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脫險

  白檀應了,立時簽去正殿向宣順夫人回稟此事,蘇絮則轉身進了另一間內室。這事兒來的匆忙,此刻上官貴嬪還不曾趕到。唯有蘇絮因著在偏殿的另外一間屋子裏,才能適時的趕到。


  屋裏亂糟糟的吵鬧不止,延泓此刻被嬤嬤抱在懷裏,那嬤嬤不住的拍著他的背。大皇子的兩隻手一張一張,麵上被悶得有些發紫,哭聲都十分虛弱。嬤嬤縱然心急不已,也不敢大力的去拍皇長子,手上的力氣多少有些不痛不癢。


  蘇絮瞧著也是心急不已,排開慌亂的幾人要去接嬤嬤懷中的延泓。乳母瞧見她的這番舉動,如何能肯,立刻攔住了蘇絮,麵上極是驚懼不安,陰陽怪氣道:“這時間人多手雜,不必敏貴嬪娘娘費心。元慈帝姬也才出門,娘娘應著聲的就進來了。倒是該好好照看好元慈帝姬才是!”她語氣雖也帶著三分的恭順,卻在話裏話外存了另一個意思。她是上官氏的家生奴才,自然心疼護主。


  她不開口還好,這一說話,讓蘇絮想起方才元慈驚懼不已的哭泣,登時怒氣上竄,斜睨著她,立目嚴肅道:“是本宮沒有照看好元慈帝姬,還是你們沒有照看好皇長子?”蘇絮語頓,麵上亦發森然冷硬下來,“皇長子情勢危急,這功夫你不費心費力的請禦醫,尋上官貴嬪。倒是有時間在長帝姬的麵前亂嚼!什麽死不死的話都敢往外渾說,也不怕忌諱嗎?”


  乳母方才也是一時氣話,聞聽蘇絮的質問,當即掛不住臉,訕訕的辯道:“委實是長帝姬……”


  “混帳!”蘇絮十分威嚴的怒聲嗬斥道:“長帝姬是什麽身份,連著宣順夫人平日裏也不敢多說一句重話。如今竟能由著奴才在帝姬的麵前耀武揚威嗎?若是皇長子當真有什麽不測,第一個該死的就是你們這些人!”


  諸人聽見蘇絮這番話,才有些害怕。那乳母麵上猶自不甘的跪地,忙道:“奴婢有罪,奴婢是無心的!”蘇絮挑一挑眉,居高臨下的睨了她一眼。允自上前去接過延泓,讓他斜斜的趴在自己的臂彎裏,朝著他的背重重的拍了幾下。雖是沒能立時好轉,卻到底不似方才那般痛苦掙紮的樣子。蘇絮正要再上手拍,忽然聽見屋子外,厲聲喝道:“住手,給本宮住手!你這是要做什麽!”


  她循聲抬頭,跟在皇帝身後的上官貴嬪惶急的搶步跑上前去,一把將霍延泓奪了回來。蘇絮被喝的一怔,見是皇帝帶著宣順夫人、上官貴嬪、汪禦醫幾人趕到。忙斂衣上前,對著幾人福身請安道:“皇上萬福,宣順夫人安康!”


  霍景嵩麵色發沉,微抬下頜,示意她起身,嚴肅道:“你方才在做什麽?”


  蘇絮正要回稟,倒是方才跪著的乳母不等她開口,膝行著上前搶道:“皇上、娘娘快救救奴婢吧。敏貴嬪要殺奴婢啊!”


  蘇絮心裏冷然一笑,也不答霍景嵩的話,當即急聲道:“現下還是大皇子要緊。”她也不多言,汪禦醫自然不敢耽擱,趕緊從上官氏的手裏接過大皇子。微診看一回,便又是蘇絮方才那番樣子,把大皇子放在手臂上,用力拍他的背。霍景嵩這才覺出蘇絮的用意,在心裏大是安慰。不覺上前一步,攏住蘇絮持在小腹前因為焦慮不住絞著的雙手。蘇絮因著皇帝進門時的問話心裏存著不快,忽然被他握住雙手,眉心才將將的寬了兩寸。


  汪禦醫拍了好幾回,終於讓延淅把嗓子裏卡著的菜粒兒吐出來。此刻大皇子已經是奄奄一息,再晚些,隻怕就當真性命不保了!上官氏瞧見兒子緩過來,這才破涕為笑,安下心來。忙接過延淅,為他輕柔的順著背,嘴裏不住的念叨,“阿彌陀佛”。


  宣順夫人也跟著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慶幸道:“總算是安然無恙了!”


  上官貴嬪仍有些不放心的問道:“淅兒無事了嗎?”


  汪禦醫道:“無事了,”他語頓,又叮囑道:“大皇子尚年幼,不宜用七寶羹這類的吃食。平日飲食該細細的,方便咽才好。”


  上官貴嬪尚不知道大皇子是因何卡主嗓子,宮人著急,也沒有稟明是元慈帝姬喂給他的。她聽了汪禦醫這話,立刻勃然變色道:“是誰給淅兒喂得七寶羹?”


  乳母立即回道:“是長帝姬。”


  霍景嵩聞言,不覺挑眉疑道:“元慈好好的給淅兒喂七寶羹做什麽?”


  乳母極快的瞥了蘇絮一眼,麵上有些為難道:“奴婢也不清楚,大皇子見長帝姬要了七寶羹來吃,他便也嚷嚷著要。奴婢想著,吃這個也是映節氣。就下去想給大皇子做一碗細細的,好入口。剛一回來,就瞧見元慈帝姬往大皇子的嘴裏送,奴婢想攔著也攔不住了!說來,奴婢已經去取了,元慈帝姬何必非要喂給大皇子呢?”


  霍景嵩麵無表情,又問道:“別人不在嗎?”


  乳母立時回道:“大皇子支使著藍嬤嬤去尋奴婢,二皇子與四皇子都被抱去了別處。奴婢也不曉得,元慈帝姬因何把兩個跟著的嬤嬤乳母打發出去了。”


  宣順夫人麵上一沉,靜默的問道:“嬤嬤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乳母雙手袖在袖中,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有一說一,並沒有旁的意思。”


  霍景嵩道:“元慈在哪呢?”


  蘇絮本想作答,結果剛啟唇,就見乳母斜眼盯著她,急急開口道:“敏貴嬪應該清楚,元慈帝姬闖了禍才出門,敏貴嬪就過來了!”她話音剛落,上官氏怨恨的眼光便跟著落在了蘇絮的身上。


  蘇絮心裏發恨,麵上仍舊是不動聲色。轉頭與霍景嵩稟道:“臣妾陪著長平郡夫人在另一處屋子裏歇著,聽見外麵吵得沸反盈天,才出門來看。瞧見元慈帝姬被嚇得躲在屏風後麵,失了神。臣妾好勸歹勸的,讓白檀送去長平郡夫人那邊定驚安神去了!”她在“失了神”一處話音特意咬的重重的。


  正此時,替元慈帝姬取香球的嬤嬤也趕了回來。見站了一屋子的人,也唬的微微一怔。才回神過來請安。宣順夫人原本心裏就有氣,這會兒瞧見照看元慈的嬤嬤回來,怒極道:“混東西,讓你好好的照看長帝姬,竟敢扔下帝姬一個人!”


  嬤嬤忙放下手裏端著的紅木托盤,跪地叩頭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帝姬讓奴婢回宮取香球,帝姬早就準備了,是奴婢渾忘了,才不得已回去取的。想著還有徐媽媽在……”


  宣順夫人也不容她多解釋,別過臉道:“明日自己去宮正司領二十杖,往後也不必伺候帝姬了。”


  嬤嬤聞言,當即變了色,跪地告饒道:“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


  上官貴嬪因為大皇子乳母的點撥,心裏極是疑心。當即似笑非笑的諷刺道:“夫人以為,杖責二十就完了嗎?”她說著,猶自驚悸委屈的與霍景嵩道:“皇上,淅兒險些命喪黃泉。這件事兒可不能就這樣輕易的遮過去,必定要好好徹查一番。”她說著,狠狠剜了蘇絮一眼,“若是有旁人指使,如今得過且過,那麽淅兒往後豈不是更要凶險!”


  宣順夫人強壓著怒氣,清冷笑道:“上官貴嬪太過杯弓蛇影,不過是孩子間不當心的事兒,哪兒會牽扯出旁人刻意指使!”


  霍景嵩微微思索,掃視著殿上的幾人。這時間倒是太後身邊的方姑姑進了門,道:“皇上萬福金安,幾位娘娘安康。太後說,筵席該開了,無論出了什麽事兒,都請皇上等燕飲過了再說!”霍景嵩負手轉身,一麵闊步往外走,一麵與諸人道:“照著太後的意思辦。”


  上官氏立時有些怏怏不樂,扭了身子道:“臣妾留著看顧淅兒,不去了!”霍景嵩也不出言關懷,立時踏出了內室,往正殿過去。


  宣順夫人並沒有隨著皇帝一同離開,而是攔住了蘇絮去看元慈。


  元慈正靠在顧瓔的懷裏。因為哭的累了,困頓的睡了過去。宣順夫人稍稍安心下來,囑咐嬤嬤一刻不離的跟著。才與蘇絮、顧瓔往正殿筵席上去。


  三人走在回廊裏,宣順夫人見四下無人,咬牙切齒的埋怨道:“上官氏與林氏都是喂不熟的白眼兒狼,難怪要物以類聚。無論你從前是真情還是假意,也總算幫過她。如今聽著奴才的攛掇,就要把你生吞活剝了似的!你若是要害皇長子,方才又何必幫他拍背呢!”


  蘇絮哼笑道:“她們眼睛裏除了自己的那點權、寵,還能瞧見什麽?元慈雖不與泓兒養在一處,可到底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她們視臣妾與泓兒為敵,遇見這樣的事兒自是驚心了。今日的事兒出的巧,惹得她一心,臣妾也並不奇怪!”


  顧瓔心裏也極是不悅道:“方才慈兒進門,嚇得什麽似的。從小到大,她何曾有過這樣的時候。誰不是寶貝一樣的寵著她,疼著她。上官氏竟也敢將這樣無稽的惡毒猜測落在她的身上,妾身這個做姨母瞧著都心疼的不得了!”


  蘇絮聽得顧瓔這話,倏地含笑,曼聲道:“夫人與嫂嫂安心吧,慈兒受得委屈,我必定給她討回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