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惶急

  江沁瀾也立時會意，應景的笑起，“英昭容昨日不放心三皇子，與嬪妾照顧了許久。四更天的時候才安睡下，倒是誤了迎駕，實在有罪！”


  齊相宜微微一怔，也蓄上疲憊的笑意頷首，“昨日沐兒哭鬧不止，累的寧姐姐也一夜未得好睡。”諸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進了廂房。


  姚木槿瞧了瞧四周，不覺疑惑問道：“怎麽不見三皇子的乳母？道教兩位姐姐這般勞累！”


  齊相宜眉心一跳，忙含笑答，“這些日子她也熬了許久，昨晚我便讓她下去歇著了。若是她休息不好，恐怕奶水也不足。臣妾隻從宮裏帶來了這麽一個乳娘，想著沒幾日就回去，便也懶怠折騰了。”


  姚木槿笑道：“泓兒的兩個乳娘都跟出來了，倒是能幫姐姐照應著，先撥一個給姐姐照顧兩個小皇子也正好呢！”


  齊相宜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忙開口回拒道：“不必……”她話音未落，蘇絮便悄無聲息的拉住了她的袖子。


  江沁瀾見狀，忙開口替齊相宜遮掩道：“熹容華是好意，可泓兒如今到底是敏貴嬪照養。”她話音未落，姚木槿麵上便有些訕訕的。江沁瀾話到此處隻柔柔一笑，也不再深說。


  蘇絮含笑接口道：“好倒是極好，”蘇絮說著，看向霍景嵩道：“隻是皇上今日就要回宮，總不能將泓兒的乳娘留下。”


  霍景嵩清淡笑起，慢悠悠道：“你們也養了六七日的功夫了，既是沐兒身上不好，該早些回宮才是。”


  蘇絮心中一沉，立時沒了主意。齊相宜強壓住惶急驚懼之色，抬眸定定道：“今日就回宮？”


  霍景嵩應聲頷首，倒是姚木槿不解的問道：“今日回宮可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隻怕三皇子這一番折騰，病情再加重了。”蘇絮笑著開口轉圜。


  霍景嵩倒也覺著此言並無不妥，自是應下，“既是如此，朕便在這留到十二日。”


  蘇絮曉得推拒的話說太多，難免要引起霍景嵩的懷疑，也不敢再出言阻攔。江沁瀾眉目一轉，笑道：“皇上若留在寶華寺，那朝中政事該如何？”


  霍景嵩擺首輕巧道：“朕原本就有多住幾日的打算，奏折也會讓人送到這批閱。不過幾日的功夫，也耽誤不了什麽事兒。”霍景嵩話落，揚聲喚道：“吳德全！”


  吳德全恭敬的進門，打千兒道：“奴才在！”


  霍景嵩囑咐道：“朕要在寶華寺住到滿月致祭景懷皇後之時，你回宮照著朕之前吩咐的去準備好。到未央宮，把三皇子與四皇子的乳母接過來。再從禦醫院多撥過來幾個禦醫隨駕，讓李玉準備一些治肺熱的藥材，一並帶來。”


  蘇絮聽著霍景嵩這番吩咐不覺心裏發急，頭上一陣眩暈將將穩住身姿。她曉得皇上即有打算，便是回轉不得了。當下與齊相宜、江沁瀾飛快的交換眼色，隻能悄無聲息的擺首，讓兩人稍安勿躁。齊相宜眸中接連閃出焦灼惶急的懼意，眼神也不複方才那般清明。


  霍景嵩一番吩咐完，正落在齊相宜的身上。見她神色有異，忙出言關懷道：“英昭容臉色不好，可是身上不舒服？”


  齊相宜恍然回神，忙擺首道：“沒有，臣妾不過是有些疲憊。”


  霍景嵩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在月中，還要照顧兩個皇子，實在生受了。朕先走了，你再眠一眠。”他話落，也不等齊相宜回話，又對寧婕妤道：“你也是，朕瞧著你們幾人的眼下皆是烏青一片，該回去補補眠才是。”


  蘇絮徐徐笑起，“皇上與熹姐姐先去臣妾的廂房中用膳吧，熹姐姐這幾日便住在臣妾旁邊的廂房裏，一同照顧泓兒也能方便些。”


  霍景嵩頷首應了，又叮囑齊相宜、江沁瀾二人好好安歇。便與蘇絮姚木槿出了廂房，往蘇絮那邊去。用過早膳，皇帝自要去祭拜景懷皇後的梓宮，他並未叫人陪著。自己在寺中，停放皇後梓宮的後殿裏呆了許久才回轉。那時吳德全已經將霍景嵩吩咐的一應事情辦妥，帶著乳娘、禦醫等人到了寶華寺。


  用過午膳，霍景嵩在自己的院子裏批閱奏折。蘇絮趁著姚木槿午睡的功夫，才得以脫身來齊相宜這邊。蘇絮進門之時，延沐與延澤被齊相宜與江沁瀾各自抱著。蘇絮讓白檀守在外麵，掩了門進前小聲道：“澤兒可睜眼了嗎？”


  齊相宜點頭，眼中帶著安慰之色道：“澤兒不是，老天憐惜，澤兒是個正常的！”蘇絮聞言，也跟著能稍稍放下心來。齊相宜瞧了瞧江沁瀾懷裏抱著的孩子，低聲與蘇絮道：“昭大人給沐兒喂了安神的藥，讓他能沉沉安睡，可咱們不能一直盯著。我隻怕他什麽時候驟然睜眼，在讓旁人看見。如今這院子裏的人多起來，乳娘更是三步不離，往後可要如何是好呢？”


  蘇絮也沒了主意，隻得輕聲回道：“如今也隻得姐姐先抱在屋子裏照看，以不變應萬變了。”


  江沁瀾憂心忡忡的開口，“總不能一直給這孩子用安神藥吧，到時候旁的禦醫一瞧，便曉得這孩子有沒有肺熱之症了！”


  齊相宜麵上眉頭深鎖，哀歎道：“皇上掛心沐兒，方才從皇後的梓宮返回，也過來瞧了一眼。我隻怕晚一些，還會過來。”


  江沁瀾緩聲道：“如何能不掛心呢，到底是難得的雙生子。聖駕方至便匆匆的來看孩子，一聽三皇子身上不好，便想帶回宮去。蘇妹妹說不宜折騰，聖駕便又留在了寶華寺，可見心裏惦記心疼呢。”


  “景懷皇後薨逝之後，皇上便整日愁眉不展。因著這兩個孩子降世，才勉強有了笑顏。如何也會偏疼一些吧？”蘇絮若有所思的想著，外麵便響起了白檀的叫門聲。


  蘇絮道了“進”，白檀方推門進來道：“娘娘，綠楊過來回稟，說是熹容華小憩醒了，正尋娘娘呢。若是娘娘不回去，隻怕熹容華要往這邊來了！”蘇絮不覺抬眸掃了二人一眼，為難道：“這件事兒到底要不要瞞著熹姐姐？”


  江沁瀾抿唇，搖首道：“還是別與她說了，咱們現下就已經夠亂的了。”


  蘇絮頷首，“我心裏也是這個意思，現在便回去了。”她說著，又不禁向齊相宜詢問道：“乳娘那邊，姐姐可安穩住了嗎？”


  齊相宜答道：“安穩住了，她不敢說出去。”齊相宜話落，嘴唇微微開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蘇絮瞧著她道：“姐姐還有要囑咐的嗎？”


  齊相宜眼中隱隱有些猶豫不安，卻終究沒有開口，“你先回去吧，如今唯有見機行事。”蘇絮沉沉點頭，再不多言，快步返回自己的院中。


  姚木槿剛剛午睡轉醒，此刻，正抱著延泓在院子裏散步。蘇絮定定心神，麵上蓄著清潤笑意，放慢了步子緩緩踱進月門。姚木槿含笑迎著她走過來，悠閑道：“泓兒隻在妹妹的懷裏，才能像方才開懷的笑出來。我抱著他，便總是沒精神似的不愛理人。”


  蘇絮順手接過延泓，還未說話，延泓便伸出小手“咯咯”的笑起來，蘇絮也唯有見了他才能讓心緒稍稍明朗起來。“許是之前每日在鳳寰宮侍疾的時候，就總抱著他。後來去了合歡殿，日日都要我親自哄著入睡，泓兒習慣我了！”蘇絮說著，拿手指去點延泓的臉頰。延泓伸手去夠蘇絮的手指，握在自己小小的手裏。


  姚木槿瞧著蘇絮這番神色，沉吟著歎道：“今日瞧著妹妹愁眉不展的，如今才有了笑模樣！”


  蘇絮心中微動，立時抿唇，嫣然笑道：“哪兒有的事兒，哪裏愁眉不展了？”蘇絮話落，心中一凜，旋身行至院子裏的石墩上坐下，微微有些心虛的不敢看姚木槿。


  “可是出了什麽事兒嗎？今早上瞧著你與齊姐姐、寧姐姐三人的神色便不大對！”姚木槿行至蘇絮對麵，欠身坐下疑惑道。


  蘇絮忙斂容，含笑著曼聲道：“整個寶華寺就我們三個宮嬪，還能生出什麽事兒？是熹姐姐多心了。我身上有傷，所以瞧著臉色不好。齊姐姐與寧姐姐昨夜照顧三皇子，一直到四更天。人沒精神，臉色便瞧著更加不好了！”蘇絮話落，不覺拿餘光偷偷打量著姚木槿，見她不過是淡然微笑，忙岔道：“姐姐能隨皇上出宮，想必這幾日恩寵不少！”


  姚木槿聞言，不由自嘲著笑道：“借著皇上看泓兒的機會，才勉強留下兩日。”她語頓，神色間大有不愉，“恐怕皇上是真心厭煩我，恩寵，往後更是妄想了！”蘇絮見她眉間攏著寂然愁緒，忙又多勸了幾句。


  二人作伴，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話著。直到用過晚膳，天色暗下來，姚木槿才起身返回自己的廂房。她才剛剛出了屋子，便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聲音極為尖細，刺破了山中的幽寂夜色，讓人跟著心口發顫，冷森森的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