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聽聞
姚木槿的耳報向來最靈通,她這樣一說,蘇絮等人便都忍不住定定的去看她道:“什麽事?”熹嬪聞言低低一笑道:“倒也算不得什麽趣事。”
齊相宜見她有些猶豫著不開口,不禁道:“跟我們還賣什麽關子!”
熹嬪抿嘴笑道:“榮婕妤懷上這一胎仿佛是用了民間偏方的緣故,”她嘖嘖歎道:“就不知這話是真是假,若是……”
齊相宜撐不住笑起,盯著她道:“若是真的你又如何呢?”
姚木槿雙頰泛紅,啐一口道:“姐姐好沒個正經,不說便好了。”
齊相宜見狀忙斂容,倒是寧貴人撇著茶湯中漂浮的茶葉梗緩緩道:“榮婕妤當真好福氣,這半年之間便兩次有孕。”
“她一向身強體健,”姚木槿晦澀一笑,低眉小聲道:“你們可記得禦醫院之前忽然歿了的許太醫嗎?”
蘇絮隨著她微微點頭,疑惑著問道:“好端端的,熹姐姐怎麽提起他了?難不成榮婕妤有孕和他有關係?”
姚木槿微微搖首,聲音亦發低了下來,“許禦醫並非染急病而死,聽說是被皇後娘娘暗中授意賜死。”姚木槿說著忍不住抬首望了望進門處,轉頭用十分晦暗的口氣道:“宮中謠傳皇上登基至今,子嗣單薄,各宮妃嬪一直無所出,多半是因為有人藥石相害,致使眾妃無孕。連著宣夫人歿了的那個皇子,也恐怕是這個緣故。母體受損,勉強生出來,才會夭折的。這其中在太醫院暗中做了手腳的人,便是許禦醫。”
齊相宜不覺眉頭緊蹙,怔愣了半晌才道:“這樣的話你是從哪聽來的。”
熹嬪淡淡一笑道:“姐姐夜深的時候在永巷裏走上一遭,什麽該聽見不該聽見的便都知道了。”
蘇絮心中一動,不由問道:“太醫院那麽多醫官,若是真有人私自投藥,怎會一直未有人發覺呢?”
熹嬪眼中精光一輪,搖首道:“這個我也實在想不通。”她嘖嘖歎道:“如今許禦醫身死,當真有這樣的事,恐怕也要石沉大海了。”
寧貴人抿了一口茶,眉目一轉,思量著道:“許禦醫即便是院判,也沒有那麽大的權利隻手遮天,若確有其事,恐怕背後有人指使呢。”
蘇絮極為不信,“瞧兩位姐姐說的,真事一樣。許是那些閑來無事的宮人亂嚼舌根子,她們成日裏閑極無聊的。”
熹嬪掰著手指與蘇絮道:“我細細的查過禦醫院的藥案,除了惠貴嬪便是榮婕妤未用過藥。她們一個已經有孕,一個半年的時間懷上兩個。”
齊相宜疑惑道:“從前榮婕妤小產的時候不是也用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藥嗎?”
“並沒有,榮婕妤小產是在宮外,藥也是在民間抓的,當時昭禦醫為她配了好些,就全帶回宮了,調養也是用的那些藥。”姚木槿瞧著齊相宜,十分篤定。
蘇絮聽她說的有模有樣,不禁連連咋舌,半晌才道:“兩位姐姐說的讓人心驚膽戰,誰有這樣大的膽子。若許禦醫當真是因為這個緣故喪命,皇後既已察覺,為何遲遲沒個風聲露出來?”
熹嬪垂目道,“皇後深受其害,這樣草草處置了許禦醫,我猜著或許是查不出來的原因。”
齊相宜蹙眉歎道:“依著你的話說,如今這藥到底用不用得?尚藥局與禦藥房都管著藥材一類的,哪一邊可靠些?”
熹嬪懶懶的靠近軟墊裏,清淡笑起,“是藥三分毒,能不用便不用吧。”她話罷,忍不住歎道:“禦醫院還是該有自己的人才好。”她話落不自覺的掃了蘇絮一眼,蘇絮眉心微動,心知她是指著假死一事說的,卻隻溫潤笑著,不置可否。齊相宜為未瞧見二人的神色,深以為意的頷首道:“不止是禦醫院,連著六尚與內侍省都該有咱們自己人。”
寧貴人不由笑道:“在六尚與內侍省安插進宮人並不簡單,咱們入宮時日尚短,自己的宮裏人還看管不過來,更別說染指旁的了。”她略略思量,緩緩道:“除非……”寧貴人說著抬眼掃看了她們幾人,“除非能得著協理六宮的大權。”
“談何容易,若非皇後如今有孕,恐怕宣夫人也未必能得著協理六宮的大權呢。”蘇絮無奈的感歎。
熹嬪麵上蓄著小,抿嘴嘖嘖道:“聽說皇上有意讓齊姐姐幫著宣夫人,如今齊姐姐與宣夫人一個宮裏住著,有好多事兒都比咱們做起來容易。”
蘇絮也跟著笑道:“可不是,若非英承嫻這樣得臉,尚服局哪會巴巴的送了這些絲線過來。恐怕三拖兩拖的就又敷衍過去了。”
齊相宜不覺橫她一眼,“我可得早晚撕爛你的嘴不可。”蘇絮掩嘴一副委屈神色,把三人逗的笑起,齊相宜才又問道:“她們現在還敢克扣你嗎?”
蘇絮微微搖首,“你上次在內府局好大的威風,他們如今倒是不敢來招惹我了。”
“還說呢,齊姐姐直逼著內府局把克扣了兩個多月的紅籮炭全給吐了出來。”熹嬪若有所思的悠悠道:“也難得宣夫人沒與你計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過去了。”
齊相宜冷哼一聲,憤憤不平道:“若非因為劉海若是怡……”
“崔妃雖倒了,可靖妃到底也是府裏出來的老人了。”蘇絮匆匆打斷了齊相宜的這番話,眸色幽深的看她一眼,含笑道:“我知道姐姐是為我不平,可劉海若再如何也是宮妃。”
熹嬪瞧著二人這般,也隻當是齊相宜因為生氣的緣故,笑道:“姐姐還要去延禧宮立立威風讓她把搶了蘇妹妹的分例還回來不成?”
齊相宜嗤笑著回看姚木槿道:“那又有何不可?”
寧貴人最是息事寧人的性子,不由勸道:“姐姐消消氣吧,蘇妹妹說得對,再如何她也是妃嬪。”
幾人說話間,白檀打簾子進門對著幾人福身道:“熹嬪小主身邊的紫芙過來了。”
熹嬪揉一揉眉心道:“是什麽事?”
白檀回道:“司製司的人在熹嬪小主宮中呢,等著小主回去選花樣子,給布料。”
熹嬪看了幾人一眼,不解笑道:“好好的可要給什麽布料呢?”
“在過幾日不就立春了嗎?司製司正做燕子香包呢,晌午來之前剛去我那裏要過。”齊相宜話落,姚木槿忍不住戲謔笑道:“怎麽如今連著尚服局也惹了虧空?做香包的布料也要遣人巴巴的來咱們這裏要。”
齊相宜噗嗤一聲笑起,“連年尚服局做出來的燕子香包總長成一個樣,到底是立春那天闔宮宴飲諸妃要佩在身上的東西。她們便想著還是後妃自己選了花樣子來給她們,合心意不說。又是一人一個喜好,必定也不會重樣。”
熹嬪不以為意,揶揄著道:“還不是她們黔驢技窮,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索性就省了。也不過是一個燕子,還能想出什麽花?讓我們替著想,她們得了便宜還賣乖。”
蘇絮溫然笑道:“諸位姐姐總說我是得理不饒人,如今有了熹姐姐,可再不許往我身上推了!”她吃吃笑著打趣道:“若是尚服局的尚服聽見姐姐這話,可是要去跳井了。”
熹嬪半笑半嗔著起身,“你若論第二,我斷斷不敢第一。我先回去了。”
寧貴人也跟著起身道:“我也與她一塊兒回去了,估摸著出了她的合璧宮便是我的棠梨宮了。”
蘇絮與齊相宜頷首,去送她們,寧貴人搖了搖手道:“你身子總不好,也別勞動了。好好在屋子裏歇著吧。”
蘇絮笑著安坐,提醒道:“姐姐可答應我要來幫我選扇麵兒上的詩句,可別忘了。”
寧貴人笑道:“明日我再過來吧。”蘇絮點一點頭,便讓白檀好好的將她二人送出宮。蘇絮與齊相宜開了窗,目送著她們出了宮門,齊相宜才闔上窗道:“方才為什麽不讓我說出來劉海若是怡妃的人。”
蘇絮正喝著茶,聞言擱下茶盞道:“我忖著,熹姐姐一直喜歡怡妃的性子,常說她溫潤好性兒,與她走的也近一些。咱們雖知道其中究竟,隻恐怕熹姐姐未必能輕易相信,信了心裏有要不好受,她那樣的直性子,再去怡妃麵前質問可怎麽好?”齊相宜聞言便是蹙眉不語,蘇絮怔愣著道:“怎麽?可是我說錯了?”
齊相宜笑著搖頭道:“並沒有,日後替她一起小心著便是。何況,咱們如今不能與怡妃正麵衝突,這樣維持著表麵和平正好!”
蘇絮低眉沉吟著,“姐姐如今得皇上愛重,隻恐怕來日亦要被怡妃視為眼中釘。”
齊相宜拍著蘇絮的手,嬌俏一笑,“怕什麽?如今風頭正盛的並非我,還有榮婕妤在那頂著呢。”蘇絮聞言,才展眉笑起。齊相宜轉眸,深看蘇絮一眼道:“如今你既無心聖寵,可到底也不能沒個人庇佑。我雖是承嫻位份,也是有心無力。”蘇絮隨著她微微點頭,齊相宜便仍舊歎息著道:“紅藥的事,雖是宣夫人與皇後曾幫你許多,可我隻怕她們也是後妃。從前怡妃明裏火暗裏刀的,實在讓我後怕,咱們現下仔細些好。倒是太後不日回宮,從前向太後請安的時候,仿佛也是喜歡妹妹的。”她微頓,徐徐道:“得太後庇佑,也是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