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0章 初次拜訪
劉源村的村子不大，人口大概有近兩千人，村頭村尾很快就都轉了一遍，當然小巷就沒有去轉了，回到大隊代銷點也用了不少時間，幸好沒讓老爸等，趙衛東鬆了口氣。
又等了一會兒，趙國鈞的公事才辦完，小劉主任一起送了出來，並帶父子兩人往葉軍豪住處走去，走了五、六分鍾，小劉主任指著前麵一座破舊的土房子說：
“趙主任，那就是下放幹部葉軍豪的家。”
“小劉主任，謝謝你，你回去把，我們自己去就行了。”趙國鈞笑著說道。
“行，我就回去了，等一下到代銷點來吃午飯。”小劉主任熱情的說道。
“再說吧，如果到時間沒有來，你們就不要等了。”
老爸說完話，牽著兒子的手就向打開大門的舊土房走去，走到大門口，老爸敲敲門說：
“請問，葉先生在家嗎？”
“誰啊？”
聞聲從室內走出一個大約不到五十歲的中年婦女，麵色微黑，麵容憔悴，一看到趙國鈞馬上就認出來。
公社的供銷社主任全公社有幾個人不認識，每家每戶的生產、生活用品都要找供銷社，而且主任手中還掌握著全公社計劃物資機動指標的分配權，權力不小。
下放幹部下放下來，工資也一分不少帶下來，下放幹部工資都很高，為此葉軍豪的夫人劉葆紅跑供銷社也多，要求一些機動指標也少不了，老爸也是很同情他們的遭遇，也從來沒有刁難過他們，劉葆紅接著說道：
“趙主任，真是稀客，今天怎麽有空到家裏來，來來來，快到屋裏坐。”
“葉夫人客氣了了，我們冒昧過來，給你添麻煩了。東東，把禮物拿給伯母。”趙國鈞客氣的說道。
趙衛東急忙把大豬腳提過來，放在桌子上，劉葆紅看到就說道：
“哎呀，趙主任你太客氣了，你平常已經很照顧我們了，串個門還帶什麽東西？老葉，老葉，快出來，供銷社的趙主任來了……”
“哦，是趙主任呀。”
隨著這個聲音，葉軍豪自裏間慢條斯理走出來，他的麵色發黑，頭發胡子拉碴的，衣服因大陽長期暴曬，都己掉色嚴重，卻是滿臉嚴肅，畢競是當過高官，長期養成的習慣，不是短時間可以改變的，但嚴酷的現實讓他已無法維持僅有的尊嚴，從表麵上看他已經有點象農民了。
“葉先生，你好。”趙國鈞趕忙起身，恭敬地問候道。
“趙主任，請坐吧。”葉軍豪淡淡的說道。
聽得出來，葉軍豪雖然不冷不熱，不過看得出來，他隻是在維持自己的最後尊嚴。
但是，很明顯他的心態已經變了，接受了自己現在已經是平民百姓的身份，而且是另類的平民百姓，否則他也不會在私下場合如此稱呼基層幹部。
葉軍豪知道自己是下放幹部身份，是被下放到農業生產第一線參加生產勞動的，走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就是跟農民一樣幹活，跟農民一樣的生活。
這是說得好聽的，其實葉軍豪知道他是被某些人代表組織，將他送到農村來進行勞動改造。
葉軍豪的下放通知書上寫著：
“經研究批準，您光榮地下放到農業生產第一線參加生產勞動，走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特向您表示祝賀……”
上方還印有首長頭像和首長語錄。
但他同時也知道他的組織介紹信上則寫著：“茲介紹葉軍豪同誌下放到河西公社劉源生產大隊安家落戶，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這個“安家落戶”四個字，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以四十三的年齡就已經進入到副部級領導幹部的行列，不到五十的副部級以上幹部全國也是曲指可數。
戰爭年代，出現大批年青幹部這不希奇，現在是和平年代，領導幹部都是一步步走上來的，沒有點工作能力，而且一場連著一場的政治運動，能在其中脫穎而出肯定是不簡單的。
沒有想到，這一次一個不注意，得罪了省裏的主要領導，被無限上綱上線，被貶謫到偏僻的小山村下放勞動。
以他的年齡和級別來說，上升的空間還很大。
而且他的能力也很強，就如此結束自己的政治生涯，他真是不甘心。
很多下放的高級領導幹部年齡都比較大，參加勞動也是很輕便的勞動，甚至可以不參加勞動。
但是，葉軍豪不一樣，年齡才四十多，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更要命的是，以他的年齡未來上升空間無限，因此也就不好對下放勞動應付了事，希望有複出的一天。
他是如此年輕就進入這個行列，沒想到任職才一年多就被下放，現在都下放都兩年多，年齡已經到四十七歲。
可是解除下放勞動還是遙遙無期，隨著年齡的增加，年齡的優勢也再逐步喪失，若是再過幾年，就過了五十大關，年齡的優勢就基本喪失了，那麽前景將更加暗淡。
其實，他是帶工資下來的，不幹活也能生活。
可通知上是要求他們下來是到農業生產第一線參加生產勞動，走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如果不做，他也算年富力強，不參加勞動，實在說不過去，回去將遙遙無期。
要去做又是力所不能及的事，畢競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幹過農活。
雖然在高級領導幹部中屬於年富力強，但在農村屬於年紀不小了，更何況現已年近半百，在幹農活上，農村裏的小孩子都比他強。
他們在這裏幹得時間越長越被農民看不起，這是他無法接受的，在農村有錢都沒有地方買菜，自己又不會種，根本無法融入到農民中去，隻能是越來越孤立，平常根本沒有人來串門，可以說是門前冷落。
葉軍豪想了很多，很多……
“葉先生，這是我的小孩趙衛東，來，叫葉伯伯。”
趙國鈞特別恭敬的介紹道。
如果隻是一個下放幹部，趙國鈞能平等相相待就不錯了，多數的人是免不了用異樣的眼光去看這類犯了錯誤的下放幹部，但從兒子的分析來說，這個下放隻是暫時的，葉軍豪很可能還有官複原職的一天，那他就是自己的上級領導了，是高不可攀的高層領導，這就讓趙國鈞不敢用對等的姿態說話，不自覺的就用十分恭敬的態度對待。
趙衛東落落大方，脆生生叫了聲：
“葉伯伯，您好。”說完還鞠了個躬。
“哎喲，這孩子可真乖，今年多大了？”
葉軍豪尚未開腔，劉葆紅倒是一迭聲誇獎起來。
不知什麽原因，葉先生兩口子生了三個孩子都是女孩子，大女兒跟二女兒已經響應國家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去了，身邊隻有一個小女兒跟著，因為沒有男孩子的缺撼，讓劉葆紅對男孩子特別喜愛。
趙衛東又鞠了個躬，規規矩矩回答道：
“伯母，我叫趙衛東，今年十三歲了。”
鞠躬行禮在破四舊的文革時代，已經很少見到了，雖然趙衛東的心理年齡不小，但是對於成就非凡的革命前輩，他是從心底裏特別尊敬，所以用鞠躬來表示自己的敬意。
可這一來，不但老爸笑得合不攏嘴，劉葆紅大是驚訝，連葉先生都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說實在的，下放勞以來，已經很少聽到如此恭敬的話，也很少感受的如此從心底裏的尊重，葉軍豪心裏也感到受用，這真是久違的感覺，讓他不由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劉葆紅看到葉軍豪露出開心的笑容，也感到非常高興，她己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他的笑容了。
能讓自己老公開心，這比什麽都好。
本來劉葆紅十分鬱悶的心情也瞬間好了起來。
說實在，本來對著一個小小的股級幹部，她想不到自己會如此熱情。
她知道葉軍豪不想放下自己的尊嚴，應付那些十分敵視下放幹部的人，可你又必需在這裏生活，那隻有自己多陪些笑臉，讓大家能夠接受自己一家，不要把他們當成異類。
碰到能夠尊重自己，不戴有色眼鏡看自己一家的人，確實讓劉葆紅高興，她用特別熱情的語氣說道：
“哦，衛東。好好，來，告訴伯母，你上幾年級啦？”
“伯母，我剛剛參加完初中畢業考試，下半年就升高中了。”趙衛東回答道。
“怎麽，才十三歲就要上高中啦，真是不錯。我那小丫頭也跟你同歲，在河西中學讀初一，今天是星期六，上半天課，估計會趕回家吃午飯。”劉葆紅介紹道。
“我兒子書讀得不錯，年齡全班最小，這一次畢業考試成績，估計全校前三名不成問題。”趙國鈞挺自豪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