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撞破

  姚木槿忍不住抽出鐲子上掛著的絹子,擋在鼻子麵前壓了壓鼻翼兩邊的散粉。才抽開絹子,笑道:“姐姐又與我玩笑了。”


  “紫蘇,你先出去。”齊相宜撿了一處坐下,便沉聲開了口。


  姚木槿看這樣子,笑容僵硬起來,對著紫蘇遞了個眼色,紫蘇便關門退了出去。姚木槿不自然的拿起放在手邊的扇子,搖了搖。試探的笑道:“誰惹姐姐不痛快了?生了這麽大的氣。”


  齊相宜捺著心裏的不快,清淩淩的眸子直直的看著姚木槿的雙眼,嘴角一揚道:“絮兒方才被皇上宣召,如今還沒回來呢。”


  姚木槿嗬嗬一笑,不解道:“許是皇上留了她。”


  齊相宜揚眉,唇上帶著三分笑意道:“怎麽?熹妹妹不替絮兒擔心嗎?”


  姚木槿一時收了笑意,抬眼看著她,奇道:“好端端的為絮兒擔心什麽?”


  “紅藥都已經與我說了,就為著這個,熹妹妹難道不該坐立不安一些嗎?”齊相宜緊緊的盯著姚木槿,生怕錯過了她麵上留露出的一絲一毫的情緒。姚木槿麵上變了一變,故作糊塗道:“姐姐說的是什麽話,我怎麽聽不清楚。”


  齊相宜心下一沉,起身道:“阿歆,若是你此刻不與我坦白。那我就帶著紅藥,去皇上麵前說清楚。也好好查一查,你方才讓紫蘇丟掉的東西是什麽?”


  姚木槿立時慌了神色,忙去攔住齊相宜,口氣發軟道:“姐姐別去?”


  齊相宜回身,麵上又是傷心,又是無奈,心痛道:“你怎麽能做這樣的事兒?先不說李容華如何,若是被查出來,你該怎麽辦,絮兒該怎麽辦?”


  姚木槿眼裏忙含了淚,拉住齊相宜的手道:“我知道是我輕舉妄動了,可我處理的十分妥當,必定不會連累到絮兒的。且,咱們又不同在一處,皇上怎麽會想到我們這邊來?”


  齊相宜痛心疾首道:“你利用紅藥,安知紅藥會不會被抓住?又怎麽敢說不會連累絮兒的話?”


  姚木槿麵上一陣紅,一陣白。連連辯解道:“紅藥一向聰敏,若是當真出了事兒,也全往劉海若身上推便是了。她已被皇上厭棄,如何都不會算在絮兒頭上。”她見齊相宜抿唇不語,哭道:“難道姐姐隻想著絮兒的安慰,卻不想一想我嗎?是我們相識在前,我們兩人比絮兒親近。”


  齊相宜鬆開她的手,頹然坐下,“阿歆,你怎麽能動這樣的心思呢?那個孩子總是無辜的,即便李容華再如何與你較勁,她也從來沒害過你啊!”


  姚木槿咬牙,十分不齒道:“我與她同樣出身士族,她爹是個什麽東西,姐姐心裏比我有數。憑什麽她高升承嫻,又有了孕,我卻要處處看她臉色?如今她是沒有害我,可她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來日未必不會對我下手。”她跪伏在齊相宜的膝上,哭的十分哀戚,“我們姚家為皇上效命沙場,保著大齊一方太平。可她不過仗著是長康大長公主的後人,便總是對我頤指氣使。姐姐不知道,來木蘭那一路上,我受了她多少零碎的絆子。她能這麽快有孕,全是攔了我的寵。她撒癡撒嬌,總要把皇上請到她那邊去。”


  齊相宜眉間不忍,拉起她道:“既是這樣,你為何不早說?”


  姚木槿哽咽道:“這是什麽有臉的事兒嗎?你與蘇妹妹受皇上寵愛,我又何必拿我自己的事兒來給你們添堵。且,你們與那一位,又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齊相宜抿唇,不禁歎氣道:“也實在不必出這樣狠毒的招數,未免有傷陰騭。”


  姚木槿麵上一怔,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她往日裏對咱們一向諸多非議,安知沒有使什麽磨心絆子?佛陀圖一事,蘇妹妹總懷疑是別人做的。可如今看來,她使得手段坐山觀虎鬥也未可知。”


  齊相宜驚詫的看著姚木槿,道:“妹妹怎能全憑猜測就這樣說?”


  姚木槿垂首,神色篤定道:“我能這樣說,必定有我的緣故在裏麵。具體的我說不清楚,可姐姐盡管信我便是了。”


  齊相宜見她這番神色,也是十分將信將疑。心裏仍是止不住的一陣驚愕,卻到底也沒再說別的。隻臻首低眉,勸道:“如今已是這樣了,還能如何?妹妹若是日後打這樣的主意,必定要與我和蘇妹妹商量商量。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姚木槿連連點頭,對齊相宜保證道:“我現下也十分的心有餘悸,往後必定不做這樣輕舉妄動的事兒了。姐姐安心就是吧,隻怕蘇妹妹多想,這件事既已告一段落,也請……”


  齊相宜迅速打斷了她的話,淡淡道:“我知道,必定不會告訴給蘇妹妹,也省著她擔心。”


  姚木槿含著淚點頭,便再不多說什麽?而這件事,在齊相宜的心裏到底生了芥蒂,難免與姚木槿冷淡了下來。


  到了京兆府,從水路轉至陸路。蘇絮便與齊相宜、姚木槿擠在一個馬車裏。見齊相宜成日神色懨懨,多半都是睡覺,蘇絮隻以為她旅途勞累,便也漸漸話少起來。倒是姚木槿對齊相宜漸漸殷勤起來,不複從前那般恣意之態。蘇絮心下好奇,總找不到機會詢問齊相宜。


  這日裏三人都窩在馬車上十分疲憊,姚木槿手臂上不知因為什麽緣故起了一個米粒大小的紅疙瘩,奇癢無比。蘇絮見她難受著,便將九香玉露膠拿了出來給她塗。姚木槿聞著味道好聞,忍不住道:“這是什麽膏藥,味道怪好聞的。塗上又清又涼,竟也不癢了。”


  蘇絮含笑道:“也沒什麽,不過就是驅蟲止癢的小玩意兒罷了。”


  齊相宜閉著目,此刻忍不住開口打趣道:“你那若是小玩意兒,便也沒有旁的更好的了!”


  姚木槿聞言亦發好奇道:“可有什麽名堂嗎?”


  齊相宜睜眼,拿起那小盒子道:“這個叫九香玉露膠,原是蘇妹妹宮人想出來的刁鑽方子。你可不知道要多繁瑣了。”


  姚木槿笑道:“可惜了,還以為是禦醫院的東西,也想著回去要一盒子呢。”


  蘇絮訕訕的笑道:“不巧,原本是做了兩盒子的,那日剛好送了一盒給齊姐姐。若是熹姐姐不嫌棄,便拿了我這個吧,還沒用多少呢。”


  姚木槿聞言,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推拒道:“那倒是不必,你把做的法子寫給我。我讓宮人自己做了便是。”


  蘇絮粲然一笑,大方應道:“這有什麽難的?明日回了宮,便讓白檀寫給你。”


  齊相宜也笑道:“那索性也再給我寫一份兒,否則年年都要蹭你的用,可當真是委屈你尋二月二的雪水了。”


  蘇絮聽見二月二的雪水,忽然想起昭雲歸。她仿佛有許久沒瞧見他了一般,她柔柔一笑,道:“可有什麽稀罕的!今年的這個未及好好準備,實在匆忙。來年必定能多置幾盒子來,到時候必定是少不了兩位姐姐的,還有寧姐姐那一份呢!”


  姚木槿嫣然笑道:“二月二的雪水有什麽難的,從前在家中。我母親吃東西十分苛刻,別說二月二的雪水,便是雨水那日的天水,霜降那日的霜都有好些呢。再刁鑽的方子我也能給你找來材料。你盡管讓你的宮人想好東西出來,倒是別怕置不出來!”


  齊相宜含笑道:“你快別縱她了,若是當真要什麽麒麟角、鳳凰肉的。可看你怎麽辦!”她這幾日很少與姚木槿玩笑,如今這樣輕快的說出來,倒是讓姚木槿也十分歡喜。當即便道:“若是齊姐姐高興,還有什麽不可的?”


  蘇絮聞言,便覺著這幾日兩人總默默無言的,必定是另有緣故。便含笑,嗔怪道:“兩位姐姐必定是有事情瞞著我,話裏話外總仿佛是兩個意思一樣!”


  齊相宜與姚木槿相對一笑,也不多說旁的,隻與蘇絮道:“原是你多心,這句話便是這個意思,哪兒會有那麽多旁的意思。”蘇絮半信半疑的看著她,卻也見她二人神色坦然,自己又日日與她們在一塊兒,恐怕也不會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當即也不在多問,又笑說旁的事兒了。


  聖駕回鑾的那天正好是九月十四的晌午,驕陽正好,天空清澈如洗,萬裏無雲。後宮妃嬪與一眾近臣皆在宮門口相迎聖駕。霍景嵩從車駕上下來,瞧見顧臻帶著後宮妃嬪正要行禮。不覺快步走了上去,扶住顧臻道:“身子不好又有著孕,不必行禮了。”


  蘇絮與齊相宜等人對著皇後與諸妃行禮,便跟在霍景嵩的身邊。他瞧見霍景嵩眉梢眼角皆溢滿了思念與欣喜,眼神溫柔,仿佛要沁出水來一般。她心裏既是羨慕、又是嫉妒。卻也知道,霍景嵩與顧臻的情分,是她羨慕不來,也趕不上的。她有些害怕,怕霍景嵩的寵愛,不過是在木欄行宮的曇花一現。如今又回到了啟曌城,有皇後、還有霍景嵩常掛心的怡昭媛。


  霍景嵩親自攙扶著顧臻回鳳寰宮,蘇絮她們一路奔波,自然也十分疲憊。便也各自回了宮,先行休整。


  白檀知道蘇絮今日回宮,早帶著流華閣的宮人站在外麵候著。瞧見蘇絮過來,麵上異常喜悅,打千兒道:“給敏嬪小主請安。”


  蘇絮許久不見白檀,此刻忍不住快走了幾步,忙扶起她溫和笑道:“我不在宮中的這段日子你可還好?咱們屋裏還太平嗎?”


  白檀不住的點頭道:“好著呢,小主不在。旁的主子也懶得上門來,又得怡昭媛與惠婕妤的照顧。”


  蘇絮含笑道:“咱們進去說,等我換了衣服,陪我去披香殿給怡昭媛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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