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可願為妾?
第340章:可願為妾?
夜間,龍璟宴請西寧郡主的事情,在皇宮開啟了軒然大波。
壽康宮內,文太後凝視著西涼殿內兩人對坐的兩人,唇角滿意的勾起弧度,點了點頭。
不過,當轉回身子的時候,她還是收回了那抹笑意,朝寢殿走的同時,也目光如炬的衝著蘇旖問道:“聽說,今天璟兒本是拒婚,找了玹兒,說再也不想攙和這些事?”
蘇旖眉睫微顫,沒有隱瞞的點頭道:“是,聽說昨天王爺陪西寧郡主去郊區賞湖,待到一半就轉身離開,今天便拒了婚,本以為王爺無心,就此作罷了,不想又……為什麽會這樣,奴婢也不明白。”
“真不明白嗎?”文太後挑眉,對於蘇旖那字字句句都將重點說明白的話,反問。
蘇旖一怔,勾唇無奈笑笑,“畢竟是王爺,奴婢不好鬥膽揣測。”
“王什麽爺!你自小看他長大,宛如半個乳母,他的事情你有什麽不可說的?”
嗬斥讓蘇旖心中微暖。
文太後卻抿抿唇,想著那昨夜跟隨去的宮人回來後稟報的事情,溫潤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少有的氣慍與威嚴。
頓了頓,文太後問道:“確定昨日出現的是樊姑娘嗎?”
蘇旖想著那曾經跟文太後打過牌,自己去平西王府的時候,也隱隱聽說的樊姑娘住在王爺大婚臥室的事情,點點頭,“是。”
文太後眉睫更緊,想著曾經壽康宮傳出的細微風言風語,樊筱玲將璟兒光天化日之下,按在立柱上強吻,瞳色更是陰沉了幾分,頓了頓,道:“你讓她來見我。”
便頭也不回的走掉。
西涼殿內,龍璟一直沉默寡言的看著滿桌的菜肴發呆,他的心情不好,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來,但不好到握著筷子的手都關節泛白,隱隱有掐斷筷子的意圖時,對於一向形不露於色的龍璟來說,這樣的生氣已經很極限了。
柳煙蘿靜靜的打量著龍璟,良久後,抿唇淡淡一笑,“王爺是為了昨日離開的那名女子生氣吧?容煙蘿猜猜,王爺今日其實是已經做好決定不跟柳家聯姻了,隻是不知道因為什麽生氣,所以才臨時決定見煙蘿?”
龍璟一怔,抬眸看著柳煙蘿,唇瓣顫了幾次,想要強迫自己禮貌待人,說句不是,可最終,隻能泄氣般擠出兩個字,“抱歉。”
柳煙蘿眉目淺淺,垂眸笑了一下,道:“有什麽可抱歉的?感情不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嗎?王爺既然心裏有人,煙蘿便能理解了,無妨的,這事隨緣。”
落落大方不逼迫的態度,以及體貼到給他台階下的話,讓龍璟赫然抬眸,看著那端冰雪聰明的女子。
不過想到那句心裏有人,他還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搖搖頭,“郡主猜錯了,本王沒有心上人。”
否定讓柳煙蘿心中淡淡一緊,似有什麽期翼在升起,不過對視到他那飽含憂傷的墨瞳,明白他的口是心非,又隻能好笑的勾勾唇。
掂起酒盞,她緩緩道:“自古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也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煙蘿不才,也不知道王爺為何事生氣,更不知道怎麽安慰王爺,今日且拋開身份立場,王爺隻當煙蘿是名朋友即可,煙蘿也隻舍命陪君子,陪王爺喝幾盞吧。”
龍璟眉睫顫抖,靜靜的看著眼前體貼入微的女子,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但隻有那滿心的愧疚在不斷的彌漫,頓了頓,他索性端起酒盞道:“郡主言重了,今日是我宴請郡主,此酒也該我敬郡主才是。還望郡主不責龍某唐突之罪。”
說罷,不等柳煙蘿說話,龍璟已經仰頭,一飲而盡。
柳煙蘿顫顫唇,隨後淡淡笑笑,也端起酒盞,以袖遮口,仰頭飲盡。
夜色就這般在推杯換盞中不斷深邃起來。
龍璟性格桀驁,飲酒豪邁,而出自世家的柳煙蘿更是秉承父親熏陶,落落大方,宛如巾幗女傑。
兩人愈喝愈如知己。
不過讓柳煙蘿沒有想到的是,即便知道龍璟今日心情不好,在她熏醉的時候,龍璟居然已經醉到不省人事。
倒在案桌上,五指緊攥酒壺,帶著發泄般又憤憤甩開的時候,柳煙蘿內心顫顫。
這到底是怎樣的打擊才會讓這樣倨傲的男人流露出這般挫敗頹廢的一麵?想著那個隻看到背影裙角的女人,她心裏不免升起一個想法。
他其實很在乎那名女子吧?
夜色撩然,柳煙蘿撐著額頭,不過看著龍璟那鋒翼的下巴,薄薄的唇線,高挺的鼻梁……心也微微帶著情愫萌動著……
皇家無真情,這樣的龍璟,她更喜歡了,怎麽辦?
而壽康宮長華殿內,樊筱玲靜站,麵對著對麵的文太後,垂眸不語著……
氣氛蕭瑟,文太後也沒想到再見樊筱玲,居然是為了璟兒,想到曾經樊筱玲那些有些刻意討好的行徑,再看著此刻端端正正站著,沒有任何給她叩首意圖的樊筱玲。
文太後似是明白,又似是不明白。
但最後,還是腦海裏閃過曾經聽說的樊筱玲主動吻璟兒,不顧璟兒不樂意,追著滿皇宮跑的事情,淡淡開了口。
“哀家今日喊你過來,想必你明白哀家是為了什麽……”
樊筱玲抬眸,淡淡看了一眼文太後,腹痛的虛弱讓她沒什麽力氣,隻得硬撐著。
點點頭,唇角勾起一抹苦澀,道:“明白。”
從她開始追著龍璟的跑的那一天,她就知道遲早會麵臨這一步,隻是不如蘇子有個異空身份的她,怕是不可能入文太後青眼了。
而事實也正如她揣測的那般,文太後頷首,開了口,“既然你明白,哀家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其實按道理,你是蘇兒的娟帕,哀家應該以禮待你,可哀家調查過你,你並無任何身份背景,家族在哪都不清楚,你也隻是蘇兒在大陸巡遊的那些年認識的江湖之客而已,倒不是哀家嫌貧愛富,隻認權位不認感情,隻講門第不講道義。可這皇室的門,最低也得是五品大員的閨眷才能進來,祖宗的禮法不能廢,廢了惹的是天下的議論,史書的謬記。”
伴隨著樊筱玲心緩緩裂開寒涼的深淵,文太後繼續道:“而且璟兒看起來也並不似對你有心,你們之間的兒女情長,哀家不管,也不想管,左不過就是你心悅他,他心悅她這些年少衝動事情,但是婚嫁之事關乎一生哀家必須插手。戰局複雜,玹兒的江山坐的並非那麽牢固,璟兒的婚姻很大程度是在輔佐玹兒的江山,哀家曾對紀文清承諾,此生竭盡全力也要保龍氏江山穩固,玹兒帝位無阻。所以……”
話到最後,文太後沒有再說。
但樊筱玲已經全然明白,想著那字字珠璣的五品大員,不甚有心。唇角苦澀的宛如沒加糖的黑咖啡,那些體貼入微的話,甚至比直接說一句她不配來的更要讓人難受,心更是疼的快要剝落,點點頭,她道,“我知道,讓我離開他,對嗎?”
或許是神色太過憔悴,讓文太後一瞬間想起很多年歲的過往,心軟了下來,道:“哀家也並非半點情理不通之人,若你是真心喜歡璟兒,他身邊多個人伺候他也是好事,隻是你可願為妾?”
為妾?
頓時,樊筱玲心中的諷刺擴大成一片汪洋大海,不斷狠狠的拍打著滔天巨浪。
而錯愕的眸光讓文太後以為她在喜悅,沒有聽清楚,便好心又重複了一次,“哀家是說,允你為妾。”
頓時,樊筱玲的表情從錯愕變苦笑,從苦笑變茫然,但不管怎麽變,都像是不敢相信這句話般,帶著漫天的顫抖。
實際上,她知道自己的年歲,她能陪龍璟一生,卻不能跟他共白頭,所以,她沒有半分想嫁他的想法。
可她從不知道,當為妾兩個字插入她耳膜的時候,是這麽的疼。
疼的她心底發絞,疼的她呼吸難咽,甚至最後疼的她眼眶中都不受控製起了水光……
睫毛輕顫,她忍了忍,笑道:“娘娘憑什麽認為我會同意這件事?”
不同意嗎?文太後蹙眉,她覺得她將厲害關係說的很明白,後路也說的很清楚了。
然而,回答她的,隻有樊筱玲那倔強至極的身影。
道出一句,“謝太後娘娘成全,我不願。”
樊筱玲轉身就走。
利落的姿態宛如她宮中那些盛開到極致的紅色鳳尾花。
文太後坐在高殿上,凝視著那越走越遠的背影,也詫異的不能自已。
直到蘇旖緩緩走出,文太後才真似生氣般,道:“這女子性格怎能這般?哀家又不是棒打鴛鴦,隻不過是告訴她身份不合適,做不了王妃而已,她這什麽意思?見哀家從不下跪叩首就算了,居然扭頭就走!呼……”
文太後氣的腦仁疼,扶著額頭,覺得跳動厲害。
蘇旖抬眸,看了眼出自大家,從來都重視禮教的文太後一眼,再看向那已經消失在宮殿的樊筱玲。
微微歎了口氣。
其實文太後是真為了她好,隻是……
搖搖頭,想著自己當初去平西王府送錦被的時候,王爺那淡淡緊張的神色。
年輕人的世界,對於她這種跟文太後一生都不知情為何滋味,隻為自己守護信仰,禮法活著的女人來說,怕是理解不了了……
壽康宮內,樊筱玲快步的走著,壓根沒有跟隨宮人的引路,任憑宮女們在後麵疾呼,“樊姑娘,不走這邊!”她都沒有回頭。
不是她要亂逛,而是她隻是想走後門最捷徑的道路,快速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而已。
然而經過一處宮殿的時候,隔著夜色,她頓頓停下了腳步。
看著那邊柳煙蘿指使著宮人,將喝醉的龍璟從案桌上扶起來,往後殿架。
花燈耀的那雙身影別樣和諧。
對於龍璟為什麽喝醉,她不知道,對於龍璟會不會跟柳煙蘿發生些什麽,她也不關心。
她在乎的,隻有眼前的這一刻。
透過那些斑駁的光影,她看著柳煙蘿舉手投足的世家小姐風範,將龍璟扶起來給宮人後,就退避三舍,並不輕浪貼上,很好維持自尊儀表,周圍宮人望去讚賞的眼神,一瞬間,她似是明白了龍璟昔日討厭她的那些原因。
也是這一瞬間,她透過那層層流光,在眼眶的水光中,她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