碎。倒也頂是沒用的。”
白檀會意,再不多問,隻陪著蘇絮往前殿走。蘇絮方進正殿明間兒,一眾宮人忙跪地問安。蘇絮緩緩行至正殿匾額之下的圈椅上坐下,才抬手免了一眾人的禮。
宮嬤嬤與李姑姑斂衽起身,上前與蘇絮道:“明日列席的十八位秀女已經擇選好了,請娘娘過目。”她言罷,自有宮女去接了折子悄然恭敬的進前送到白檀的手裏,再由白檀遞給蘇絮。
蘇絮拿著折子,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番,忍不住詢問道:“怎麽沒有衛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