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些遙遠的過去
“地球公元曆2091年，塔羅萊星係文明首次出現在銀河係範圍內。為了捍衛星係地位，人類組成聯合軍開始對抗塔羅萊文明，被稱為‘衛權戰爭’。戰爭持續了六年，因為科技力量的層次不同，聯合軍逐漸潰敗，最終這場戰爭以人類的失敗落下帷幕。
戰爭後的地球麵目瘡痍，城市化為一片廢墟。塔羅萊文明接管了地球的掌控權，並開始大肆屠殺殘餘的人類。人類數量由戰爭前的數百億到戰爭後的不到十億，大屠殺後更是直接銳減到四億左右。
最後塔羅萊文明決定停止屠殺，並按照之前的樣子建立了數座人類城市，以此來圈養剩餘的人類。我們人類的文明……”
秦非關掉老舊的記錄儀，看向窗戶外麵。
距離衛權戰爭已經過去了三十年。這三十年裏人類經曆了許多。刺眼的白光透過窗戶，兩個機器人蹲下來敲了敲玻璃。
秦非打開窗戶，看著眼前的兩個機器人。
“有事嗎？”秦非問。
“你好，例行檢查。”毫無感情的聲音從那具金屬的身軀裏發出來。機器人的眼睛中射出一束光線照在秦非身上。
“人類，秦非，編號XD85920，生命體征正常，職業，超市收銀員”機器人站起來，“感謝配合，請繼續為塔羅萊的輝煌貢獻力量。”
機器人走後，秦非關上了窗戶。
秦非今年20歲，住在地下室裏。收銀員的工資很低，也就夠他每個月交房租還有其他的費用。
塔羅萊人掌控下的人類文明並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隻是經濟發展一直被壓製在舊工業時代。
秦非透過髒兮兮窗戶，看到了大街上五彩繽紛的霓虹燈。這是舊時代為數不多的遺留下來的象征。
秦非最後看了一眼，然後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秦非去超市的時候，一幫人圍在收銀台錢，仰頭看著那台掛在牆上的舊電視。
“今天淩晨一點左右，政府軍突破了反叛者的防線，攻下了他們的據點，並俘獲多名反叛分子。根據情報，目前仍有四名在逃分子，以下是他們的照片，希望廣大市民提供相關線索，維護治安。”
秦非換好了衣服，抬頭看了一眼。
“秦非，那四個人好厲害呢。”一個女孩走過來，她也穿著和秦非同樣的工作服。
“再厲害也是徒勞吧。”秦非聳了聳肩，“林夢，難得你今天沒遲到啊。”
“嘿嘿，”林夢吐了吐舌頭，“還不是今天早上那些巡邏的機器人把我給吵醒了。”
“喂，你們兩個，”兩隻手從他們背後伸出來，搭在他們肩上，“上班時間可不是用來閑聊的啊。”
“是，店長！”秦非和林夢同時打了個激靈，然後迅速溜到收銀台旁。
“真是的。”店長搖搖頭，“要不是看你們可憐，我可不會收留你們，我還靠這家小超市過活呢。”
“店長你那麽好的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林夢笑著說。
“長命百歲我可不指望，受罪。”店長看了他們一眼，轉身走進辦公室裏，“不準偷懶啊。”
“是！”
店長離開後，顧客漸漸少了一些。轉眼間到了午飯時間。林夢從櫃台下拿出一隻舊飯盒，那是她的午餐。
“你自己住在那裏沒問題吧？”秦非突然問。
“啊？”林夢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沒……沒問題的。”
“我記得，你租的房子好像是在監察區附近吧？”
“是啊。”林夢點點頭，“我那裏環境可好了呢，畢竟是監察區嘛，一般不會有什麽問題。”
“哦，那就好。”秦非沉默了下來。
“你呢，你那裏還好嗎？”
“還算說的過去。”秦非說，“畢竟自己一個人，怎麽過都行。”
兩個人再次沉默。
外麵的天空黑了下來。原本就有些陰沉的天空此刻更是有些黑夜的感覺。下午的生意並不忙，秦非兩個人閑聊的老半天。
“下班了下班了，你們走吧。”店長從辦公室裏走出來說。
“可這還不到下班時間啊？”秦非有些意外。
“我有點事，超市今天提前關門。放心，工資少不了你們的。”店長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皺巴巴的煙，“走吧。”
“哦。”秦非和林夢離開櫃台。站在門口，秦非抬頭看了一眼，“快要下雨了呢。”
“路上小心。”林夢似乎有些不太開心，但還是微笑著和秦非道了個別。
正和秦非想的一樣，天很快下起了雨。秦韋回到地下室的時候身上已經有些濕了。房間裏一片漆黑，秦非於是摸索著順著牆壁找開關。
“別動。”秦非忽然覺得有什麽又細又涼的東西橫在自己的脖子前。身後隨即靠過來一個人，秦非能很明顯的感覺出來對方是個女人。
“你想要什麽？我沒有多少錢。”
“別動就是。”對方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按下了開關。秦非在眼前亮起來的同時，腦後覺得一陣痛，然後暈了過去。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眼前被一塊黑布蒙上，雙手被繩子捆住，被扔在牆角裏。
“你怎麽躲到他這裏來了？”
“隨便進來的，有意見麽？”
“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們走散了。”
秦非忽然覺得其中一個聲音有些熟悉。似乎是發覺他醒了過來，那個熟悉的聲音說道：“這孩子挺可靠的。”
“你要幹什麽？”那個女人問。
“放心吧。”他解開黑布，秦非頓時覺得有些刺眼，幾秒鍾後才適應過來。
“店……店長？”秦非有些驚訝，他看向一旁的女人，覺得她也有些眼熟。
“如你所見。”店長看著他，“她是反叛軍的幹部，我也是。”
“你瘋了麽和他說這些？”女人抽出槍指著秦非，“你讓開！”
“我說過，這孩子很可靠，我看人很準。”店長回頭看她一眼，“況且，殺了他，你怎麽應付每晚的巡邏？莫名其妙少了個人，那幫家夥肯定會找麻煩。”
女人猶豫了很久，最終收回槍，“我相信你。”
店長又看著秦非，“很抱歉，她闖進了你家，但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加入我們，要麽讓她打死你。別以為我們會怕剛才我說的麻煩。”
店長點了根煙，靜靜地看著他。
“我……我加入。”秦非說。
“哈哈哈，好小子，我就知道！”店長解開繩子，一把攬過秦非他，“蘭茜，這孩子以後就是夥伴了！”
“你還真是放心。”蘭茜看著秦非，“很抱歉剛才打了你，雖然羅佑相信你，但如果被我發現你有任何出賣的行為，我保證會殺了你。”
“蘭茜就是這樣，殺氣重的女人很可怕的。”羅佑小聲地說。
“你說什麽！”
“沒什麽！”
……
“店長，能和我講講這是怎麽回事麽？”秦非坐在床上，羅佑和蘭茜則是坐在他對麵。
羅佑深吸一口煙，“我們反叛軍，成立於二十年前，也就是衛權戰爭十年後。為了反抗塔羅萊，我們不斷進行著反抗。但是五年前，反叛軍內部分裂，分成了兩派。一派建議接受塔羅萊的和解協議，在塔羅萊的城市裏安居下來，另一派決定抗爭到底，要徹底消滅塔羅萊，奪回地球的控製權。”
蘭茜繼續說道：“我們就是抗爭到底的那一派。最終超過四分之三的反叛軍選擇了和解，隻有我們不到七百人決定繼續抗爭。但是我們之中又分成了兩個勢力，一方主張利用塔羅萊的技術進行人體改造，製造出人形戰爭機器，而我們主張絕不利用同胞，尋求其他的方法。”
“最後，五年前，激進派因為內奸的出賣被塔羅萊剿滅，而我們也傷亡慘重，，在這裏潛伏了五年，一直在秘密發展。可直到一個星期前，我們遭遇了和激進派一樣的情況，我們被出賣了。”蘭茜停頓了一下，“某個叛徒透露了我們的基地，結果我們五年來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逃出來的隻有幾個人，大部分成員都被抓住了。”羅佑說道，“現在的監察隊都是我們以前的戰友。”
“那……你們需要我幹什麽？”秦非有些不解。
“是啊，雖然你的確沒啥用，但是好歹也能給我們充個人數啊哈哈。”羅佑再次大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蘭茜，咱們走吧，我帶你去安全屋。”
羅佑臨走的的時候又說道：“小子，我們今晚說的事別和其他人說，小夢也不行，知道麽，還有，明早上班別遲到。”
送走他們後，秦非伸開四肢躺在床上，盯著有些潮濕的天花板出神。
“反叛軍麽……”
秦非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黑暗之中，他又再次做了那個噩夢。在夢裏，他一直在不停的奔跑者，拚命地想逃離那片黑暗。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不到十分鍾，秦非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抓起衣服就衝出了門。
十分鍾後，秦非氣喘籲籲地來到超市裏，羅佑正滿臉黑線地看著他。
“你差點遲到了，小子。”
“抱歉……”秦非喘了口氣，小夢替他拿來了工作服。
“這是我們的新店員。”羅佑扭扭頭，蘭茜從他背後走出來，“嗨，以後就是同事了。”
“你……”
“我們認識嗎？”蘭茜笑了笑，搶在秦非前麵反問道，“你是想搭訕嗎？不好意思我對你這種男性不感興趣。”
秦非注意到羅佑淩厲的眼神，於是咽了下口水，“不好意思。”
“抓緊工作去。”羅佑轉身擺擺手，走進辦公室裏。
羅佑走後，小夢輕輕碰了一下秦非，“你認識她嗎？”
“沒，不認識。”秦非搖搖頭。超市裏的生意並不怎麽好，轉眼間到了午飯時間。正當秦非準備吃飯時，羅佑突然出現在他背後，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跟我來一下。”
“幹嘛？”秦非放下筷子，起身跟著羅佑進了辦公室裏，一開門就看到蘭茜倚在窗戶旁邊看著他。
“坐。”羅佑說道。秦非有些迷惑，坐在沙發上，“怎麽了店長？”
“叫你來，是要跟你說一些事。”羅佑從抽屜裏拿出一遝資料，“還記得昨天晚上和你說的事麽？”
“記得。”
“我們的同伴給我發來了一份資料。”羅佑遞給他，“是當初的激進派遺留下來的一批武器。”
秦非接過那份資料，隨意翻了翻，“這些武器……”
“都是他們利用塔羅萊的技術研製出來的。在這裏我必須要和你說一下塔羅萊的身體構造。”羅佑看了一眼蘭茜，後者點點頭，按下窗戶下方的一個按鈕，一層淡藍色的光暈頓時籠罩住他們。
“這是什麽？”秦非好奇地看著空中漂浮著的光芒。
“屏蔽場發生器，可以屏蔽一定範圍內的光線和聲音。外麵看到我們一切正常。”羅佑清了下嗓子，“我們言歸正傳，塔羅萊人的身體構造很特殊，你應該在每月一次的例行巡查的時候見過。他們的大體構造和人類差不多，區別在於，他們的皮膚是銀灰色的，有金屬光澤，而且他們平時穿著一種銀色的防護服，這種防護服可以完全阻擋子彈，激光等高速傷害，但沒辦法抵擋刀刃的切割，所以想要殺死塔羅萊人，首先要突破他們的防護服。”
羅佑豎起手指，“第二點，塔羅萊人有兩顆心髒，一顆在我們人類的心髒的位置，另一顆在脊柱上。根據我們的研究發現，任意一顆心髒被毀，不會導致塔羅萊人死亡，隻會讓他們陷入麻痹狀態。除非同時刺穿兩顆心髒。除此之外，想要徹底殺死塔羅萊人，除了同時刺穿兩顆心髒，其餘方法和殺死一個人類差不多。”
“我來說一下任務。”蘭茜看著秦非，“那批武器據說藏在監察區的一棟廢舊倉庫裏。我們要做的，就是潛入監察區，找到那間倉庫的位置，並且帶出那批武器。”
“等等，我……為什麽要我去？”
“不是你，是我們。”羅佑說，“既然你加入了我們，就要做出相應的貢獻。”
“可是我……我是被迫的……”秦非的聲音小了下去，他低著頭，房間裏的氣氛凝重起來。
“你怕死麽？”羅佑打破了安靜，直勾勾地盯著他，“告訴我，你怕死，是麽？”
“是……”秦非回答。
“怕死是人之常情。沒什麽好丟臉的。”羅佑說，“我也怕死。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秦非抬頭驚訝地看著他，在秦非的預料內，羅佑應該會對他破口大罵，然後去逼迫他參與這場行動。
羅佑點了根煙，“我也是和你一樣的年紀加入組織的。那個時候是大屠殺的尾期。我的父母全都被殺了，隻有我自己苟活了下來。”
“那時候，我為了活下去，每天不得不為了吃什麽發愁。整個地球早已經滿目瘡痍，生態係統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塔羅萊人的入侵導致了大量的物種滅絕。即使是老鼠這種小型生物也死的差不多了。在這種環境下，我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幾年。每天睡在廢墟下，絲毫不擔心廢墟會倒塌，因為那時候，好像隻有死亡才是解脫。”
“人們為了生存，不得不自相殘殺，為了一點食物而大打出手。每天都有許多人餓死，或者被其他人殺死。但最多的還是自殺的。對他們來說，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也一樣，我曾數次想過自殺，想這麽一了了之。可我沒有，因為我想複仇。”
“有一天，我流浪到了一座廢棄的城市裏，城市早已經變成了一堆破磚頭了。正巧當時塔羅萊的憲兵部隊正在四處搜查幸存的人類，我躲到廢墟下，用磚塊瓦礫把自己藏了起來。正當我暗自慶幸的時候，有一個女人突然衝了出來，大聲叫喚，然後跑走了。她引開了塔羅萊人。當他們離開後，我朝著女人離開的方向走過去，遠遠地看到她支離破碎的屍體。可就在這時候，我在身後的瓦礫堆裏聽到了一聲啼哭我扒開瓦礫，裏麵有一個被破布包裹著的嬰兒。這時候我才明白，那個女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引開了塔羅萊人。”
“那個嬰兒，就是蘭茜。”
秦非愣了一下，把目光移向蘭茜，她沒有說話，隻是扭過頭去。秦非忽然看到了她的眼角有些泛紅。
“我抱著年幼的蘭茜，站在廢墟上，抬頭仰望著灰色的天空。從那時候起，我忽然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那就是複仇。”
羅佑也紅了眼圈，“這是地球，是我們人類的地球，我們憑什麽就要這麽輕易地被他們殺死？後來我加入了反叛軍，在分裂時站到了溫和派一邊。我堅信，人類一定會勝利。”
羅佑平複了一下情緒，“這就是我的故事。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也怕死，但為了那些我們心中所珍視的東西，我們必須要付出犧牲。這次行動，參加與否都不重要。我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我們已經把你當做了我們的一員。我們不會強迫你，如果你想去，明天晚上十一點，我們會在監察區附近的路口集合。”
離開辦公室以後，秦非的心裏有些恍惚。羅佑的故事和他有很大的相似之處。
“當人類遭遇滅頂之災時，總要有人挺身而出的。”秦非的腦海裏忽然回響起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