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確實挺巧，多年未見，夫人卻還是這副老模樣。”高衍輕笑著，淺而淡的眼角紋宣示著歲月對他的摧殘以及時光的流逝。


  然而我聽到高衍這話卻絲毫無法有一絲歡喜的情緒湧出，皆因當人一老，都是不大喜歡有人用老來形容自己的，即便是擦邊似的提到亦是無法接受，故而在我捕捉到高衍話裏的“老”這一字後，我便就完全黑下了臉。


  高衍興許是發覺了我的麵色變化，又再找了個話題問道：“夫人近來可好？”


  我覺著高衍說的大多都是些沒營養的廢話，都說人老了總會說一些廢話，但是高衍那張臉，我卻是絲毫看不出到底是哪兒老了。不過也有可能這老體現在了心裏頭，故而相處起來才會有種和八十老爺爺聊天的感覺。


  “托您這位新皇的洪福，我過得算是挺好的，自己打理點小生意，順便幫自己兒子買了套房子，也給高欒找了個媳婦，我覺著我作為母親的責任已然是全都盡到了……”我說著，卻又覺著不太解氣，故而又繼續道：“我不像某些人，一心為了皇位，其他全都不管了！”


  後門處一向沒什麽人，故而此時也是寂靜的，而此處，也就隻有我與該高衍二人。


  高衍聽畢我這話，頓了許久，而後才開口道：“我知道是我自私，若非是我一心為了奪回帝位，也不會將你們兩母子放在這兒。”話畢，高衍長長的歎了口氣。


  “誒！打住，什麽叫把我們兩母子放在這，我們那是自個逃出來的，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而我今時今日的成就，也和你這位大周子民眼裏的明君沒有半毛錢關係！”我匆忙澄清著，其實我本是不願說得如此直接的，但我最終卻還是用上了直白的語氣。


  入夏的風帶著海水的鹹味，不盡的灌入我的鼻腔之中，我看著高衍，看著他半白的頭發，從前的那頭青絲，而今已然是全都看不出原樣了。


  我忽然覺著有些傷感，但我又不敢表現出來，我總是在怨著自己，明明高衍能夠狠心讓我和高欒自生自滅，而我又何必要為他逐漸老去這一事而傷感不斷呢？


  “是我的錯。”高衍最後隻低聲說出了這話來。


  我看著他，看了許久，那些頭次得知他還活著的話語，此刻卻是連一句都說不出口，那些我所預想的我與他見麵的場景與我的本該有的表現，此刻我連一點都表現不出來，複雜無比的心情，臨末，隻化作一句：“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先走了！”


  高衍聞言頓了下，對上我的雙目，令我不解的是，他的雙目依舊是清澈見底，好像自始至終都未經曆過世事一般，實則卻是他經曆了很多常人一生都沒法經曆的一些事。


  明明心機深似海，但雙目卻如初生子。


  我與高衍對視著，像是各自在較量著誰能堅持看得久一些，但我實則是試圖想要從他的雙目中看出他這些年所經曆的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