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夜，於我而言，早沒了什麽稀奇感，相比，我真的開始厭惡了。


  長久的黑暗，讓我早已忘卻了光明是什麽模樣，我捂著臉，從自己夢境裏的黑暗轉移到夢中夢的黑暗裏。


  其實，我也不知我是何時醒了來，但我，見到了光明，見到了我好久好久，恍若隔世都未見過的光明。


  我伸手想要觸摸那從四周籠罩而來的光明，卻終歸是摸空了，我連著眨了好幾次的眼，才信了自己真的醒了來。


  可我又是如何醒的？


  我想我沒法知道了，皆因下一刻，光明便就沒了，它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惶恐不安的四處摸索著，複又連連眨了好多次眼，卻還是沒能見到方才美好得無法再美好的光明。


  隻依稀記得光明消失的那一刻有人說道：“娘娘雖能醒，卻隻能醒來一時半刻。”


  這句話我琢磨了許久，才算是無奈的信了——我是被人救醒了，可不到一會兒又昏了過去——這事。


  黑暗再度來襲時，我卻沒有多怕了，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便就樂不思蜀什麽的緣故吧。


  我聽到一個聲音，是阿錦的，其實我早就習慣並且能夠熟背這夢境裏頭阿錦同我說的那句千年不變的話了——“我要讓你無子無女，不得好死！”


  這時我聽到卻是笑了，我想我的心理抗壓能力應該是被練得不錯了，否則也不會對這麽一句本讓我一聽便拔腿就跑的一句話如此冷靜。


  我輕笑著，沒有動彈，然後——


  一絲光亮射進我的雙目，緊接著，是一束光亮，最後，鋪天蓋地的光亮照亮了我，原是我又醒了。


  此番我卻沒有去思索自己到底是否真的醒了，而是趕忙起了身，衝到了院子裏頭，看著刺目已至無法直視的太陽，大笑了起來。


  然後，我走到了門檻處，端坐而視那些光亮，那些照遍了所有露天之處的光亮。


  令我驚奇卻惶恐的是——我竟沒有再睡過去，而是一直醒著。


  我掐了自己一把，挺痛的，雖說這是十分土的老辦法，但我也沒法否認，用這個方法來辨別清醒與否，確實是最佳的。


  我試圖想起在夢境中的一切，卻發現那些記憶好似被什麽給硬生生的阻隔住了般，我連一絲一毫的記憶也提取不出來。


  我雖好奇夢境中的一切，但眼下我已蘇醒，故而便也就沒再執著於夢境中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事，笑著起了身，進了屋裏頭閑坐著。


  假使我此時知道若是我知曉了夢境中所出現過的一切，我會徹底崩潰掉，且是在人前崩潰，想必我會情願待在那個永遠都是黑暗的夢境中不醒來，無論有多少次誘人無比的光亮在我眼前，我都不會出來。


  ——可這世上，哪裏會有早知道這一物。故而，這些也不過是後話了。


  我環顧整間房，奇怪得很，竟連一個侍女都沒有，甚至，連高衍也不在我的身旁，我的孩子——高欒——亦沒身處於此。


  我突地有種被孤立的錯覺，原本得以重見天日的歡喜此刻瞬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