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至於我犯病這事，犯的到底是什麽病，其實連我自個也不清楚，不過我知道，這病是由於多疑而產生的。


  我每天惶恐不安著，不肯睜眼使我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偶爾的幻覺讓我恍惚我是不是已然死了——因中了金泉之毒而死的。


  我的幻覺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多樣起來，先前都是些要害我的人，後來卻漸漸出現了幾個我所喜歡的人，高衍，高陵，還有我那早已離世的嫂子。


  我私以為這是好轉的跡象，因著我常感覺到自己在笑，但這隻不過是感覺罷了，實質上，我連我現下到底做的是什麽樣的一種表情，也全然都不知道。


  高衍在幻覺中常同我說話，隱約像是真的在我耳邊一般。


  我有時會懷疑每天固定和我說話的那個人就是高衍，可我又每每都反駁了去，高衍哪來的空閑陪我這麽耗，隻是高衍派來給我解悶的人罷了吧，我這樣想。


  終於有一天，那個從不缺席的聲音消失了，彼時我雖覺著有些異樣，卻還是任它去了。


  那個聲音消失後，我每日還是照常活在自己的幻覺之中。


  當我真正感知到外界的信息時，是在我分娩的那一日。


  那天，我正與幻覺中的高衍閑聊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疼痛瞬間粉碎了我所有的幻覺。而後，我的大腦本能的重塑那個幻想世界，然後，又被疼痛再一次毀滅。


  周而複始，直到疼痛終於讓我的腦子恢複了幾絲清明。


  我的耳朵為我搜羅來一堆吵吵嚷嚷的聲音，男女老少，各色齊全。


  我感覺到我的手覆上了我隆得老高的腹部，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我的腦子“哄”的一聲炸開了，這是觸覺，這是自我封閉了自己後除了聽覺外的第一個感覺。


  疼痛席卷我的周身，我咬著牙，嚐到一絲腥甜，我根本無需去猜測，因為那就是血，從我喉嚨裏溢出的血。


  我聽到一個聲音，那個從前每天都固定在一個時間段裏出現的聲音，這次，我聽到了他在說什麽——


  “夫人，你會無事的！你會無事的！”


  “這孩子本王不要了！本王隻要王妃能活著！”


  “鍾清辰，若是你保不住王妃的性命，本王便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夫人！夫人你支撐住，為夫在的，為夫在的！”


  “來人啊！快擦掉夫人嘴邊的血！”


  “沈聆，你說讓我稱你作沈聆的！不要再睡下去了好嗎？今生今世，我高衍還未報完你對我的恩情！”


  “鍾清辰，本王不要孩子，你可聽清楚了！本王隻要王妃活著！”


  “沈聆，睜開眼好嗎？我已經同你說了好長時間的話了，你可否當做可憐我一下，應我一句？”


  ……


  疼痛，帶給我清醒，卻讓我喪失了思考能力，我有些迷惘，現下在說著話的那人，是高衍嗎？是那個驕傲到不可一世的高衍嗎？他會說出這種話？

  這可能還是個幻覺吧，現實裏，我是不是隻是因為摔了一跤才這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