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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同是天涯淪落人

  夜裏,


  安歌躺在床上,反複睡不著了。


  後半夜,還一直翻來覆去的,路雲城後半夜處理完公事,剛要按滅台燈的時候,發現她還在床上輾轉反側。


  “你怎麽了?”


  “老公不交公糧,你是不是不準備睡了?”


  “去你的。”安歌煩得口不擇言,後來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好,反而背著他道,“我沒事,就是被工作煩得睡不著。”她不想說家裏的事情。


  太煩了。


  她怎麽可以有這樣的一個母親,

  比樊勝美還樊勝美,弟弟也成了樊勝美。


  他直接大手摟過她,她安靜的縮在他的胸口,感覺一切都變了,不再煩了,不再想滾來滾去了,她突然間困了,然後緩緩的入睡。


  聽著她均勻的呼吸。


  路雲城微微皺眉,覺得她遇到了事情,但不想跟自己說。


  沈子眉不是在牢裏嗎?

  他用手機給冷鋒發了一條短信,“查一查,沈子眉的通話記錄。”


  “收到。”


  很快冷鋒回複過來,“跟安歌母親有過兩次通電記錄,昨天和今天。”


  “還有安母進牢看過沈子眉,二人哭得很傷心,就像親母女。”冷鋒小心稟報,將視頻資料一並發給了路雲城。


  “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路雲城一目了然,看來母女之間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看來和沈子眉有關,關到牢裏還可以興風作浪,真是有手段。


  早上,安歌一覺醒來,習慣性的一摸床邊,人不在,他起床了,她不想睜開眼睛,一睜開眼睛就想到母親的煩心事。


  她爬起來,到衛生間進行洗漱,洗漱完畢,她穿著休閑衣去了樓下餐廳。


  神情有些抑鬱。


  “少奶奶鎖骨下的牡丹花真漂亮,比春天園子裏開的還豔。”廚娘看到安歌的情緒不高,故意這樣說,其實她早就發現了。


  “謝謝。”她坐在餐桌旁,發現路雲城不在。


  “雲城呢?”


  “他在外麵鍛煉呢,對了,你不是以前練箭嗎,現在練得怎麽樣了?”


  “還好。”安歌開始麵紅耳赤,這件事都快成備忘錄了,怎麽還提起啊,多讓人臉紅啊!

  “一定好好練,什麽事情都得做好,不做好是不行的,比如,少爺堅持鍛煉身體,從不耽擱,不管住哪裏,身體一定鍛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他睡得晚,起得早。”


  “還那麽有精神。”她真是羨慕。


  “少爺從小就這樣,習慣了,開始他十幾歲就一個人在國外生存,每個月家裏給的錢少之又有,他不得打工賺錢養活自己。”


  “路家沒錢嗎?”


  “是讓少爺學會賺錢,得知節儉,更知賺錢不易。”廚娘道,“看看,少爺,簡直是神童,又是天才,自己在國外孤身一人就經營了一家公司,掙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那時才十幾歲啊。”


  “是厲害!”安歌附和著。


  剛說完,路雲城就邁著大步走進來,一身汗水淋漓,站在樓梯口扭頭問她,“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她今天起得確實有點早,是因為母親的事煩得。


  “我醒了,就下來了。”


  路雲城直接上樓衝了澡,然後走下樓,坐在餐桌前,“不舒服?”


  “不是,我們吃早餐,不然涼了。”她故意岔開話題,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麻煩路雲城。


  上午。


  安歌專門去了一趟療養院,問料理爸爸的護士,“費用夠不夠?”


  “夠半年的了。”


  安歌咽了口吐沫,“護士,能不能,我取回一點錢,我有急事,急用。”她說得有些結巴,然後還有些臉紅,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


  “先保留一個月的費用,下個月我準時打到這個帳戶上,我隻是手頭有點急事,有些周轉不開,能不能先讓我取出來?”


  “這個,你得找護士長申請。”


  “好。”安歌去找了護士長,護士長知道她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隻有她每月按時往帳戶上打錢,她也相信安歌,特批了條,讓會計把一部分轉給安歌。


  這十萬塊,本來想安安穩穩的給爸爸過一個輕鬆的半年,沒想到媽媽半路殺出來,爸爸醫療費,又得每月交了,還有借公司的二十萬?她不是不想交,而是擔心母親的賭博事情,以後再有這樣的漏洞可怎麽辦?

  取了錢,安歌匆匆的往市區趕,後視鏡裏,那一片蔥蔥的綠色,離自己越來越遠,還有一抹黃色,偶爾映出來,她知道這是銀杏樹的葉子;還有一抹紅色,在風中搖曳風情,她知道那是秋霜裏的楓葉。


  一重山,兩重山,


  山高水遠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

  塞黑雁高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安歌總感覺她和爸爸的距離很近,又很遠。忽然間,她猛打方向盤,調轉車頭,朝著療養院的方向開過去。


  她見到了護士說,“抱歉,剛才忘記和爸爸聊天了。”


  握著爸爸沒有知覺,隻有溫度的手,安歌哽咽,“爸爸,你要堅持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我買了一套小房子,以後我接你去住那裏,那裏離山很近,還有一處楓葉,秋天正濃的時候,尤其是霜葉打過之後,楓葉像塗過胭脂的美女唇一般,美不勝收。”


  “這就是霜葉紅於二月花的來曆。”


  “爸爸,我好想你醒過來,我不再孤獨。”安歌突然落了淚,她沒敢再說下去,走出來的時候眼圈是紅的,小護士道,“病人我會定期按摩,也許很快,也許很久會醒過來,也許永遠不會醒過來。”


  “但作為親人,我們一定要給予希望。”護士說。


  下午回到辦公室,她腹中肌腸轆轆,她小聲的問何曼,“有沒有零食?”


  “一塊棗片,呶,給你。”何曼給她,“你又請假,怎麽了,你媽到底幹了什麽事情?”


  “欠了二十萬的賭債,我去療養院好說歹說的提了十萬出來,然後全部給她,我真的想不到以前多麽慈詳的母親,怎麽變得這般,是不是被外星人侵噬腦細胞了?”安歌不可思議道。


  “看看我媽,一樣的媽,一樣的血,但就是不一樣的偏袒。”何曼深有體會。


  “不過,這次連我弟弟的生活費都要光了,太不像話了。”安歌氣憤母親的行徑。


  “比我媽還不像話,我媽至少不賭,不過全給我弟了。”何曼道,“你媽更可怕,是個地道的吸血鬼,你還是長個心眼吧。”


  “那是我媽,我能眼看她被砍手指,泡酒缸裏。”


  “那樣也好,長個教訓。”何曼道,似乎看透了這個世間的親情薄涼。


  “可是,萬一爸爸醒過來,見到缺一個手指的媽媽,我怎麽跟我爸交待?”她沒告訴何曼自己爸爸的事,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現在淒淒慘慘的狀況。


  一個極力吞血吃肉的母親;

  一個長眠不醒的植物人父親;

  一個隨時都可能結束掉的婚姻。


  訴苦,並不能改變現狀與結果,她不如自己獨吞苦酒,母親的事情,何曼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就這樣了,二人算是天涯淪落人,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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