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蕭則行視角(二合一)
某種意義上而言,蕭則行和棠柚的第一次交際,在他七歲那年。
蕭則行被孟雲秋收留的那段時間。
棠柚尚未出生,她母親蘇媛前來探望孟雲秋,一看到他,笑了,親切地俯身,柔聲問:「你就是小星星吧?」
不等蕭則行回答,孟雲秋便走出來,叫她:「阿媛?外面太陽大,你進來說吧。」
孟雲秋笑著同蕭則行介紹:「這是蘇媛,棠宵的妻子,你叫她一聲蘇阿姨就好。」
蕭則行禮貌彬彬:「蘇阿姨好。」
蘇媛笑著遞給他一顆糖,誇獎:「真乖。」
進了房間之後,蕭則行才發現,蘇媛懷孕了。
她穿了件白色的裙子,很長,裙擺也很大,剛好遮住;外面太陽刺眼,乍一看,瞧不出來,進房間后才看得出她隆起的小腹。
孟雲秋對蘇媛說:「你這孩子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都七個月了,怎麼肚子還這麼小?我聽人說你現在還跑出去談生意——棠宵就是爛泥扶不上牆,你何苦這麼難為自己?」
蘇媛聲音溫柔:「夫妻啊,本來就該相互擔待。您放心,等忙過這一陣,我就好好地養胎,我身體也沒大礙。」
蕭則行泡好茶,聞言,也沒給她送,而是倒了溫熱的牛奶。
孟雲秋瞧見了,笑:「把杯子送到我這裡來吧,你蘇阿姨不喜歡奶味兒。」
說話間,蘇媛從他手中接過杯子,眼睛彎彎:「謝謝小星星啊,阿姨可以喝;說來也奇怪,以前聞到就要吐呢,懷孕后竟然開始喜歡喝了。」
孟雲秋笑吟吟:「多半是你肚子里的小饞貓饞奶呢。」
大人說話,蕭則行並不會參與;道別之後,他折身離開,仍舊不可避免地聽到身後兩人的談話——
蘇媛問:「您真的打算繼續養著這個孩子?」
孟雲秋嘆氣:「我先前欠他一個人情,現在也算是還上。」
「蕭先生真的不肯認?畢竟是親生骨肉啊。」
「倒也不是不肯……」
後面的話,蕭則行沒有再聽。
他大致能猜到孟雲秋會說些什麼。
他的父親並不愛他。
一直到七歲之前,蕭則行對自己父親的印象,都來源於偷偷私藏下來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母親和父親在結婚時候的合照,照片上的兩個人誰都沒有笑,板著臉,十分嚴肅。
不像是新婚夫妻,倒像是一對仇家。
父親從未探望過他。
包括他的生日。
除卻這一點之外,蕭則行的生活和其他同齡人並無區別,在物質方面,甚至要更為豐厚。
母親孟元曼完全不用出去工作,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喝茶、一遍又一遍的換衣服、讀書看報;她會請來髮型師,花費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做頭髮,再自己對著鏡子面無表情地剪個亂七八糟;也會故意從卧室窗子里把首飾丟出去,再命令傭人找遍每一寸土地,一定要給她找到。
蕭則行不理解自己母親的行為,他不明白母親為何以捉弄人為樂,正如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喜歡在晚上拿刀子割傷他的皮膚,要一點一點放他的血。
別墅中的傭人並不多,原本有一位專門照顧蕭則行的趙阿姨;但蕭則行過完六歲生日之後,趙阿姨就被辭退了,也沒有再請新的人過來,孟元曼細聲細氣地對著傭人說,自己完全可以照顧好他。
其實那時候的蕭則行已經不需要人照顧,他學習東西的速度很快;關於用餐的禮儀,趙阿姨早就耐心地教過他——
「你是先生的親生兒子,他遲早會接你回去,」趙阿姨這樣對蕭則行說,「你母親犯的錯和你沒有關係,先生現在只是遷怒,等氣消了,就會沒事。」
蕭則行隱約聽說過母親犯的錯事。
結為夫妻的人應當對對方保持忠誠,然而他的母親卻和另外一個男人相愛。
這是一件無法被原諒的事情。
父親因為這件事情憎惡他母親和他,命令他們搬出去居住;同孟元曼相愛的那個男人去世之後,孟元曼的精神狀態逐漸崩潰變壞。
直到趙阿姨離開,孟元曼才開始折磨他,放他的血——
「你是我兒子,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孟元曼掐著他的臉頰,嘆息,「但你長的和你爸太像了,你有他一半的血,想想我就覺著噁心。等你把他的血流乾淨了,媽媽才能毫無芥蒂地疼你啊,小星星……」
孟元曼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古怪,白天仍舊會變著法子折騰傭人,晚上則是變著法子折磨他。
蕭則行不是沒有向傭人求助過,他捲起袖子,給那些傭人看自己胳膊上的傷痕,然而傭人臉上滿是驚恐。
他一轉身,看到孟元曼站在身後不遠處,靜靜地注視他。
第二天,傭人就被辭退,理由是盜竊孟元曼的項鏈。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他七歲生日,孟元曼變本加厲;那天她給傭人都放了假,廚師司機都不在,蕭則行忍無可忍,推倒她,拖著傷腿,冒雨跑出去。
與母親同姓氏、性格卻截然不同的孟雲秋收留了他。
……
蕭則行十分敬重孟雲秋。
比對父親和母親要敬重的多。
蘇媛中午留在這邊吃飯,笑著與孟雲秋聊天。
蕭則行在孟雲秋這邊生活已經有兩個多月,還是第一次見她與人聊的這樣開心;言語間提及蘇媛腹中的孩子,求子心切的棠宵早就做了檢測,知道是女孩之後,頗為失望。
但蘇媛頗為珍愛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在取名這件事上極為慎重。
棠宵取了幾個名字,十分隨意,她都不喜歡,請大師測過之後,自己定下幾個字,柚、楠、橙、橘,也不知道該選哪一個合適。
孟雲秋把目光投到蕭則行身上,問:「你覺著哪一個比較好?」
蕭則行建議:「既然難以抉擇,不如抽籤。」
蘇媛十分贊同這個法子,讓人拿來紙筆,端端正正地寫下,疊了四個紙條;她很喜歡蕭則行,笑著讓他來選。
蕭則行拿了一張紙條,展開看,端端正正的一個「柚」字。
「那就叫柚柚吧,」孟雲秋笑著說,「柚子象徵團圓,吉祥,還有庇佑的含義,是個好名字。」
蘇媛摸摸蕭則行的臉頰,逗:「要是輩分上沒有差距,我還真想給你和我孩子定個娃娃親。」
「可別說了,」孟雲秋搖頭,「兒女長大了自有兒女的想法,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還是不要妄加干涉。」
「也對,」蘇媛愛憐地摸摸肚子,「我只希望柚柚能夠平平安安長大,找一個真心喜歡她的人,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簡單快樂地過好這一輩子。」
蕭則行並沒有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沒多久,蘇媛發現棠宵出軌之後,默默找孟雲秋哭訴,孟雲秋主張蘇媛與棠宵離婚,孩子她來撫養;但蘇媛始終堅信棠宵會回心轉意,孟雲秋怨怒她,恨鐵不成鋼,卻也無可奈何。
話不投機,兩人關係開始一點點變僵。
孟雲秋也不可能真的一直照看他,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蕭老爺子終於肯把他接回去。
老爺子對他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好,他工作忙,極少與蕭則行交流;兩個人與其說是父子,更像是上司與下屬。
嚴格而疏離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蕭則行讀寄宿制學校,完全封閉式管理,每周五才回家。
時間最長的一次,蕭則行與父親長達兩個月不曾見過一次面。
那一次,老爺子回來時是個傍晚,蕭則行已經許久未見到父親,十分想念。
在樓上看到車子亮光時候,他立刻下樓,早早地站在門口相迎。
燈光並不明亮,光芒熹微。
老爺子笑著信步走來,俯身抱住他。
這還是回家之後,父親第一次抱他。
也極少這樣對他笑。
蕭則行微怔。
下一刻,他聽到老爺子慈愛的聲音:「維景?一個月不見,都長這麼高了。」
蕭則行說:「爸,我是則行。」
老爺子鬆開手,看著他,笑容收斂:「嗯。」
「早點去睡吧,」老爺子說,「來這裡等我做什麼?喂蚊子?」
與他不同,蕭維景一直受到老爺子的喜愛。
老爺子一直信奉著「抱孫不抱子」的原則,哪怕蕭則行與蕭維景只差了三歲,在老人家眼中,蕭維景可以寵,但蕭則行不可以。
關於他不喜歡蕭則行這件事,蕭家上下人都明白的清清楚楚。
蕭維景性子直,聽到這個消息,第二天就忍不住過來找他。
蕭維景直戳戳地問:「二叔,爺爺不喜歡你哎,你難受嗎?」
蕭則行收筆,盯著自己剛剛完成的畫,反問:「為什麼要難受?」
蕭維景拿著書,完全看不進去,直接丟在桌面上,十分驚奇:「可是你得不到父愛啊。」
「既然從沒有得到過,」蕭則行將筆放入清水中,仔細涮洗,「那有沒有對我來說無所謂。」
蕭維景被他這一段話繞過去,好久,才獃獃地應了一聲。
蕭則行沒有同他繼續說話,靜心屏息,將毛筆洗乾淨,掛在筆架上。
老爺子雖然不怎麼與他親近,但是在孩子教育上也沒有絲毫馬虎。
蕭則行左撇子,先前孟元曼不在意他如何,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就行;孟雲秋對自己要求嚴苛,但鮮少要求他一個孩子。
還是老爺子瞧見了,硬生生地逼迫蕭則行改掉用左手的習慣,要求他必須使用右手。
為了磨蕭維景的性格,老爺子請來一位專門教授山水畫的老師,順便讓蕭則行跟著一起學習;蕭維景對此興緻缺缺,沒什麼耐性,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倒是蕭則行認認真真地完成老師布置下來的任務。
蕭維景畫到一半就開溜,筆和書都胡亂堆放。
他不喜歡自己動手收拾。
書房門開著,蕭則行將自己剛完成的畫放在矮台几上,準備晾乾墨后再收起來;尚未來得及整理硯台,聽到一聲稚里稚氣的「哥哥」。
他轉身,看到了一個白白凈凈的小糰子。
小糰子扎著兩個小丸子頭,眼睛烏溜溜,葡萄一樣,大紅色的小裙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蕭則行問:「你是誰家的孩子?」
小糰子不說話,她的目光被旁邊矮几上的畫吸引住了,邁著小短腿跑過去,看了一陣子畫,又仰臉看蕭則行,笑起來甜甜的:「哥哥真好看。」
蕭則行沒有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他剛準備叫人把小糰子領走,這個小糰子就好奇地伸手,摸了一把剛剛碾好的墨,肉乎乎白白凈凈的五根手指在墨水裡戳了戳,就要往自己嘴巴里放。
要不是蕭則行眼疾手快,及時拉住她的手,成功阻止,這小糰子還真的要傻乎乎地把墨水吃了下去。
抓住小糰子的手力氣大了些,小糰子一撇嘴,大眼睛看著他,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委屈巴巴地哭:「哥哥打我。」
蕭則行被小糰子的眼淚弄的手足無措,不得已,俯身抱住她:「好了好了,哥哥不是故意的,別哭了好不好?」
小糰子抽抽噎噎地,小手一甩,幾滴墨汁濺到他剛剛完成的畫上。
蕭則行也顧不得了,只想著怎麼哄好這個小傢伙。
眼看著她伸著臟乎乎的手要抹眼淚,蕭則行不得不抽了紙巾,耐心地給她擦拭乾凈手指,笨拙地哄:「別哭了,哥哥不怪你。」
小糰子雖然瞧上去肉嘟嘟的,但並不重;至少對蕭則行而言,抱起來這麼個小傢伙輕而易舉。
他不知道小糰子是從哪裡來的,頭疼不已,準備抱著她出去找傭人。
剛剛出門沒多久,小糰子就揪住他的襯衫,急切不已地開口:「哥哥哥哥,廁所廁所,糖糖想噓噓。」
蕭則行聽她說話,頓時神經緊繃,立刻往衛生間的方向走。
小糰子腿短,走的慢,真要是放她自己磨磨蹭蹭地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衛生間。
蕭則行不得不嚴肅臉警告她:「你再忍忍,千萬別——」
一句話沒說完,他敏銳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緩緩地滲入他的上衣。
起初是一點,慢慢地是一片。
緊接著聽到小糰子弱弱的聲音:「晚了,哥哥,已經噓噓完了。」
蕭則行低頭,看著小糰子仍舊揪著他的衣服,對著他露出無辜且甜美的笑容。
蕭則行面無表情地把小糰子放下來。
她紅色的裙子已經濕了好大的一片,一臉的天真無邪,叫他:「哥哥,你能帶我去換衣服嗎?」
蕭則行按住太陽穴。
小孩子不懂事這很正常,不能打孩子畢竟她啥都不懂……
冷靜下來之後,才將她交給傭人。
離開前,小糰子穿著**的裙子,絲毫沒有愧疚之心,還禮貌彬彬地朝他揮手道別:「哥哥再見。」
蕭則行揮手:「再也不見。」
蕭維景聽到這件事,足足笑了半個小時,才幸災樂禍地告訴蕭則行:「這小姑娘叫糖糖,是棠爺爺的孫女,爺爺可寵她了。尿你一身算什麼?就算是她尿老爺子一身,老爺子也絕對不會生她一點兒氣。」
說到這裡,蕭維景又笑:「也虧得你脾氣好,要是她敢尿我身上,我能直接把她打到連她媽都不敢認。」
蕭則行並沒有理會蕭維景,他洗了好幾遍澡,換好衣服,正耐心地在被小糰子弄污的畫作上添上幾筆。
幾團墨點,頓時成了盛開的梅花。
一個不怎麼熊的熊孩子而已,蕭則行並未放在心上。
以後只要別再來惹他就行。
一語成讖,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熊孩子,直接被老爺子打包送去大洋彼岸求學。
高中、大學、工作,蕭則行獨身一人在異國,從零開始,生意越做越大,公司員工人數越來越多。
除卻工作之外,蕭則行對消遣娛樂興緻不高。
蕭則行並非不重欲,只是更加嚴苛自律。
在他眼中,一味屈從自己欲、望的人與野獸並無太多不同。
25歲那年,蕭維景千里迢迢投奔而來。
「二叔,」蕭維景直言,「我過來躲躲婚約。」
蕭則行知道老爺子親自給蕭維景指派了婚事,對方就是那個五歲時候尿他一身的「糖糖」。
蕭則行平日不會過多參與他人私事,只是想到那個糖糖,忍不住提醒:「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都要和人家好好聊一聊,一味躲著不是辦法。」
蕭維景惆悵不已:「其實那小姑娘長的還可以……等等吧,等等再說。」
蕭則行不置可否。
他對人的外貌並不過多看重。
婚姻本就是該兩人攜手共度餘生,人都會老,容貌總會衰減;比起來相貌,他更傾向於一個人的品行,以及性格。
這大抵是孟元曼為他留下來的心理陰影。
迄今為止,蕭則行的擇偶條件仍舊只有一條。
喜歡就好。
旁的那些條條框框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設置再多的條件,都抵不過真正的心動。
蕭維景抵達北歐之後,蕭則行發覺這個大侄子性格純良,被寵溺太過,並不適合商界的爾虞我詐。
這樣一眼就能看出的東西,蕭則行不信老爺子不明白。
蕭則行摸不清楚老爺子是什麼意思。
他早非幼時會對父愛尚有期待的那個傢伙,比起來這個,蕭則行考量最多的,還是老爺子默許蕭維景來這裡的隱藏含義。
蕭則行從不會為他人做嫁衣裳,北歐的公司深層人員運作,蕭則行不會讓蕭維景接觸到,其他方面都親力親為,教授與他。
獨身在異國他鄉多年,老爺子與蕭則行的聯絡並不深厚;唯獨在蕭則行名下的公司成功在美國上市當晚,老爺子破天荒主動打了電話過來,道了一句祝賀。
老爺子第二次主動打電話過來,是蕭維景跟著他學習的第四年。
老爺子說:「則行,你回來,我把明建給你。」
蕭老爺子想讓他接手部分事業,不要求蕭則行能做出多麼大成就,只要求他別像蕭維景一般敗家。
然而老爺子不知道,蕭則行從來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
蕭則行接手明建之後,先大刀闊斧地精簡人員,手腕強硬不輸當初老爺子半分;又在老爺子不知情的狀況下,拿下兩塊不被老爺子看好的土地,完全與老爺子意願背道而馳。
老爺子氣的罵了他兩個小時,一晚上都沒睡覺。
蕭則行快刀斬亂麻解決完公司的事情,心情愉悅,短期休假中,順便去見了堂哥準備收養的那個孩子。
初見驚艷,這個叫「唐釉」的女孩,明眸皓齒,笑起來甜美可人。
聊天時候,有點點不會令他反感的小聰明。
蕭則行不曾往其他方面想。
不過一個還在讀高中的女孩子而已。
蕭則延選中的孩子,他也不過是幫忙看一看而已,不會再橫生枝節。
只是分別時候,那女孩兩通電話的變臉速度令他格外驚訝。
前一秒還在哀哀戚戚,下一秒就和朋友笑著瘋狂吐槽。
——本以為只是個軟糯糯有點小聰明的小糰子,沒想到小糰子還是辣椒餡兒的。
挺新奇。
再見面,是老爺子的壽宴。
她還是那樣清純無辜的裝扮,只是早就見識了她的變臉速度,蕭則行再看這個小傢伙,怎麼看怎麼覺著有意思。
這個有意思的姑娘竟然還會安慰他,說關於他不好的事情一定是狗仔們亂寫——事實上,蕭則行並不在意那些三流小報如何評價他,更不知道她口中的到底在指什麼。
不過這小傢伙對長輩名聲的維護,令他十分欣賞。
完全是出自長輩對晚輩的欣賞。
真正令蕭則行起了疑心的,還是書房外的事。
老爺子不許任何人挑戰他權威,盛怒發火,砸破他的額角;蕭則行離開之時,看到她仍舊守在門外。
一副受了驚的兔子模樣。
她問:「爺爺打你了嗎?疼嗎?」
明明手指害怕到不停地發抖,還是忍不住上前,替他擦拭著額頭的傷口。
紙巾貼上他的額頭,她認認真真地擦拭著,眼睛明亮。
一個小辣椒,裹上了一層糖漿糯米,又開始假裝自己是個甜甜軟軟的糰子。
蕭則行敏銳察覺到,這個女孩對他的態度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不清不楚的曖昧。
多年來,他拒絕過的鶯鶯燕燕不在少數,卻破天荒的沒有及時回拒她的示好。
——她是個高中生。
——還是他堂哥準備收養的養女。
蕭則行按住紙巾與她的手:「謝謝。」
本想斥責她,但想到這孩子孤苦無依,身世可憐,多半也敏感;話重了,又恐損傷到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他自己都覺著驚異,竟然會為了這麼一個小傢伙考慮到這麼多的事情。
本以為兩人交際至此結束,不曾想晚上在廚房又陰差陽錯相見,蕭則行伸手攬了一把,正好攬住女孩柔弱纖細的腰肢——
盈盈不堪一握。
這一次是她主動推開。
她真的如兔子一般,表情震驚,驚恐地逃開。
那樣的表情做不得假,就連蕭則行自己也忍不住思忖,是否誤會了她的單純示好。
或許這孩子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單純地想要討好他這位長輩。
然而蕭則行當晚卻做了一個極為旖、旎的夢,夢到她在自己身下,腰纖細到彷彿一用力就會折斷,被他大手掐著。而她眼睛紅紅,包著一汪淚花兒,要哭也哭不出來,可憐極了。
半夜驚醒,蕭則行去洗了澡,換掉臟衣服。
他冷靜地想,看來以後真的不能再見這個唐釉了。
不管她對自己是個什麼想法,他已經開始產生超過長輩對晚輩的那種念頭。
畢竟以後就是一家人,蕭則行也並非多麼古板嚴苛的人,但也不會真的罔顧倫理去對一個女高中生下手。
他又不是禽獸。
次日再見蕭則延,蕭則行頗為不自在,著重問了他,昨夜唐釉是否留宿?
得到的卻是否定的回答。
蕭則行不得不再度懷疑,疑心這孩子是不是在故意招惹他。
很快,馬球場上的事情印證了這一點——
她千里迢迢地跑過來,絲毫不在乎他人目光,還姿態親密地喂他吃草莓,也不怕曬,在大太陽下等他打馬球。
他本該不予理會,直接趕走她。
看到她額角汗水時,卻再一次心軟。
最終只是稍稍懲戒警告,擺正自己長輩身份,隱晦提醒她:「你也可以把我當爸爸。」
——她既然已經是蕭則延的養女,就不應該再對他這個長輩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
「疼了才能記住教訓,小孩子就該和同齡人一起玩,和我有什麼好聊的?」
——才上高中的小女生,心智尚未發育完全;她更適合和同齡男性談一場乾淨純粹的戀愛,而不是和他這個大她許多歲的男人在一起。
坦誠而言,到了蕭則行這個年紀的男性,難免會有欲、望。
沒有女朋友,蕭則行可以剋制住,他欲、望雖重,卻並不縱、欲,於男女之事上一向冷靜;可一旦定了要廝守終生的女孩之後,交往中勢必會有親密接觸,他難以確定自己是否還會始終保持住理智。
她年紀太小了。
不合適。
對於這個頻頻示好的養女,蕭則行不能說問心無愧。
他不自覺添上一份心軟。
這一份心軟到,哪怕知道她動機不純,在得知她丟失手機錢包之後,仍舊忍不住出手幫忙,主動送她去醫院——
這才終於弄清楚,這個天大的烏龍。
原來她把他當成了蕭維景。
原來她並不是還在讀高中的唐釉。
原來她是棠柚。
還是她尚在母親腹中時候,蕭則行為她取的名字。
柚子吉祥,寓意團圓。
五歲時,憋不住尿了他一身的糖糖也是她。
現在,她孤獨無依,又被老爺子一紙婚約牽絆住。
蕭維景優柔寡斷,易衝動,絕非她的良配。
棠柚對蕭維景也不曾有真心,不然哪怕兩人容貌相似,也不會認不出。
她故意裝的柔柔弱弱,也不過是想要逼迫蕭維景下定決心解除婚約而已。
蕭則行稍加試探,便確定了這一事實。
兩方對彼此都無意,不過被老爺子硬生生地將紅線牽扯到一起。
棠柚是孟雲秋的孫女,孟雲秋與他有恩,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他都應該伸手幫一把她。
——更多的,還是蕭則行的私心。
溫泉酒店中,蕭則行看著棠柚教訓她的繼妹,絲毫沒有手軟;慣常在他面前溫溫柔柔,在反擊時候也不會一味地掉眼淚,而是兇猛地亮著爪子。
蕭則行笑著看她撒野。
看著她終於發現自己,驚慌失措地跑掉,與那晚被他不慎觸碰到腰肢時候的反應別無二致。
有人的愛,始於一見鍾情;也有人的愛,來源自漫長歲月中的廝守。
蕭則行不是。
他的愛始於克制忍耐后的驟然醒悟。
在得知棠柚並非高中生、並非堂哥養女之後,蕭則行心中頓生歡喜。
也是這幾分歡喜,讓他察覺到自己的動心。
他愛她偽裝的柔弱,更愛她這一層柔弱保護色下的驕傲熱烈;
喜她鮮活生動、明亮可人,更喜她這一份小聰明和堅韌。
蕭則行已經29了。
他不再是17、8歲看不清楚自己內心的毛頭小子。
一旦確認,他便會付諸於行動。
蕭則行不曾想象過自己的未來妻子會是什麼模樣,然而他確定了。
他想要娶棠柚。
於是——
再度與老爺子同進晚餐時,蕭則行微笑著建議:「現在柚柚還沒有開學,怎麼不請出來一起玩?」
「不如去海釣,剛好我和維景這幾天休息,也可以叫上鄧珏他們。」
他耐心設下陷阱,放上最甜美的誘餌。
只為引誘她與自己相愛。
為了這一個謊言,蕭則行願意花上餘生所有時光來補償她。
她想要成為公主,他則是她忠心不二的騎士;她想做女王,他會是為她衝鋒陷陣的將領。
時光太短,如流星煙火,轉瞬即逝;而他的寵愛卻很長,如江川湖海,靜謐綿延。
誤打誤撞招惹到一朵玫瑰。
那玫瑰為她開滿了一整個花園,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呼~終於寫完啦!
不知道該說什麼完結感言,畢竟還很捨不得。無論如何,感謝一路上陪伴來的小天使們!愛你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愛你們啦,所以這章評論都發小紅包包吧。
另,有喜歡我沙雕寫文習慣的可以去瞅瞅預收,沒意外的話下本開《絕對掌控》,大概在四月末或者五月初開坑吧。
四月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整理和修改本書的出版稿,所以接下來看到更新不要驚訝,那是我在整理前文的蟲蟲或者修改小bug。
然後修改一部分舊文,多多陪伴家人,順便為新文存點稿子。
這本書在晉江的番外就到這裡啦,四月還有這麼長時間,微薄上還會不定期放一些其他的小劇場和片段~
啾咪!愛你們!
順便,全訂的讀者可以在文案頁下方給個五星嘛?非常感謝!(雖然不知道評分有什麼用但還是好想要啊)
感謝在2020-04-0421:26:54~2020-04-0618:32: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只、濼濼濼濼子、?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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