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熱毒
蘇絮麵上也是大為不解,遲疑著道:“方才聽昭大人提起,說是熱毒侵體所至。實在不曉得榮貴嬪好好的,因何會熱毒侵體!”
靖夫人靠在扶手上,悠悠道:“昭大人醫術高超,請過來問問便知道了。”
宣順夫人攜著茶盞端然停在膝上,閑閑笑道:“昭大人如今在產房照應著榮貴嬪,若是請出來有什麽差池,又要誰擔著?”靖夫人麵上訕訕的不痛快,輕嗤一聲,轉頭再不說話。
蘇絮微微一笑,“夏大人不是還在呢嗎?請他過來便是。”
宣順夫人低眉拿茶蓋撇了撇其中的浮沫,幽幽道:“去請夏大人過來問話。”水鳶道了是,碎步默然退了下去。不多時,夏承便跟著她進門。
他才請過安,靖夫人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夏承,本宮問你,榮貴嬪是因何熱毒侵體?”
夏承垂首恭謹回道:“回夫人,榮貴嬪熱毒侵體,病勢起的急。該是風寒時疾一類病氣引起,或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蘇絮聞聽時疾二字眉心略動,遲疑著道:“時疾病氣引起?”
夏承回道:“是,尋常人是無礙的,隻是孕婦體弱,容易被過了病氣。”
宣順夫人低眉徐徐開口道:“仿佛寧容華得了時疾,如今尚在休養。”
靖夫人瞧著宣順夫人,嫣然笑問道:“難道是寧容華過給了榮貴嬪的?”
蘇絮聞言,立時笑道:“怎麽會?之前臣妾同英貴嬪曾同去探看過寧容華,英貴嬪如今仍安然無恙。”她思索著,沉吟道:“比起榮貴嬪,仿佛英貴嬪的胎像更不安穩,不及榮貴嬪身子好。英貴嬪都沒被過了病氣,榮貴嬪成日極少見寧容華,又如何會被過了病氣?”
靖夫人眉目含笑,不經意間開口道:“既然不是時疾所至,那便是吃食上不當心了?”靖夫人言盡於此,不由掩嘴冷然一笑,再不往下說了。
宣順夫人與蘇絮都知道她言下之意,兩人隻做未覺。宣順夫人悠然開口道:“那便問問沫兒,榮貴嬪這幾日是不當心吃了什麽,招致熱毒侵體。”
靖夫人也不等宣順夫人宣沫兒,直直開口,“成日吃的東西那樣多,她們如何能知道是什麽出了問題?”她語頓,轉首瞧著夏承笑道:“夏大人可曉得,榮貴嬪如此症狀,大約是在何時用錯了東西所至?”
夏承道:“若是吃食上不當心,一般用過膳兩到四個時辰之間便會發病!”
靖夫人抬手用絹子拍著臉頰邊的散粉,遮住了笑意,“如此算來,便是昨兒個晚上的事了?”
夏承恭敬道:“正是。”
靖夫人掃看著蘇絮與宣順夫人,放下絹子,慢悠悠道:“那除去皇後娘娘的生辰宴,也再無旁的可能了!”
蘇絮極是遲疑,輕聲道:“生辰宴上的吃食如何會出問題,膳單都是怡妃娘娘再三檢看過的。一應的食材,也是挑了最新鮮的。怎麽會有熱毒!”
靖夫人哂笑著道:“檢看,禦船不也是怡妃細細查過的?不是一樣出了紕漏,讓皇上與皇後娘娘受了驚,以至皇後娘娘病勢複起!皇上的事兒都不當心,旁的事兒怡妃更未必會上心!”靖夫人笑眼凝著蘇絮,瞧她又要開口為怡妃辯白,不由嗬嗬一笑道:“本宮實在糊塗的很,在敏貴嬪這一處,究竟皇後娘娘是你的主子,還是怡妃?又或者,敏貴嬪左右逢源,哪一處都要得著好兒?”她略停了停,眼梢打量著宣順夫人,冷聲道:“本宮好心告誡敏貴嬪一句,腳踏兩隻船,別把自己劈成兩半兒才好!”
她這話說的蘇絮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強捺著性子回視著靖夫人,溫然笑道:“左右逢源,總好過有人處處不討好,讓人生厭不是?”蘇絮話落,引得宣順夫人噗嗤一笑。
靖夫人何曾被蘇絮這般頂撞過,當即勃然變色道:“你這樣心急的為怡妃解釋,焉知不是參與其中?”
蘇絮輕柔一笑,“靖夫人這般言之鑿鑿,仿佛親眼瞧見一番,也實在讓人費解疑惑!”
靖夫人怒道:“之前你與怡妃便勾連一氣,禍亂後宮!”
“不敢,靖夫人這樣大的罪名扣在臣妾身上,臣妾實在惶恐。”未及蘇絮開口,偏殿的大門便被嘭的一聲推開,怡妃氣勢凜然的進門,垂目斜睨著靖夫人,冷冷笑著,“皇上與皇後還未問罪臣妾,靖夫人便要越過皇上與皇後,為臣妾定罪名了嗎?”
靖夫人曉得方才與蘇絮爭執之言被怡妃聽見,麵上雖是極不自在,卻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本宮就事論事而已,榮貴嬪因吃食受了熱毒,自然與晚宴有關。”
怡妃全無心情與她二人請安,不過肅了一肅,漫步進前坐下,嗤笑道:“榮貴嬪與英貴嬪同桌而食,若是榮貴嬪因為吃食染了熱毒,那英貴嬪怎麽沒事?靖夫人此番,未免強詞奪理。”
蘇絮聽得怡妃拿齊相宜做借口,眉心一蹙,不禁猶疑起來。英貴嬪自然可以說沒用有熱毒之物,卻又怕因此被旁人無端猜測。蘇絮在心裏想著,便聽靖夫人開口道:“夏大人,什麽吃食容易帶上熱毒?”
夏承垂首回道:“這季節,恐怕魚蝦一類不新鮮之物,便會染上熱毒。”
靖夫人聞言睨著怡妃笑道:“隻要拿著膳單把吃食對一下,看看都有哪些菜是有魚蝦的。再詢問英貴嬪一句,其中哪個是她有沒用的,自然就會曉得是哪道菜出了問題?本宮也就有理有據了!”
蘇絮眼珠一轉,立時有了主意,睇了春如一眼,笑吟吟開口道:“英貴嬪自打有孕之後一向挑嘴,恐怕沒用的膳食也不少,隻怕她也記不住那麽許多!”她話落,便偏頭掃了春如一眼,見她不易察覺的頷首。蘇絮才對著她微微眨眼,笑著岔道:“去長樂宮把昨日昭大人開的傷藥取來,方才被榮貴嬪一拉,隻怕手上的傷崩開了。”春如忙道了句是,便急匆匆的轉身出門。
怡妃被靖夫人說的心中大為不安,順著蘇絮這話道:“就算查出了哪個吃食有問題又如何,東西都已經沒了,如何能作為證據?”
靖夫人冷然笑道:“怡妃自然是希望一切都沒了,可到底天網恢恢……”
宣順夫人不待靖夫人說完,“啪”的一聲撂下了茶盞,輕咳著緩緩道:“無論是沉船一事,還是榮貴嬪之事,皇上那邊都會有處置。兩位何必因著這件事爭執不下?”宣順夫人如此開了口,她二人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當即便都是怏怏不樂的閉了口,不再言語。
正此時,諸人聽得宮門外遞聲進來道:“皇上駕到。”蘇絮聞聽霍景嵩駕臨,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隨著三人起身去殿外相迎。剛到門口,瑾嬪也從攬月閣那邊過來。
霍景嵩步履匆匆,瞧見幾人立時讓免禮,急切問道:“榮貴嬪可生了?”
宣順夫人溫和道:“還沒有消息,不過昭大人此刻在裏麵照應,必定能安然無恙,皇上無需太過懸心。”
榮貴嬪的叫聲斷斷續續,聽著仿佛已經沒了氣力。整個傾香殿裏,忙亂喧囂,叫人外麵的人瞧著憂心不已。霍景嵩望著裏麵,頗為擔憂道:“來人回的不清不楚,好好的怎麽要催生?”
幾人之中唯有蘇絮最曉得前因後果,自然也沒人同她爭搶著回稟。蘇絮恬然沉穩道:“榮貴嬪熱毒侵體,一時高燒不退。宮人回稟皇後娘娘之時,臣妾正在鳳寰宮,是以奉命過來看顧。臣妾進殿那會兒,榮貴嬪渾身發熱,人都燒糊塗了。夏大人手足無措,臣妾才去請昭大人前來。兩位大人皆言,榮貴嬪如今用藥,隻怕會損傷胎兒,所以昭大人才提及催生。臣妾無法,隻怕母子俱損,才做主讓昭大人催生。”
“虧得你當機立斷!”霍景嵩聽明白了來龍去脈,說著便去握蘇絮的手。他手掌一緊,正握住了蘇絮有傷的手指,她一時吃痛,霍景嵩才反應過來,將她的手捧過來關切道:“怎麽又流血了?”
蘇絮眼梢瞧見旁人的灼灼目光,很是不自然的縮了手道:“方才被榮貴嬪抓的崩開了傷口,臣妾已經讓春如去取藥了。”她語頓,轉眉道:“隻怕還要等一會兒,皇上先去偏殿坐一坐吧。”
霍景嵩頷首,便帶著諸位妃嬪一道進了偏殿。過了大半刻春如也取了藥回來,一壁替蘇絮包紮著,一壁做著口型默聲道:“放心。”眾人此刻各懷心思,自然沒瞧見主仆二人的小動作。
殿內一時靜謐,靖夫人到底耐不住性子,輕聲開口道:“榮貴嬪熱毒侵體,實在來的奇怪。方才夏太醫言及,恐怕榮貴嬪的熱毒是因著吃食所至。”
霍景嵩方才隻把注意都放在了榮貴嬪產子與蘇絮的手上。一時忘了榮貴嬪緣何熱毒侵體,聽靖夫人開了口,才驀地想起,“吃食所至?”他挑眉道:“叫近身的宮人過來問一問,榮貴嬪是吃錯什麽才染了熱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