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急召
蘇絮也不回首,冷聲道:“那就讓她在外麵候著,我何時與哥哥說完話,何時再見她。”白檀應聲退下。
蘇雲飛曉得蘇絮下麵要說的話十分要緊,他垂首回憶著,道:“是有蹊蹺,右將軍令我與陌白做左右先鋒衝擊敵軍。原本他給了我們兩人五千精兵。在排兵布陣之時,我與陌白一左一右殺入敵營,再有外圍大軍包抄,裏應外合。可當我們深入敵軍之後,卻並沒有人包抄接應上來,如此我們兩人才寡不敵眾,吃了南詔軍的大虧。”
蘇絮冷哼一聲開口道:“哥哥之上的右將軍可是叫做於朗?”
蘇雲飛驀地抬頭去看著蘇絮,驚異的點頭道:“正是他。後來我得勝歸來,曾與陌白追問過他為何沒有大軍裏應外合。他隻說敵軍太多,擋住了匯合的軍隊。”
蘇絮緊緊攥著拳,咬牙道:“於朗是上官賁的人。”
蘇雲飛道:“妹妹是說,於朗有意而為,就是想讓我與陌白中伏喪生?”
蘇絮深看蘇雲飛一眼,點頭道:“是怡妃指使惠淑媛,讓她家人在軍營暗中下手。為的就是要了你與君大人的命。一是,若君大人有命回朝,必定會揭穿夏氏說謊,那麽她們陷害我的計劃便是白費心機。二是,害了哥哥,蘇家再無翻身複起的希望,我也再無依傍。”
蘇雲飛大為不解道:“說來這都是前朝疆場之事,她們不過是深宮婦人。何以能這般……”
蘇絮心裏憤恨,“後宮與前朝勾連,才是屹立不倒的根本。林家憑著怡妃獲得皇上的寵信,一躍成為大齊文官中的新貴。惠淑媛一家也是因為恩寵的緣故,成為大齊數一數二的武將。從前的安妃,也是因為家中的關係才能恣意妄為。”
蘇雲飛極是為蘇絮憂心,道:“她們這樣恨你,欲除之而後快,你在宮裏,豈不是步步有難,處處皆險?”
蘇絮含笑道:“皇上隻有一個,哪兒會不爭不鬥,相安無事的過日子。你隻看咱們府裏,就有那麽多的磨心事兒。”
蘇雲飛愁眉不展,惹的蘇絮半嗔半笑道:“雖是有險有難,可如今除了皇上的寵愛,皇後與太後都待我很好。何況還有英貴嬪、熹承嫻、寧嬪她們互為援手,比起家中姊妹還要親近。哥哥大可安心。”蘇絮語頓,複言,“如今我還有哥哥在朝為官,咱們互相依傍,總有平步青雲的時候。”蘇雲飛說不出別的話,隻得抑鬱不平的點頭。
兄妹二人說話間,隻見禦前的王均跑進院子。蘇絮大為驚奇,立時起身迎過去問道:“王公公怎麽從宮裏出來了?”
王均匆匆而來,氣喘籲籲道:“皇上下旨,請敏婕妤立時回宮。”
蘇絮心裏“咯噔”一聲,眉頭緊蹙著問道:“這樣急,是什麽事兒?”
王均勉強緩著氣疾聲稟道:“是皇後娘娘不太好,午後皇上陪著皇後娘娘用膳。娘娘便是胸悶氣短,咳嗽不止,竟然嘔出了血。”
蘇絮聞聽這話,怔愣著回不過神,“好好的怎麽會嘔出血?”
王均擦著額頭上的汗,回道:“皇上召來禦醫,說是皇後娘娘產後失調,原本就應該靜靜養著。可是今日一早,皇後娘娘去了頤寧宮。”
蘇絮急道:“不過是出了門,怎麽身子就不好了?”
王均大有難色,小聲道:“太醫說皇後娘娘是怒火攻心,痰氣上逆。”
蘇絮越聽越糊塗,連蘇雲飛也大為不解,“皇後去太後宮中,如何會怒火攻心。”
王均低頭道:“奴才也不清楚,皇後娘娘不說,太後那邊也沒有動靜。皇後娘娘說是要見敏婕妤,皇上才立時來請婕妤回宮。”
蘇絮頷首起身道:“行了,讓儀駕準備,咱們即刻起駕回宮。”王均忙應著跑下去,蘇絮與蘇雲飛也疾步往外去。
“我送你回宮。”蘇雲飛蹙眉,憂心忡忡道。
蘇絮擺首道:“哥哥好好歇著吧,府裏恐怕還有許多的事兒要處理。何況晚上皇上設宴清宮,哥哥要好好準備著。”蘇絮說話間剛舉步踏出院子,跪著的蘇菁便匆忙撲到蘇絮的腳邊哭道:“婕妤小主再氣,也請不要同沅兒一般見識。”蘇絮哪兒還有空同她周旋,厭惡著道:“你快起來,我沒空與你多費唇舌,方才也不過教訓教訓蘇沅罷了。若是著涼了,準你們請大夫給她看,我也不會要了她的命。”蘇絮轉頭對著一邊跟著的宮人道:“還愣著做什麽,快給她扶起來。”
蘇菁勉強著被扶起,仍舊含淚跟著蘇絮道:“婕妤若是既往不咎,那掌管蘇家的事……”
蘇絮腳步一頓,盯著蘇菁道:“長姊可知道你的閨中密友——劉海若劉姐姐已經死在了冷宮?”蘇菁聞言,立時掩嘴再不敢言語。蘇絮嫌惡的一字一句道:“知道怕便好!旁的話我也無心多說,若是長姊想太太與蘇沅往後在蘇府的日子好過。那麽請處處謹小慎微,規行矩步。若是有半分的癡心妄想,囂張跋扈。那麽我該如何處置,就必定如何處置,絕不手軟。還有今日蘇沅說的那些話,若是往後再從她嘴裏說出來,我就當真把她丟進荷花池,誰也不許管!”蘇絮的狠厲神色嚇得蘇菁趕緊跪地求饒,蘇絮再不理她揚長而去。
“家中還要哥哥多費心,尚有許多事情要料理。原本還有許多話要交代,我現在長話短說,哥哥一件一件的記下吧!”蘇絮話落,蘇雲飛應聲點頭,蘇絮小聲急急道:“春如曾在宮中誕下一男嬰,我於心不忍,就留下了她們的性命,如今孩子在昭雲歸昭大人那裏。希望往後哥哥能將那孩子養在膝下。還有,國子監今屆的儒生柳逸錚是個有本事的,今屆科舉過後,必定也是能平步青雲之人,哥哥多與他走動必定有益無害。”
蘇雲飛頷首道:“我省得,去吧。”
蘇絮再不說旁的話,匆匆與蘇菱道別。往轎上去,春如緩緩地跟著,不覺抿唇低低叫住了蘇絮道:“小主,昭大人還沒來。”
“皇後既然病倒了,昭大人必定被急召進宮。”蘇絮語頓,盯著春如道:“留下,或是回宮。你現在要想清楚!”
春如艱難的抿唇道:“奴婢,奴婢……奴婢跟小主回宮。”蘇絮清潤一笑,旋身上了轎。一行人急急回宮,蘇絮的轎子從雍德門過了永巷,一路抬到了皇後鳳寰宮的門外。蘇絮匆匆下轎往殿內去。
皇後驟然病倒,闔宮後妃此刻便都侯在昭陽殿的外殿內,以示恭敬關懷。蘇絮進門之時,諸位後妃皆是靜謐著坐在兩側。各自見了禮,蘇絮也來不及與她們說話,便被子佩請進內殿。
蘇絮微提裙擺,快步進內,霍景嵩正眉頭深鎖的從內殿出來。蘇絮趕忙跪地行禮,霍景嵩上前兩步阻了她,憂心忡忡道:“皇後有話與你說,快去吧。”蘇絮低聲應了,便恭送著霍景嵩出門,自己則隨著子佩進殿。
她與皇後也不過三四日未見,蘇絮驟然瞧見皇後蒼白憔悴的容顏,不覺大大吃驚。顧臻連說話都沒了力氣,隻對行禮的蘇絮微微擺手,“來,上本宮身邊來。”
蘇絮起身進前,極為憂心道:“好好的,娘娘怎麽病的這樣突然?”
顧臻的手捏著絹子貼在嘴邊急急的咳嗽起來,蘇絮進前為她順著背道:“娘娘不必著急。”顧臻麵色如紙,原本就盈白的肌膚,此刻仿佛透明的一樣,十分駭人。
蘇絮瞧著她此刻說不出話,轉首問子佩道:“太醫都看過了嗎,是怎麽說的?”
子佩眼睛腫的像核桃一般,紅紅的似乎大哭過一場。此刻,她眼圈兒裏含著淚,哽咽道:“太醫說,太醫說皇後娘娘原本身子就不好,生下二皇子之後,傷及元氣,娘娘又不精心保養。”
顧臻勉強緩過氣來,道:“去,叫昭大人與宣順夫人過來。”子佩說不下去,含淚出門。
蘇絮心急道:“有什麽話不能緩一緩再說呢?娘娘身子不好,該細細的調養精神才是。”
顧臻擺首,極為緩慢道:“婕妤,本宮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有些事兒本宮原本沒想這樣早的交代給你,隻可惜身子不爭氣。若是再晚,當真不曉得能否說出來了。”
蘇絮聞言震驚不已,“娘娘何必說這樣的喪氣話,娘娘福壽雙全,必定會早日康複。”
顧臻拉著她的手,“你隻管聽著,讓我說完便是。”她語頓,慢慢的喘息著道:“若是我來日有什麽不測,我會求皇上,將泓兒托在你的膝下。”
蘇絮驟然聽聞顧臻這番交代,哪兒還能平靜下去。立刻跪地,驚慌道:“嬪妾何德何能!何況,皇後身子一向弱,往年總會被時疾煩累。今次也必定會好的,何必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顧臻麵上是散不去的悲傷,緊緊攥著蘇絮的手道:“若非萬不得已,我如何會做這樣的事兒?”蘇絮雙手發抖,嘴唇顫顫的說不出話,顧臻緩了緩又道:“你需答應我三件事。”
蘇絮抿唇,惶恐不定道:“娘娘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