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回擊
蘇絮舉眸去看齊相宜,眼神恍惚。齊相宜正色道:“你若是能察覺到,還會被她們這般處處算計,步步陷害嗎?你若是心疼素鳶死的冤枉,便替她討回公道!這樣埋怨可有什麽裨益沒有?”
齊相宜一語驚醒夢中人,蘇絮想著。以往她遇見的那些事,總是先反省自己做的如何不對。她自會覺著是自己做錯了,卻從不曾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想著下一次如何能避過,如何能不錯。她抿唇,頷首。定定對齊相宜道:“姐姐說的有理,我要為素鳶討回公道,不能讓她白白的去了。”
“妹妹如今聖寵優渥,想要如何便如何。怎能處處受她們限製,讓她們得意?”齊相宜好言寬慰,更是讓蘇絮別在這般軟弱不爭,逆來順受。
蘇絮細細的思索著齊相宜的話,半晌也不言語。齊相宜便團了那幅被毀了的殘畫,又從新蘸了墨,開始勾勒起那佛陀畫的輪廓。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蘇絮神色已十分平靜。走到齊相宜的身邊,拿了墨塊為她細細的研著。齊相宜一笑,對蘇絮道:“好好的蟬翼紗恐怕要被這墨毀了,你且去換一換吧,回來再為我磨墨也不遲。現下叫人清理清理,還能收拾幹淨。”
蘇絮抿唇一笑,搖頭,“不必了,清得掉這上麵的,卻抹不掉心裏的。放著吧,方才毀了那張成了小一半的,現下重新畫起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是個頭。”
齊相宜忍不住一笑,外麵綿綿不絕的絲竹聲依然明快歡樂,仿佛今日與昨日並無區別。“你聽那胡旋舞的樂聲,她那裏何時是個頭,我這邊便也算是到頭了。”
蘇絮眉間一動,忽然有了主意。便附在齊相宜的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罷眼神清亮。
齊相宜十分猶疑,“也是個主意,隻是恐怕總沒人證。”
蘇絮不由一笑,“怎麽會沒人?她既能無事生非,咱們便也可以尋一兩個言之鑿鑿的。”
齊相宜微微點頭,道:“你這主意雖說險了一點,可咱們皇上並非等閑之輩。若是編造的,難免落了刻意。也恐怕要讓他多疑,你這番才能完全撇清楚,又可懲治了她。”
蘇絮點頭,便道:“事不宜遲。”她與齊相宜細細的商議完,交代了紅萼幾句便讓她先去了文津閣權宜行事。
紅萼依照蘇絮的吩咐,一邊讓紅藥備下了點心,又去了昭雲歸處借著驅蟲的借口,尋了有毒的藥材。待兩邊準備妥當,便將毒藥混在點心裏,讓眼生的宮人送去,隻說是劉美人賞那小太監的。
一切停當,紅萼匿在文津閣的暗處盯著那太監,見他舉起一塊咬了。才匆忙跑過去,打翻一碟子糕點,又搶了小太監嘴裏的東西,慌張道:“公公可吃了?”
那太監認得紅萼,此刻瞧見她。自然十分不快,怒道:“灑家才吃了一口,便全讓你打翻了!”
紅萼麵上真摯,拭了拭汗,“這東西吃不得!”
太監嗤笑一聲,反問道:“怎麽吃不得?還能下了毒?”
紅萼立即做出一副驚懼的神色,慌張道:“公公不知道劉美人身邊的素鳶姑娘死了嗎?”
太監麵上一僵,卻是滿臉事不關己的樣子:“幹灑家什麽事兒?”
紅萼不值道:“公公精明,竟不知道這是劉美人預備殺人滅口麽?”她話語陰森,讓那太監忍不住一顫,厭惡的盯著紅萼。紅萼心知這話已經起了大半作用,便望了望四周,低聲道:“奴婢方才不經意撞見劉美人吩咐自己的宮人,欲在公公食物中下毒。”
那太監驚疑不定,一時倒不是十分相信紅萼的話,厲聲道:“大膽奴才,怎敢汙蔑妃嬪!”
紅萼哂笑一聲,轉身就要走,“公公若是自己不心疼自己的命,誰還樂意多管閑事。權當奴婢多管閑事了。”
那太監剛要說什麽,便覺著小腹一陣疼。哀哀的叫喚起來,紅萼心裏一笑,忙憂心道:“公公你可還好?”
那太監疼的岔了氣兒,半天也說不出話。紅萼卻心裏有數,這驅蟲的藥毒性不大。也不過是讓他疼一會兒,等他怕了。才好恩威並施,讓他在皇上麵前指證劉美人。
紅萼那邊生怕耽誤了蘇絮的事兒,辦的尤為急。蘇絮瞧著紅萼去了半天,才穩穩的起身。與齊相宜帶著《法界源流圖》往霍景嵩的禦前去,她心知皇帝此時必不會回宮,她也不過是做個樣子。隻有戲做的足了才能將劉美人一擊扳倒,讓她措手不及。
蘇絮與齊相宜在霍景嵩的煙波致爽殿一等便是一個多時辰,直到夜幕西斜霍景嵩才從圍場歸來。聽聞蘇絮與齊相宜求見,便以為是佛陀圖已經完成。進門時卻不想蘇絮與齊相宜皆是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神情委屈。不由問道:“好好的,你們這是做什麽?”
蘇絮眼圈泛紅,此刻抬頭凝著霍景嵩。十分委屈道:“嬪妾請皇上賜罪,嬪妾罪該萬死。”霍景嵩很少見蘇絮這般委屈模樣,心裏亦發糊塗起來,轉頭對齊相宜道:“你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齊相宜低垂著睫毛,雙手托起佛陀圖,亦惶惶不安道:“皇上一看這圖便知。”
霍景嵩狐疑著取了那圖,放在案上攤開來看。因著他並未仔細留心,倒也沒瞧出異樣。疑道:“這圖怎麽了?”
齊相宜抿唇,“請皇上看歡喜佛。”
霍景嵩聞言去看,才瞧見那被毀的不成樣子的佛身。當即沉聲,冷冷問道:“這佛身怎麽成了這樣?”
蘇絮連忙叩頭,語氣不卑不亢。“嬪妾欺君之罪,那日在文津閣外,嬪妾與齊姐姐見到的圖便已被人毀了。”
霍景嵩拍案,怒斥道:“當日怎麽不說?”
齊相宜忙辯解道:“妹妹與嬪妾打開這幅畫時便被唬了一跳,雖然知道是誰毀了這幅畫,卻因為當日柔然六王也在,擔心他追究著不放。也恐怕墮了皇家威儀才起了那樣的糊塗注意,想要拖延幾日,查清楚,有了證據再回稟皇上。”
霍景嵩微微挑眉,問道:“如今你們可查清楚,有證據了?”
蘇絮盈盈抬頭,眼圈泛著淚,大有楚楚之色,“嬪妾不敢隱瞞皇上,這佛陀圖是被劉美人使人毀掉的。”蘇絮微微語一頓。她意這樣出言,便是希望霍景嵩心裏疑惑,更希望霍景嵩覺著自己是因為與劉美人不睦才說這樣的話。皇帝心裏生了偏頗和懷疑,才能在一會兒聽了素鳶之死、聽了太監之詞後震怒不已。蘇絮知道該怎麽把這話說的恰到好處,讓劉美人再無翻身之地。
霍景嵩不由的挑眉,輕哼一聲。對蘇絮大失所望,“可有證據?”蘇絮抿唇,並沒有做聲。霍景嵩忍不住道:“不要想著騙朕,朕一向覺著你性子和順,善解人意。可不要叫朕失望。”
蘇絮不覺淚落漣漣,強定了定神才哽咽回道:“嬪妾深恨自己太過和順,才讓素鳶白白冤死。”
霍景嵩聞言,隻喚了一聲“吳德全”。自然是讓吳德全去問問素鳶之死是怎麽一回事。蘇絮低低啜泣,哽咽難語。她這幅樣子,自然有做戲的意思,卻也大半是出自真心。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吳德全便回了,再霍景嵩耳邊低低耳語幾句。霍景嵩便又問道:“和素鳶有什麽關係?”
齊相宜叩頭,對霍景嵩道:“與皇上遇見的前一晚,素鳶入夜偷偷的來找蘇妹妹。便告訴了蘇妹妹劉美人有心毀了《法界源流圖》來陷害給蘇貴人。”
霍景嵩禁不住細細盤問起來:“敏貴人,素鳶為何會入夜找你說這件事?你即知道,為何不早些說出來?”
蘇絮神色發苦,垂首道:“大概是前幾日嬪妾看不過劉美人責打素鳶,為她說了話的緣故。嬪妾當時也是心裏疑惑,實在不敢聽信素鳶一麵支持,所以才拉著齊姐姐去查看。”
霍景嵩似是有些信了,眼中的猶疑之色退了大半,齊相宜見狀,便跟著出言道:“那日嬪妾與蘇貴人從劉美人門前過,蘇貴人聽見素鳶啼哭不止,忍不住進門替她向劉美人求情。許是素鳶心懷感激,也是於心不忍蘇貴人被劉美人陷害的緣故!”
霍景嵩微微頷首,深覺齊相宜這番話說的過去。
蘇絮見狀,心知事情已成了大半,這才放心開口,哀哀道:“因著嬪妾一連多日都在文津閣消磨時間,才讓劉美人有機可乘。且,”她話語中一頓,麵上十分愧悔,“那日不知劉美人為著什麽生了那麽大的氣,嬪妾見勸不得。便說了狠話,讓劉美人多少也顧忌一下素鳶是顧府出來的人。”
齊相宜忍不住歎道:“必定是這個緣故,劉美人一向與蘇貴人不睦。之前在顧府,因為一個鐲子便處處刁難,險些讓妹妹生了嫌隙。”
霍景嵩轉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沉聲問道:“還有旁的證據沒有?”
蘇絮約摸著紅萼那邊必定已經有了結果,便開口道:“還有文津閣看管《法界源流圖》的公公也知曉。”
霍景嵩一隻手托著額頭,對吳德全擺了擺手道:“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