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準備
原是延泓才睡醒,睜眼時不見蘇絮,這才大哭起來。蘇絮上前抱過他,一邊軟聲安撫,一邊側首細細聽著外麵的動靜。延泓這邊僵僵勸下來,便聽見簾外響起極為明快的女童聲音。蘇絮心裏倏地一落,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元慈跟著綠楊進門,小大人的樣子,極是乖巧伶俐的對著蘇絮福了福道:“敏母妃安康。”
蘇絮忙將元慈往綠楊的懷裏送,又攬了元慈在懷,笑意盎然的開口,“衣服穿得這樣單薄,可冷了嗎?”
元慈笑盈盈的擺首道:“坐了敏母妃的儀轎來,並不覺得冷。”她說著極是歡快的轉身要去拉延泓的小手,延泓才將將睡醒,有些困意未退。人也別別扭扭的皺著小眉頭,見元慈來拉他的手,便不覺往綠楊的懷裏蹭,躲開了元慈。
元慈手下一滯,立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嬌怯怯的不敢在抬手,回身尷尬的與蘇絮道:“慈兒出來的時候還沒有問過母妃,既然來瞧過弟弟,就先回去了。”
蘇絮溫然笑起,攏著元慈坐在榻上,慢聲細氣道:“泓兒才起來,這會子鬧脾氣呢。方才你沒來的時候還嚷嚷著要你過來。等他醒神兒了,你們兩個人一塊兒玩。”蘇絮說著,越發眼波盈盈極是期待的模樣道:“到底你們兩個是嫡親的姐弟,無論是宣母妃還是我,都希望你們兩個好好的相處。咱們雖不住在一塊兒,也要時常的走動不是?”蘇絮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仿佛把元慈當做大人一般同她商量。
元慈亦是應聲點頭,極為乖巧的開口,“慈兒曉得,往後會多同皇弟在一處。”她說著,麵上便有些猶豫,遲疑著向蘇絮詢問道:“那,慈兒出來的急,不知道宮人回沒回給母妃?隻怕母妃不見兒臣,要著急了。劉嬤嬤又去哪兒了?進了長樂宮之後,就不見她了。”
蘇絮唇角微動,極快的抬眼掃向綠楊。綠楊忙軟聲出言,含笑安撫著元慈有些局促的情緒,“帝姬放心,劉嬤嬤已經去了。過會兒等劉嬤嬤回來,奴婢就讓她進來給帝姬請安。”綠楊說著,細不可查的看向蘇絮,微微頷首,又耐聲與元慈道:“方才宣順夫人午歇還沒起,劉嬤嬤這會兒等著,想是有些功夫呢。”
蘇絮立時心中有數,攬著元慈的小肩膀,和顏悅色的哄道:“慈兒在這裏陪著皇弟玩兒,等過一會兒用了晚膳,敏母妃親自去小廚房,給你們做桂花羊乳甜酥酪和芙蓉糕。”
元慈一向最喜甜食,不過宣順夫人總怕她吃多了鬧牙疼,極是限製。酥酪是元慈最愛吃的,如今聞聽蘇絮要做給她如何能不高興。當即脆生生的點頭“嗯”了一聲,蘇絮借勢便又道:“若是今日晚了,我便親自去與宣母妃說,留你在長樂宮宿一夜便是了。許是晚些父皇也會來合歡殿。”
元慈孩子心性,被蘇絮這一番話說得極是歡喜,再沒什麽不妥與猶豫的樣子。蘇絮特意讓春如與小福子等人留在內殿裏陪元慈與霍延泓玩耍,又喚了綠楊到外殿,詢問她是如何將元慈帝姬接過來的。
綠楊垂眉,恭謹的回道:“元慈帝姬午歇,奴婢也不敢去漪瀾殿附近。等了近一個多時辰,才瞧見元慈帝姬悄悄帶著劉嬤嬤出門。奴婢跟著帝姬往禦苑去,又故意將劉嬤嬤給絆住,這才把帝姬給帶回來。”
蘇絮讚許的頷首,“可讓旁人瞧見了嗎?”
“隻有人瞧見了娘娘的儀轎,並不知道帝姬在其中。”
蘇絮想起跟著帝姬的宮人,又臻首略低,小聲問道:“劉嬤嬤呢?”
綠楊微微一笑,“帝姬坐上轎子才想起來讓奴婢去尋人。奴婢哪兒能讓劉嬤嬤過來,所以就在轎外找人低頭嗯、啊的應著。所幸,帝姬也沒將轎簾全掀開,以為轎外的是劉嬤嬤。現下劉嬤嬤許是在禦花園裏尋帝姬呢,這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她必定不敢回未央宮交差!”
蘇絮望著半敞的殿門外,太陽漸漸西斜。她淡淡抿唇,翹起嘴角小聲道:“伺候元慈的劉嬤嬤一向是個膽小怕事兒的,耳根子又軟。讓個麵生的去勸勸她,回去告訴宣順夫人,在禦花園那邊瞧見我帶著元慈帝姬往欽安殿去了。宣順夫人一向心疼元慈,必定會親自過去。”
綠楊應下,忙下去安排。蘇絮將這一切的布置妥當,才折回內殿陪著元慈與延泓兩個一同戲耍。
卻說天黑下來,四麵宮牆裏的殿閣正在掌燈。周遭黑未黑的樣子,倒是讓整個啟曌城的麵目都模糊朦朧下來。江沁瀾從蘇絮那邊得了囑托,自是不能耽擱。讓人在儀轎的轎杆上動了手腳,隻讓心腹的內監抬了往玉照宮去。
四人抬的轎子行至玉照宮不遠處的宮巷裏,那轎杆便被抬轎子的內監故意給折斷了。守門的侍衛遠遠瞧著,自是不大敢進前。倒是橫雲沉著一張臉,怒恨恨的罵道:“糊塗東西,好好的轎子怎麽竟斷了?傷著了娘娘,可有你們好看。”橫雲說著便將江沁瀾從轎子上扶了下來,極為關切的詢問道:“娘娘可碰著哪兒了,用不用去尋禦醫來瞧瞧。”
江沁瀾今日穿了一身滾金邊兒撚銀的妃色緞子衣裙,前襟上繡著大幅的芍藥花,連著頭麵也極是雍容華貴的樣子。她扶著橫雲的手下轎,腳上一瘸一拐的,曼聲道:“撞著了腳踝,這會兒疼得緊。”
橫雲當即怒目轉眸,與那幾個內監道:“讓你們平日憊懶,也不好好檢查檢查轎子。如今傷了娘娘,回頭到皇上麵前,看你們有幾個腦袋回話!”
守著玉照宮的侍衛算是啟曌城裏最下等的人,其中自不乏有那些個逐名追利,想要攀上個高枝兒,借著哪個娘娘的威勢謀得前程的人。聞聽橫雲口中的“娘娘”二字,又偷眼打量到江沁瀾的模樣衣著。橫雲的架勢,兩個人全都打足了精神。其中一個眼見兒高的侍衛,立時上前道:“卑職給娘娘請安,不知娘娘是哪一宮的?”
江沁瀾麵上高華清淡,側首並不正麵瞧著侍衛,也不回話。橫雲微微嗔怪的咳了咳道:“我們娘娘是棠梨宮的寧貴嬪。”江沁瀾風頭正盛,侍衛自是無不知曉。聞言之下,越發陪著笑,連連作揖請安。
橫雲勉強緩了緩神色,與那四個內監努努嘴道:“還不快回去取娘娘肩輿過來?”內監得了信兒,立時應了,便勉勉強強的抬著那壞了的儀轎往棠梨宮折返。
橫雲瞧了瞧四周,見最近的宮室便是玉照宮,仿佛極艱難的抿了唇道:“他們這一去,不曉得幾時回來。娘娘也不好總在這站著!”
江沁瀾清淡的眸子好似蒙著一層霧一般,瞧了瞧玉照宮,麵上頗為無奈道:“玉照宮被封宮,咱們自然不能輕易進去。本宮的腿腳,也走不去別的地方,便在此候一候吧。也是沒辦法的。”
那侍衛聞言,立時乖覺的諂媚道:“娘娘進去裏麵的廊廡裏坐著等一等也無妨。”
江沁瀾一副不領情的樣子,端然推拒道:“皇上既然封宮,本宮進去若讓旁人知道,豈不是要讓你們受罰!”
不待侍衛回話,橫雲便有些憂心忡忡的開口,“娘娘在冷風裏站著,再染了病可要怎麽辦?皇上必定是要心疼的!”她說著,狡黠的打量著那幾人,故意道:“再說,若他們開了玉照宮的宮門,是為了讓娘娘暫時歇一歇,沒出旁的事兒,皇上如何會怪罪,嘉獎還來不及呢!”橫雲故意將嘉獎二字咬的極重。
“姑娘說的是,皇上封宮,也是為著別讓旁的主子娘娘進去瞧那瘋婦。娘娘不往正殿去,自然也沒什麽不妥,何況卑職是萬不敢輕易說出去的。”另一個侍衛也進前慫恿著開口。兩人極力的求請江沁瀾往廊廡裏移步去等著肩輿過來。江沁瀾一副推拒不過的樣子,這才勉勉強強的進了門。橫雲一人扶著江沁瀾頗為吃力,江沁瀾又不讓侍衛等人搭手。橫雲便就勢請兩人在一旁小心的護著,直把江沁瀾送到廊廡裏才算完。
得了橫雲的示意,他二人自是不敢馬虎。一前一後護著江沁瀾,全然顧不得玉照宮豁然敞開的大門。江沁瀾安坐後,兩個侍衛仍舊好像極不舍得挪步是的。橫雲忍住心裏的冷笑,望著門外,呀的一聲道:“仿佛有個人影過去了似的?”
兩個侍衛聞言,不覺大驚失色。拔腿便往外麵去,再回來的時候,麵上邊極為僥幸道:“姑娘快別逗我們兄弟兩個!”
橫雲牽唇冷然一笑,漫不經心道:“許是我看錯了吧,”她說著低首去看江沁瀾,緩緩問道:“娘娘可瞧見了嗎?”
江沁瀾麵上蓄著清淡笑意,“本宮也好似瞧見了,”她語頓,轉眸肅然疑問道:“若是方才跑出去的人影是上官氏,你們可要如何同皇上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