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提醒

  他神色閃躲,支支吾吾道:“臣,微臣,那日也是碰巧經過。至於小主的臂釧,不知是誰丟在了臣房中的案上。”


  蘇絮疑惑的看著她,不禁皺眉道:“沒有別的嗎?若是沒有別的,那日劉才人怎能這麽篤定,要搜你?”


  昭雲歸知道蘇絮一向心思玲瓏,又是最聰明不過。可他如何能告訴蘇絮,那日原是看見那封假借蘇絮名義相約見麵的信呢?他自己也說不清,那日怎麽會鬼使神差的帶著那封信與臂釧去藤甲下赴約。那信上曖昧不明的語氣,竟讓他有了一絲的期望。可他如何能對皇上的妃嬪有這樣的妄想,更不能宣之於口。


  蘇絮從未見過昭雲歸這樣發呆,揚眉擔憂道:“昭禦醫可是疲累了?若是已經無礙,大人便回去吧。”昭雲歸忍不住拿餘光去看蘇絮,卻到底也止住了自己要抬頭看她的心思。訥訥回道:“微臣告退。”蘇絮頷首,讓小福子去送他。


  紅萼打量著昭雲歸出門的背影,忍不住歎道:“昭禦醫往日裏總是一副神思清明,精神奕奕的樣子。怎麽今日竟好像丟了魂似的?”


  蘇絮坐回到床邊,絞了帕子替蘇菱擦著額頭,淡淡道:“勞累了一夜,哪兒還能精神奕奕的起來呢?”


  紅萼輕哦了一聲,再不提昭雲歸。又怕蘇絮身子熬不住,接了絹子道:“小主好好的歇一歇吧,折騰了一夜,身子哪兒受得住!”


  蘇絮定定的看著蘇菱毫無血色的臉,緊攥著她的手,歎道:“我哪裏還睡得著,如今既然是沒事了,讓她們輪流去歇著吧,也不必一個個的都在這守著。”


  紅萼心知勸不過,喏喏的應著退下,一麵打發眾人去休息,一麵去讓人給蘇絮準備早膳。


  草草的吃了些東西,蘇絮仍舊坐在蘇菱身邊發著愁,連齊相宜與寧才人進門也沒發覺。


  “妹妹,蘇妹妹!”蘇絮聞言回了神,忙起身相迎。


  齊相宜就近上前兩步,一隻手搭在蘇菱的額頭上,歎道:“可憐見的,還沒醒嗎?”


  蘇絮眼圈發紅,搖頭道:“昭禦醫說是脫了險,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


  寧才人微微有些局促,往暖閣那邊望了望道:“昭禦醫還在嗎?”


  蘇絮搖頭道:“折騰了一宿,我讓他先回去歇下了。”


  齊相宜在靠著床邊的繡墩上坐下,歎道:“往後,可有他折騰呢!”


  蘇絮奇道:“昭禦醫一向清閑,有什麽好折騰的?”


  齊相宜淡淡一笑道:“你這幾日準備夫人的生忌,必定沒留意。禦醫院的左院判歿了,我看這樣子,必定是要讓昭禦醫頂上去了。”


  寧才人也從沒聽過,當下便問道:“好好的怎麽歿了?皇後的身子一向是他照料的,我看著他身子也硬朗的很呢!”


  齊相宜搖頭道:“也是咱們才回宮不久的事,說是突然得了痢病,好好的人幾日就沒了。”


  蘇絮亦跟著感歎道:“可惜了的,不是聽說前不久夫人才生產嗎?”


  齊相宜嘖嘖惋惜著說道:“如今丟下一家子孤兒寡婦的,恐怕也是難以為繼。不過,我聽聞皇後念在許禦醫伺候多年,也算是盡心盡力的份兒上,厚賜了許禦醫的遺孀。”


  寧才人唏噓道:“皇後娘娘一向寬仁,如此,也多少能給許家些許安慰罷了。”


  蘇絮唉唉歎息道:“如今人都沒了,也便說不上安慰不安慰了。”


  寧才人眉目一黯,擔心是自己多言。牽動了蘇絮的心腸,當即便勸道:“五姑娘吉人天相,蘇妹妹可不要太擔心,反倒傷了自己的身子。”話罷,寧才人便起了身道:“才想起來,我還有些事情,便也不多坐了。妹妹務必要寬心。”江沁瀾平日裏很是小心細致的性子,又是素來敏感多思的。此刻覺著方才自己說的那番話,恐怕要讓蘇絮心裏難受。難免訕訕的坐不下去,當即便要告退。


  蘇絮哪裏看不出來,也不多挽留。與寧才人謝道:“多謝姐姐關懷,我現下心思亂的很,恐怕怠慢了姐姐,連茶也沒用就走。”


  寧才人柔柔的含著笑,擺手讓她止步道:“妹妹別送了,喝不喝茶的有什麽要緊。我如今來看一眼,便也放心了!”


  蘇絮與齊相宜目送著她離開,齊相宜忙拉了蘇絮的手,進屋道:“你可知道,昨日皇上翻了熹婉儀的牌子?”


  蘇絮連連搖頭道:“我哪兒還顧得上那個,一心隻想著救菱兒的事兒了!”


  齊相宜蹙眉,道:“你雖不是有心,可皇上難得往那邊去一次,她心裏難免要不舒服。”


  蘇絮聞言,便有些愁道:“昨日我去禦書房的時候,皇上也才翻牌子。我當時急都急死了,哪兒還顧得上這個!”


  齊相宜頷首,拍了拍她的手背。“總尋個機會與她解釋解釋吧,原本今日是要約她一同來的。不過我與寧才人去她那處尋她的時候便吃了閉門羹。”二人坐在碧紗櫥內的榻上,齊相宜寸長的手指甲在方幾上畫著圈。吱吱的摩擦聲聽得蘇絮心裏亦發的煩躁起來,問道:“閉門羹?即便是熹姐姐心裏氣著,也是與我。何必撒在你們身上呢?”


  “紫蘇說是病了?可昨夜牌子遞了上去,也沒聽說病。怎的過了一夜就病了呢?”齊相宜微微聳肩,也是十分不解的樣子。


  蘇絮麵露苦色道:“如今可怎麽好。”


  齊相宜微微撇嘴,低聲勸道:“雖說她一向心裏小氣,也不算是大是大非不分的人。她那個性子,氣一氣也算是過去了。”她想起在船上,姚木槿利用紅藥在李容華的吃食裏下藥的事兒,便越發放心與蘇絮道:“她必定不會與妹妹計較!”


  蘇絮抿唇,仍是不放心搖頭道:“還是先派人去探探口風,若當真是心裏不爽快。可要好好與熹姐姐說明白,以免心裏有了芥蒂。”


  齊相宜微笑著點頭,讚同道:“也罷,你自己掂量著怎麽安心,怎麽是吧!”


  她剛說完這句,蘇絮便隔著窗戶喚白檀。聽見蘇絮叫,白檀匆匆進門道:“小主尋奴婢?”


  “去庫裏挑些調養身子的藥材給熹婉儀送去,再與她說,菱兒這邊尚未蘇醒,我脫不開身。等著五姑娘醒了,我再去看她。”蘇絮再三的囑咐,才安心讓白檀去,可心裏仍舊忐忑不寧。


  齊相宜見她這副難看神色,也無心再說姚木槿。便岔了話頭道:“昨夜裏我便早想過來,隻是聽說皇上也陪著,便罷了。不過好好的,怎麽非要接進宮來醫治?”


  蘇絮神色一黯,歎息道:“若是能指著府裏,我何必費這樣大的勁呢?”語頓,便把蘇菱無故落水,嫡夫人攬著不讓救治的事兒說了一遍。


  齊相宜難以置信一般,道:“之前聽你提起,也不過是覺著蘇夫人刻薄而已。如今竟是這般狠毒,五姑娘也不過才十歲而已,何必這麽狠心。”


  蘇絮眼裏含淚,難受道:“左右是沒娘疼的孩子,誰又能在乎她死活呢?我這個做姐姐的如今進了宮,也顧不上。”


  齊相宜寬言安慰道:“快別難受了,好在如今人沒大礙了不是!回頭你與皇上好好說說,也許能把五姑娘接進宮來住著。”


  蘇絮驚疑的看著齊相宜,很是不信。“也不是什麽公主郡主的,如何能往宮裏接呢。”


  “這都不是什麽頂重要的事兒,你沒問問,這好好的人,怎麽就落了水了呢?可是淘氣的緣故?”


  蘇絮搖頭,蹙眉道:“菱兒一向乖巧,必定不是自己跌落的。當時聽見這信兒,便把我嚇懵了,哪兒還顧得上問!連跟著她的人,也沒讓傳進來。如今隻等著她醒了,我再問問吧!”


  齊相宜頷首,“也許有旁的緣故也未可知,”她眉目一轉,低笑著湊近蘇絮,手中握著的團扇遮在她與蘇絮的麵前,擋了窗外不時吹進來的風,也擋住了自己的聲音。“若是當著皇上的麵說,興許,把五姑娘留下來也不是什麽難事了。”


  蘇絮動了心,卻到底也有些猶豫不定,“我哪敢起這樣的主意,隻想著,菱兒醒了該怎麽在蘇府活下去。”


  “無論是留下,還是回蘇府。這件事既是皇上插手,往後的事兒,你必定還要指著皇上為你們做主了。”齊相宜說完,蘇絮便隨著她點了點頭。拄著腮愁眉不展道:“若是我兄長在京裏,也不必這樣煩惱。到底還有他照應著。可如今他在南詔,也不知道如何了。”


  齊相宜搖著扇子,開口問道:“你兄長去那邊也有些日子了,怎的也沒來個信?”


  蘇絮微微擺首,“沒有,也恐怕是軍情緊急,不得空吧?如今,前朝也沒有什麽有力的戰報傳回來。這一仗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了。”


  時間漸漸接近晌午,日頭也漸漸毒了起來。齊相宜閑閑道:“總歸沒有什麽壞消息,那就是好信兒!”齊相宜正說著話,屋內便是一陣氣促的磕聲。


  蘇絮連忙起身往內室進,正見蘇菱側身挨著床邊兒。此刻大眼睛碌碌的轉著,既陌生又害怕。瞧見蘇絮,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聲音裏帶著一點嘶啞,卻仍然是女童尖細的聲音。“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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