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賜權

  香茹難得的抱著延澤在恰春堂門外曬太陽,四皇子衣服穿得極厚重暖和,隻有小臉兒露在外麵,被凍的微微發紅。香茹等人瞧見蘇絮過來,含笑盈盈的行禮道:“熹容華也才來不一會兒,娘娘與熹小主不是一同過來的?”


  蘇絮溫然笑道:“宣順夫人宣召本宮,並不是同熹容華一道過來的。”她語頓進前撫了撫延澤粉撲撲的臉頰,道:“難得你們家娘娘讓你們抱著四皇子出來!”


  香茹恭謹笑回道:“娘娘也怕四皇子總悶在屋子裏不大好呢,才讓奴婢挑了不冷的時候抱出來。奴婢讓人通傳……”她說著便囑咐宮人去通稟,蘇絮頷首,笑著逗弄了一會兒延澤,小宮女才疾步出來,對著蘇絮一福道:“娘娘請昭儀進去。”


  司設司的女官還未離去,正恭恭敬敬的聽著姚木槿說話。齊相宜歪在羅漢床,側倚著引枕,一張一張的看著她們呈上來的擺設圖樣。蘇絮進前福了福,姚木槿也難得的起身與蘇絮見禮。蘇絮想起昨日之事,尷尬一笑,故作輕巧道:“熹姐姐平日裏不拘小節,今日竟也乖覺了!”


  姚木槿緩緩含笑,到並未有什麽不悅神色,“平日咱們私下相見,又有什麽好深究的。如今當著宮人在,我自不敢不恭敬!”


  蘇絮雖聽著這話有理,卻仍舊在心裏別別扭扭的。齊相宜瞧出她多心,忙拉她坐下,微笑著岔道:“怎麽沒帶泓兒過來?”


  “在漪瀾殿與元慈玩兒呢,我便自己先過來了!”她就近挨著齊相宜坐下,拾起司設司連夜繪的圖樣,靜靜的瞧著。


  姚木槿則繼續說著方才未說完的話,“那樟木的床具原本就是四皇子降生時,皇上賞賜下來的。那香樟木驅蟲是極好的,又何必另外再做呢!”


  齊相宜臻首略低,笑道:“好是好的,可說來澤兒漸漸長大,是該重新再造一套的好!”


  姚木槿轉眸,微微思量半晌才笑道:“倒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眼瞧著開春兒,最是蛇蟲鼠蟻泛濫的時候。等過了那一陣子,再換也成!”


  齊相宜頷首一笑道:“你倒是難得這般細致!”姚木槿迎著她的誇讚盈盈一笑,也不再多言。齊相宜則轉頭與司設司的兩人道:“就照著熹容華的意思去辦吧,本宮也不急著即刻就搬去清心殿,你們安生準備,等到冊封禮過後搬宮也不遲!”


  二人立時眉開眼笑的應了,又說了幾句恭維話才離開。


  殿內一時靜謐,蘇絮迅速的抬眉,睨了齊相宜一眼,眼風落在兩邊的侍從身上。齊相宜會意著咳了咳,清一清嗓子道:“這裏不必你們伺候了,都退下吧!”眾人立時應了,靜默的魚貫退下。


  齊相宜睇著蘇絮,向姚木槿那邊努一努嘴。蘇絮這才有些尷尬的含笑道:“熹姐姐可氣我說了白話……”熹容華麵上有些懨懨的不快,一味低著頭,不做聲。蘇絮越發窘迫,懇切的耐聲道:“皇上說,來日再進姐姐的位份!”


  姚木槿似笑未笑的牽唇,語氣有些勉強,“我何必氣你,畢竟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


  蘇絮見她有了鬆口的意思,亦發賠著笑道:“到底是我輕佻無狀的錯,早早說了出去,讓姐姐空歡喜一場!”她說著,麵上便有些為難,“隻是昨晚,熹姐姐懇請皇上徹查,皇上的意思……熹姐姐也有鼓動之嫌,若是得了晉封,隻怕不能服眾。”


  姚木槿抬眸,清淩淩的盯著蘇絮,有些抑鬱難平道:“皇上一心為妹妹著想,我……”她說著,咬唇麵上隱隱有些悲切,“我原是好心為妹妹著想,可,可到底是做錯了。實在沒有顏麵請你諒解……”她語停,別過臉,“倒是怪我太過急躁,隻怕妹妹被委屈冤枉。”蘇絮冷眼旁觀她的神色,懇切之情溢於言表,昨日心中隱隱閃過的疑慮也因此而消散許多。


  “咱們何必說這樣生分的話,我曉得熹姐姐一向心直口快,昨日熹姐姐也是信我的緣故,才會堅持讓皇上徹查。我曉得姐姐與她們用心不同,如何會責怪姐姐!倒是姐姐為我仗義執言,我卻……”蘇絮語落,麵上頗為歉疚的看向姚木槿。姚木槿也神色黯淡的垂眸,十分抑鬱。


  蘇絮隻得寬聲勸慰道:“皇上說,再過些日子必定會進封熹姐姐。”


  齊相宜也借著話頭勸道:“你如今在長樂宮住著,總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事兒,還有什麽可憂心的呢?”


  姚木槿懨懨一笑,不發一言。兩人勸了半晌,她才總算有些笑顏。見未央宮無事,她便起身告退,去了寧貴嬪的棠梨宮。


  未央宮內獨留蘇絮與齊相宜兩人,蘇絮抱著引枕靠在軟墊之上,憂心不安道:“也不曉得熹姐姐可諒解了沒有?”


  齊相宜拍了拍她的手道:“此是實在不怪你,多言的人原就是她……”


  蘇絮臻首略低,挑眉猶豫不決的開口道:“我昨日還疑心,熹姐姐……”齊相宜聞言,眉心微動也不開口,隻等著蘇絮說下去,“皇上也說,熹姐姐‘似乎’在為我說話,可她到底也是推波助瀾之人,不宜晉封。熹姐姐搬入長樂宮這樣久,仍舊聖寵寥寥,也是皇上全不在意的緣故。瞧著熹姐姐總是一頭熱,我心裏也怪不好受的!”


  齊相宜微微搖首,“你又如何做得了皇上的主。不過昨日,阿歆實在多言。可皇上的這個‘似乎’……”


  蘇絮想不下去,絞著手絹寬聲道:“我就是害怕這‘似乎’兩個字,熹姐姐平日心直口快,對咱們也極是熱心盡力,可若這些都是‘似乎’……”蘇絮語停,住了手怔怔道:“我實在想都不敢想!”


  齊相宜想起榮修媛從前落胎一事,亦是驚心不已,卻仍舊不動聲色的溫和道:“皇上在後宮前朝,難免見慣了爾虞我詐,他又多麽疑心重,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歆那個人,偶爾是容易犯糊塗,但總不至於錯在大是大非上吧……”這話她說的也極為猶豫,倒似乎安慰蘇絮,也是安慰自己。


  蘇絮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幽幽道:“可不是,熹姐姐雖是愛慕虛榮一些,可終究也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她言罷,齊相宜也是連連頷首。二人相視一笑,不再多言。


  轉瞬就到了正月十五,清早,蘇絮與齊相宜等人便開始準備冊封禮。三人都是進封為正三品以上的正經妃嬪,這禮數自是要比往常都繁冗瑣碎。


  三人從太廟回宮之時,便已經是晌午時分了。剛下馬車進內宮,三人一刻不敢耽擱,忙不迭的往頤寧宮趕。如今中宮無主,冊封妃嬪的訓導自然落在了太後身上。而這一日跟著一同冊封的,還有秦家姑娘。


  因著太後與皇上提起,秦氏必定是要入宮的,又過了選秀的年齡,實在不必等到選秀時再冊封。皇上索性依著太後的意思,一同進封了秦氏為文嬪,賜居瑤華宮衾蕪院。初入宮便得封嬪位,自然是個極好的開始,可瑤華宮偏僻,與皇上所在的建章宮相去甚遠,讓六宮妃嬪都瞧出,皇上不過是看在太後的麵子上厚待秦氏罷了,自然對秦氏也無甚熱絡。


  如此秦氏的風頭,到底也不及四妃、九嬪之首、貴嬪來的熱鬧盛大了。


  四人聽過太後的訓導,被太後免禮賜坐。霍景嵩便笑意盎然的開口與太後道:“除去進封她們四個,朕倒是還有一件事兒要請示母後。”


  太後和順的笑起,極是好奇道:“皇帝很少這樣客氣,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皇上自己拿不定主意,還要與哀家這個不中用的老婆子商量!”


  皇帝忙笑道:“太後正是好時候,中宮空虛,後宮的一切事宜也要倚仗太後。”


  太後攏著佛珠,隨意在手上轉著,慢悠悠道:“不必給哀家戴高帽子,皇帝說的事兒,哪一件是哀家不允的?”


  霍景嵩撫掌一笑,直言道:“朕想著,如今六宮諸事都落在宣順夫人與靖夫人兩個的身上,有時到底會力不從心一些。倒不如讓敏昭儀一同協理六宮。”


  蘇絮聞言,不由在心裏大驚。忙跪地婉拒道:“隻怕臣妾資曆不夠……”


  沒待她說完,太後便眯目微笑著開口,“你入宮也三年了,哪至於資曆不夠!二皇子一直養在你膝下,也算照顧的好。平日人倒也規矩。”


  蘇絮不想太後能這般痛快的應下了,微微一怔,忙恭敬道:“臣妾謝太後娘娘誇讚。”


  太後也不立刻免了蘇絮的禮,不疾不徐道:“哀家雖不反對,可放著榮修媛、英妃在,兩個都是聰慧端莊之人,也都誕育皇嗣有功。如今隻給了敏昭儀協理六宮之權,可不怕寒了她二人的心嗎?”她話落,睨向齊相宜。


  齊相宜也因著皇帝忽然出言而驚詫不已,瞧見太後看過來,忙跪地道:“臣妾並無異議!蘇妹妹行事穩重周全,是咱們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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