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鬧劇
綠楊委屈著道：“那起子狠心短命的人，小主得了宣夫人的懿旨，可照著選侍的位份領分例。可那些人先拖著不給，又說按照小主的身份，這幾個月的分例早就在十一月提前用光了。還敢說小主如今用與不用都是一個樣！”
小福子狠狠啐了一口罵道：“這幫踩低拜高的混蛋，之前小主得寵的時候，他們巴巴的往咱們這送紅籮炭。”
蘇絮聽著這話被氣的臉通紅，齊相宜匆忙起身要推窗。蘇絮按住她的手緩緩搖頭道：“算了，她們跟著我受了這些委屈，還不叫說一說嗎？”
齊相宜微歎一聲道：“這宮裏跟紅頂白的事還少嗎？你才被禁足的那會兒，皇上總不見我，尚服局的人忖著我必定受連累，連著冬衣都要拖著我遲遲不送。”
蘇絮聽得還有這樣的事，歉疚道：“讓姐姐受我牽累，我實在過意不去。”
齊相宜含笑搖頭道：“我這樣說並不想聽你道歉，是要告訴你。她們這些人的眼裏瞧不見你過去有多好，現實得很。你也不必難過傷心，隻要活著一口氣，便總有來日。”
蘇絮點頭依舊拉著齊相宜坐下，“我曉得姐姐的意思，別在為我向皇上進言。如今你自己固寵才是頂要緊的事兒。所幸，如今還有熹姐姐與你互相照應，你們相處的日子比我久，倒教我可以放心些。”齊相宜聞言心中一動，卻仍是帶著笑意頷首，不多說旁的話。“倒是寧姐姐如今還無寵嗎？”
齊相宜很是疑惑，擺首道：“總是清清靜靜的樣子，待什麽都不上心。如今還是才人的位份，連劉氏與蔣氏都要越過她去了，可她一點都不在乎，當真不知道她還能把什麽裝在心裏。”
蘇絮蹙眉低首，似乎是感懷自身一樣與齊相宜道：“不在乎也是頂好的，便不會傷心，也不會被那些人時時處處的盯著不得脫身。”
齊相宜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麽來安慰她。拍著她的手，隔了半晌才說：“其實皇上心裏也並不是不在乎妹妹的。”
蘇絮冷清一笑，“姐姐不必勸我，若非我自己看開，便是再多的話也沒有用處。”兩人正相對無言間，蘇絮便聽見外麵怒聲道：“給本主讓開。”
“李容華，我們小主身子不適。請……”小康子擋在怒氣衝衝的李氏麵前，小心翼翼道。
“啪”的一聲清脆，李氏狠狠的一個巴掌甩在了小康子的臉上。“作死的奴才，連我也敢攔嗎？我見不得她嗎？”
小康子忙磕磕絆絆道：“奴才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李容華怒火攻心厲聲道：“讓開。”
蘇絮眉心一顫，轉頭疑惑的看向齊相宜。齊相宜亦是隨著她皺了眉道：“好好的她怎麽來了。”蘇絮心裏不安，連忙推著齊相宜起身道：“姐姐進屋躲躲，她此番怒氣衝衝，必定不是什麽好事。若是瞧見姐姐來看我，隻不定要怎麽發難。”
齊相宜阻著她道：“不成，她如今位份大大的高過你。必定是為小產的事情而來，她不比崔妃，若是當真傷了你，皇上於心有愧，必不會深究。”
二人推搡間，門便被狠狠的撞開。李容華橫眉立目的進門，瞧見齊相宜一怔。隨即便連連冷笑：“這麽晚了，英嬪也在！”兩人忙向她行禮，李氏不覺冷哼一聲道：“一丘之貉。”
齊相宜登時下不來台，紅著臉道：“李容華為著什麽緣故動了這麽大的氣。”
李氏幹笑了兩聲，眼角一揚，模樣十分凶惡，全不似她平日裏溫婉。“為著天不開眼，善惡不報！”
齊相宜忍不住替蘇絮辯解道：“李容華小產委實不是絮兒做的，近日聽聞容華身子不好，好端端的動了這樣大的氣，實在對容華的病情毫無裨益。”
李氏怒聲喝道：“閉嘴，這裏沒你的事兒，趕緊回你的未央宮。”
蘇絮生怕李氏遷怒到齊相宜，忙跪地攬過話頭兒道：“李容華當真要問罪，皇上也已經將嬪妾貶黜賜死，嬪妾就算是再大的罪過，也能抵償了吧？”
李氏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上前兩步睨著蘇絮道：“抵償，這話你說的輕巧。可本主卻忍不得與你這殺人凶手同在一處。隻恨當日查出你做了那惡毒勾當的時候本主不在昭陽殿，若是當日我在，必定讓你立刻就死。”李氏恨得直咬牙。蘇絮跪在地上巋然不動，也不告饒也不辯解，這神色亦發讓她動了真怒，她唾了一口，厲聲道：“我孩兒沒了，你憑什麽活著。解除禁足，撤離守衛不說，還能以采女的位份領著選侍的分例。”
蘇絮不敢躲，便被李容華迎麵啐了一口唾沫。齊相宜驚叫一聲，忙要去為蘇絮擦，李容華登時就去拉住齊相宜道：“英嬪現下竟同情殺害我皇兒之人，難道也曾參與其中嗎？”
蘇絮攏在袖子裏的手狠命的按住齊相宜的袖子，她轉眼去看她，極為輕微的擺手。齊相宜捺住性子低眉道：“嬪妾並不是同情蘇氏，唾麵這樣的事，是街巷婦人做的，而容華小主也是士族出來的，沒得這樣平白跌了臉麵。”
李氏嗤笑一聲，“臉麵？對待這樣狠心狠肺的人，我還要以禮相待嗎？”她轉頭看向蘇絮，惡狠狠道：“蘇絮，你也配嗎？”
蘇絮低眉不言語，她心知，如今這種情狀她說的越多，便越是讓李氏氣怒，她隻能默然受著。李氏瞧著蘇絮不開口，低身狠狠的捏著蘇絮的下頜，寸長的指甲就抵在蘇絮白瓷瘦削的臉頰上。她表情陰森，冷言道：“你憑什麽讓皇上姑息你至此，又憑什麽讓皇後與宣夫人處處為你說話！”
蘇絮顫顫的發著抖，閉目定聲道：“嬪妾知道容華有所誤解才對嬪妾做這樣大掃顏麵的事兒，若是換成嬪妾失去了孩兒，也必定會如此。怎能讓害死自己的孩兒安然活著，必定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隻是皇上與皇後、宣夫人都不是糊塗的人，如何能姑息嬪妾。容華小產之事，嬪妾也是無辜受累。”
李容華氣的雙手發抖，盯著蘇絮半晌。忽然哈哈笑起，“我曉得你一向能言會道，巧舌如簧。你這一番話隻有一句是沒說錯的。”蘇絮抬眼凝著她，李容華幽幽道：“那就是，本主不會讓你安然的活著，要讓你日日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猛然拉過蘇絮的手，連拖帶拽的便將蘇絮往外帶。蘇絮恐怕被菱兒瞧見，哪肯輕易的跟著她出去。惶恐的往後退著與李容華哀求道：“若是容華實在氣怒，怎麽罰嬪妾都可以。隻是別出去，別去外麵。”
李容華連連冷笑道：“怎麽，你還怕掃了臉麵？你這樣的人還有可怕的。”蘇絮雙眼不住的流淚，齊相宜也忙幫著蘇絮拖住李容華道：“容華就算再氣也多少顧著自己的身子吧，外麵冷，若是身上著了涼氣，皇上免不得要心疼。”
李氏聞言，忽然鬆了手。蘇絮方才掙脫的力氣太大，此刻猛地與齊相宜跌坐在地。李容華撫著胸口，氣怒之色不減，與身邊的宮人道：“沫兒，上杖刑，脫了蘇氏的鞋子，給本主狠狠的打腳心。”
齊相宜聞言震驚不已，失聲道：“不可。”李氏斜睨一眼英嬪，轉眼不在看她們二人道：“若是英嬪敢攔著，也一同杖刑。”
齊相宜低呼一聲攔在蘇絮身前跪求道：“後宮妃嬪，若非罪大惡極不可私自動用這樣的刑罰。”
李氏挑眉看著她，森冷道：“蘇氏還不夠罪大惡極嗎？”
蘇絮麵上發白，強自收起恐懼。對著李氏跪地叩頭道：“若李容華當真要責罰嬪妾，嬪妾也隻能挨著受著。但是，雖然嬪妾是待罪之身，可當真用刑懲罰，卻隻有皇後與協理六宮的後妃有這樣的權利。”
李容華被她這話一時噎的說不出來，定定道：“蘇絮，你……”
齊相宜忙接過話頭道：“若是李容華仍不能平息怒氣，便請宣夫人來此下旨杖刑。那麽嬪妾必定不會再攔著，蘇采女也會安然受罰。”
李容華奪過沫兒手中的棍子便要往蘇絮的身上打過去，紅萼跪在外麵哪兒能瞧著蘇絮吃虧，立時便飛撲在蘇絮的身上替她擋了下來。李容華這一下子沒打上，亦發怒其不止。她也不管到底打沒打在蘇絮身上，隻一下一下的不停手。
蘇絮硬生生的要把紅萼推開，可紅萼此時緊緊抱著蘇絮，半點也不動彈。蘇絮嗚嗚的哭著，全身都沒了力氣，哀哀求道：“求容華住手吧，若是當真氣，容華狠狠的來掌嬪妾的嘴便是，嬪妾必不會躲閃。”
齊相宜亦是攔著李容華，也挨了好幾下子。“容華歇歇氣吧，這樣打下去會把紅萼打死的！”
李容華打的累了，此刻住了手站在一邊緩著氣。蘇絮伏在紅萼身上小聲啜泣著，見紅萼疼的直吸冷氣，蘇絮忙放下她膝行到李容華的麵前，自己打著巴掌道：“容華現下可解氣了嗎？”
李氏瞪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一時氣的拎著棍子就要往蘇絮的身上扔去。齊相宜驚叫著慌忙拉住蘇絮避開，那棍子直直的打在炭盆的銅罩上。炭盆一時不穩，翻了下來。那熟炭四散開去，齊相宜不及躲，炭火便彈在了她的腳踝上。一邊緞子的襖裙鞋襪瞬間被燃著，蘇絮嚇的來不及想，生怕齊相宜被燒著，忙拿手去撲。碰到齊相宜的裙角，炙熱的溫度燙著雙手便是一聲尖叫。李氏被這樣子唬了一跳，驚得連連退步。白檀立刻便拿了掛在門邊的鬥篷死死的撲在了齊相宜的身上。
“都在做什麽！”一番驚魂未定，院外便想起了霍景嵩怒氣衝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