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證據
皇帝聞言,自是震驚不已,立時怒目看向跪在地上的上官氏。上官錦楠此刻麵上也是極為驚愕,並不知情似的。在合歡殿的一眾人,麵麵相覷,縱然難以置信,卻到底都噤聲將自己心中的驚疑壓了下去。
“宣順夫人怎麽會在禦溝中溺斃,好端端的究竟出了什麽事兒?”霍景嵩斂容蹙眉,神色極是鎮定。
燕語抽噎著快要說不出話一般悲痛欲絕,“有人瞧見敏昭儀帶著元慈往欽安殿去,夫人見帝姬這樣久都沒有回轉,心裏極是擔心,便帶著奴婢們往欽安殿去尋。剛到了欽安殿,夫人便不見了。”她說著,無比自己悔恨,“奴婢們也不曉得是出了什麽事兒,再四處去尋的功夫,便瞧見了夫人溺斃在禦溝裏。”
她抬眼咬牙切齒的恨恨盯著蘇絮,哀聲與皇帝道:“皇上,必定是有人加害夫人,皇上不能讓夫人就這樣枉死啊!”
霍景嵩因為上官氏的話,難免在心裏疑神疑鬼。他見燕語的樣子,忙去看向蘇絮。蘇絮麵上及無辜的樣子,坦然回視著霍景嵩,道:“燕語姑姑說的極是,後妃溺斃可是大事兒,若不查出幕後真凶,難免要讓六宮人心惶惶。”
燕語認定了是蘇絮下的毒手,自是心裏發恨。她跟隨宣順夫人多年,忠心耿耿。如今該向皇帝說的話說完了,又見蘇絮這般乖覺的樣子,哪兒有不怨恨的道理。她忽然起身,朝著蘇絮那邊撲過去,雙手向蘇絮脖頸的方向伸。蘇絮陪著霍景嵩坐在明間匾額之下的圈椅上,燕語忽然動起來,把她嚇得立時向後靠去。白檀見狀,忙快步上前擋在蘇絮身前。
“賤人,是你害了夫人,是你害了夫人!”她的語氣無比憤恨、怨毒。
霍景嵩見狀,緊緊的蹙著眉,立刻喚人上前,將燕語雙臂拉住,生生拽著退後了兩丈。燕語掙紮不開,恨恨的揚聲怒道:“皇上,若非她蘇絮將長帝姬帶走,夫人怎麽會去欽安殿?又怎麽會去觀瀾亭。”
蘇絮麵上大驚失色,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杏目圓睜,極是委屈的與皇帝道:“是臣妾讓人接帝姬過來的沒錯,可臣妾已經派人向宣順夫人言明。如何宣順夫人還會信別人的謠傳?”她說著,反問道:“難道伺候帝姬的劉嬤嬤沒有回未央宮通稟嗎?”
一旁靜默多時的上官氏哈哈大笑起來,“報應,這才是真正的報應。”她回首,譏誚的打量著燕語,一字一頓的開口,“老天爺有眼,才推了柳氏一把!你們這些個助紂為虐的奴才沒跟著一起倒黴,就燒香拜佛去吧。如今也敢在皇上麵前惡人先告狀!”
燕語被上官錦楠的話說的一愣,原本就慘白的臉頰越發如紙色一般。
上官錦楠借著她失神的空檔,立刻進前狠狠的攥住燕語色手腕對皇帝道:“皇上,如今宣順夫人貼身的宮女就在這,我的皇兒到底是怎麽被毒啞,再也說不出話的。她必定全都知道!”
即便燕語平日在宣順夫人身邊有多得力,如今在大殿之上被上官錦楠驟然發難,也難免讓她失了穩重與清明。宣順夫人暴亡,已經足夠打亂她的陣腳。她此刻心裏沒底,當即有些怔愣,說話自然也支支吾吾起來,“什麽毒啞!皇長子再不能說話這件事兒,並不是夫人做的手腳。大皇子養在毓秀宮,毓秀宮那邊出了事兒,又與宣順夫人有何幹係!”
“如此看來,仿佛上官小主一心以為皇長子是被宣順夫人殘害。”文嬪麵上是天真無暇的樣子,似乎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一般,“上官小主一心恨宣順夫人,那對宣順夫人必是……”她想著想著,大驚失色的掩唇。文嬪此時所言,便是如霍景嵩心中所猜測的一般。
霍景嵩低眉看著上官錦楠,挑唇,神情寡淡的看著上官錦楠道:“宣順夫人是不是你推入禦溝的?”
上官錦楠如今麵對皇帝,眼裏唯剩下的不能熄滅的怒火。她咬牙,字字句句,極為清楚的說道:“沒有,我從玉照宮跑出來,見都不曾見過宣順夫人,如何能對宣順夫人動手。臣妾縱然恨毒了她,卻不會不心疼自己的性命!”她說著,麵上便有些淒然,“臣妾還有淅兒,臣妾總要為他著想。”她說著,麵上亦發哀涼起來。
上官氏話音未落,吳德全便領著蔣氏與曲寶珍進門。如今的情勢急亂,霍景嵩在前朝雖然一向果斷英明、雷厲風行。可換成是後宮之事,便總覺得其中有許多的牽連,難免不能將往日的英明決斷用在這些事上。蘇絮側眼瞧著霍景嵩極為煩躁的沉思模樣,當即蹙眉勸他道:“宣順夫人的事兒,倒是該早些操持喪儀。至於徹查其中隱情,隻怕並不是這一夜能查清楚的。既然吳公公已經把人帶過來來,怡妃的事兒,皇上是要再問一問,還是今日就此作罷?”
霍景嵩冷冷吐言道:“問,讓她們進前來回話。”
蔣氏許久不見皇帝,有心借著這一次將功折罪,讓霍景嵩能將她從冷宮恕出來。她早盼著這一日,自然越發伶俐有眼色起來。
霍景嵩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看著蔣氏與曲寶珍,森然開口,“你們若有半分的假話,朕自然不能容你們。”
兩人聞言,倒吸一口冷氣。極是搗蒜一般的用力點頭,“嬪妾、奴婢不敢。”
霍景嵩麵上的神色微微有些艱難,他掃了蔣氏一眼,先與她道:“怡妃究竟指使你做過什麽?”
蔣氏悔不當初,麵上一時悲痛欲絕的樣子,“從皇上去木蘭行宮開始,怡妃便讓嬪妾與李氏二人接機除掉敏昭儀。除了這些,怡妃娘娘還曾在英妃、榮修媛的吃食裏動手腳。想讓他二人滑胎。”
霍景嵩額間的青筋突起,暴怒的與曲寶珍道:“你呢,你又是做什麽的?”
曲寶珍從未見過皇帝,今日前來便遇見了龍顏震怒,心裏難免害怕。她雙腿微微打著哆嗦,趁霍景嵩不瞧她的功夫,極為迅速的看向蘇絮。見蘇絮沉著臉,對她微微蹙眉,有細不可查的點頭,她才小心翼翼的將那血書拿出來道:“回皇上,奴婢是冷宮的宮女。這血書是奴婢在冷宮劉氏住的那間屋子,未燒盡的盒子裏尋到的。”
霍景嵩極是狐疑道:“怎麽不早拿出來?”
曲寶珍瑟縮著身子小聲道:“奴婢一向膽小,也實在不曉得這上麵說的話是真是假。所以才不敢尋出來。如今才來向皇上回稟,也是因為的奴婢在蔣小主那邊聽說從前的事後,深覺此事該是真的。”她語落,照著蘇絮叮囑她的話,低眉咬咬牙勉強開口,“奴婢的父親上元九年因賣官鬻爵獲罪,而其中使出手段,做出手腳的人正是怡妃。”
霍景嵩雙目灼灼的看著那血書,心裏也跟著氣怒不已。他緊緊攥著拳頭,將那血書遞給蘇絮。蘇絮立時接住,捧在手裏一壁看著,一壁冷笑道:“原來臣妾是如此罪大惡極的人,這許多人都盼著臣妾被廢黜、賜死。”
霍景嵩不覺攏了攏蘇絮的手,心裏正想著該如何尋怡妃前來對質。正此時,便聽外麵的宮人道:“靖夫人駕到、怡妃駕到。”
合歡殿今日竟難得來了這樣多的人,蘇絮幾人聞言,也不得不起身相應她們兩人。
靖夫人、怡妃兩人進門,個人請安歸坐,便聽見霍景嵩極為緩慢的開口道:“你們兩個怎麽來了?”
不待靖夫人開口,便聽怡妃恭恭敬敬的進前回道:“臣妾等人聽聞宣順夫人……”她語頓,似乎說不下去似的,立時岔開道:“想著必定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置,這才過來的。”
怡妃今日一身雲雁紋錦滾寬湖水藍領口的對襟長衣,下麵穿的是翠玉色緞織暗花攢心菊長裙。淩虛髻梳的一絲不苟,整個人也沒有因為匆匆趕來,亂了自己的陣腳。她與靖夫人麵上的神情極不相同。蘇絮冷眼瞧著,隻覺得怡妃前來是早有準備。並不是她所說的,忽然聽見了消息。這樣想著,蘇絮便深以為宣順夫人溺斃是怡妃下的手。如今她並未瞧見殿中跪著的蔣氏,隻怕一心被除去宣順夫人的喜悅蒙蔽,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危機悄然而至。
霍景嵩也不給兩人賜坐,抬眼盯著怡妃,閉目緩緩問道:“除了這些,怡妃可還有旁的話要與朕說?”
怡妃回不過神來,看了看霍景嵩,最終落目在一旁跪著的蔣氏身上。她心裏咯噔一下,麵上是不懂不動聲色,溫潤的開口,“宣順夫人之事起的突然,又是在選秀之時。隻怕明日傳到秀女的那裏,人心思動,越發要不太平……”
霍景嵩似乎瞧見怡妃幡然驚覺的樣子,此刻看著怡妃聰明的嘴臉,他越發能篤定怡妃往昔的欺上瞞下。
不過一晚上的功夫,便突如其來的出現這樣許多事兒,霍景嵩無比的煩躁疲憊。他冷聲冷氣的開口與怡妃道:“跟著你的貼身宮女、內監可來了?”
霍景嵩問的突然,使林倩蓉也摸不著頭腦,當即微楞的頷首道:“來了,都在殿外等著臣妾。”
“吳德全,帶著與怡妃同來的宮女內監去宮正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