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見楚楚一時笑語天真,一時又用雪白的貝齒咬著珊瑚紅的嘴唇,滿心自責默然不語,不由得百感交集,不管時光如何流逝,我身邊的人事變化已經是天翻地覆,可是你的笑靨還是恍如昨日,讓我有種錯覺,我們還是百年前的天真少女,一切傷害苦難都還沒有發生。還好,真好,還有你的存在證明我的青蔥歲月。
小青的心變得柔軟,她輕輕地拍拍自責中的楚楚,溫言笑道:“沒關係的,你沒給我添什麽麻煩。何況咱們是好朋友,說這些話豈不是外道了嗎?”楚楚抬頭見小青笑容真誠,再想想也轉憂為喜:“是啊,你現在這麽厲害了,那個龍王二太子那麽囂張,還不是被你打得大敗而歸。”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可不知道,那個龍王二太子平素有多討厭,我小時候就聽說他做的好多壞事,父王和母後也千叮嚀萬囑咐地不讓我去他們那邊玩,不要招惹他們。”
小青見她還是那樣言笑隨心,心裏也不由得有些羨慕:隻有被父母保護得那樣好的孩子,才能這樣快活無憂,讓人忍不住想要嗬護她。反觀自己,雖然容顏沒有多大更改,可是心已滄桑,滿是傷痕了。眼看著就要滑向自憐自艾的方向,小青握握拳頭,打斷了不愉快的思緒。她微微揚起唇角,雖然自己沒有無微不至地嗬護自己的父王母後,可是自己也在風雨中摔打出一身本事,如今自己也可以保護朋友愛人,甚至可以惠及許多旁人了。
楚楚說了半天,小青終於找到機會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是我的?你又怎麽認出是我的?”楚楚狡黠一笑:“怎麽會不知道,你雖然把自己變得那麽老,眼睛也那麽混濁。可是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是你了。如果真是一個外人,不會那麽關心我,也不會那麽憤怒,更何況你都不怎麽敢看我,還有還有你還叫什麽秦無心,情者無心不就是青嗎?我看哪,連父王他們也猜到是你了,不過他們看你裝得那麽辛苦,才沒有挑明的。”
見楚楚笑得那樣開心,小青忽然覺得麵上發熱,手指癢癢,她也真的伸手去擰楚楚的臉,一邊擰一邊笑罵道:“你個臭妮子,我是為了誰才改頭換麵,你你你……看我出醜竟然不提醒我,還敢笑我?看我撕了你的嘴。”
楚楚四處躲閃,可她笑得太厲害,渾身發軟,終於蹲在地上伸手討饒:“好姐姐,不要再擰了,你看我的臉都紅了,我也真的沒力氣了。”小青見她又笑又鬧了半天,頭上的發髻也有些散亂了,臉龐紅彤彤的,色如春花,眼睛亮晶晶的,眸含春水,想來自己也好不到哪裏,便在楚楚身邊坐下來,伸手慢慢整理儀容。楚楚也坐下來,幫她一起整理鬢發衣服。
小青見楚楚一動不動凝視著自己,纖細的手指也慢慢拈起一縷散亂的發絲,左右仔細打量了一下,慢慢地將那縷發絲細細地抿入發鬢中,又從隨身的囊中取出一把小梳子,坐在小青身後開始慢慢地給她梳理,然後開始詢問她這些年來的經曆。
小青說了半日,才將沒有見麵時的許多事情說完,這才發現夜已深了,楚楚這頭竟然還沒有梳完,不免心中有點不自在,又好氣又好笑地轉身說:“好了,再收拾天都要亮了,我來幫你弄吧。”楚楚眼睛一亮,笑吟吟地說:“好啊,一定要把我弄得漂漂亮亮的啊。”於是真就雙手一伸,靜等著小青的服侍。小青仔細地給楚楚整理了一番,見楚楚一直閉著眼睛笑眯眯地等著,笑得十分狡黠,不由伸手打了她頭一下,沒好氣地說:“怎麽多年沒見,怎麽越來越小孩子氣呢?”
楚楚趁勢驚呼:“哎呀,我的頭發又被你弄亂了,賠我賠我。”說著滾入小青懷中,開始撓她的癢,小青也不甘示弱反擊了起來,兩人笑鬧作一團。
因為在楚楚的院子中,小青也沒有另外地設下結界,她不知魚王夫婦正守候在外麵,聽到她們的笑聲歡快。魚王輕歎了一口氣,微笑道:“這下你可放心了。”王妃也笑著微微點頭。
魚王歎道:“楚楚這孩子有這樣的朋友,倒是我們不必再擔心她了。”說著言若有憾事地歎了一口氣,王妃好奇:“好好地你又歎什麽氣啊?”魚王笑道:“我隻遺憾你為什麽沒把楚楚生作一個男兒,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婿,更是後輩兒孫都不必發愁了。” 王妃嬌俏地白他一眼:“兒孫自有兒孫福,何況有你這麽愛操心本事大的父王,兒孫們還要發什麽愁?”那狡黠的笑容竟與楚楚十足神似,魚王一怔,接著哈哈大笑,王妃嗔了他一下:“快走吧,再笑讓裏麵那位聽到,豈不是不好。”夫妻倆談笑著離開。
楚楚小青兩人玩笑了一會兒,小青倒覺得心中鬆快了許多。楚楚笑道:“好了,想來我父王應該已經走了,你也不要走了,咱們好好說說話。”小青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倒有些詫異:“你怎麽知道你父王他們來過?”
楚楚小嘴一撇:“你不知我父王那人,最是小心不過,如果真有一個不知底細的人來到我們家,他怕是連覺都睡不著。前一段時間,沒有一個長老在院外坐鎮,他是再不放心的。今天發生這麽事,你又住進我家裏,可是今晚我這裏的防範如此鬆懈,所以我想著他是一定要來悄悄查看的。”
小青微笑點頭:“你父王的隱藏身法十分高超,但是他也許怕發生誤會,還是泄露了一絲訊息的,所以我才知道是他們來過。你的父王實力應該不止是他表麵上顯露出來那樣的。”
楚楚微微皺眉,想了想才說:“以前我並不真的了解父王的修為,後來我問過,父王也隻是笑著說,等到我長大了修為上去了,自然可以知道他的修為了。可是我們族中一位長老修為已將要接近化神,但是對父王卻十分尊敬。加上我們不過是小小魚族,卻能在這東海中占據一塊絕佳的寶地,竟然沒有人來騷擾,所以我想著我們族中一定還有絕世高手坐鎮,隻是是不是父王我卻不知道了。”
小青見她說得坦誠,也搖搖頭說道:“不管那絕世高手是不是你父王,隻要我知道你安全無虞,我即使離開,也能放心了。”楚楚急道:“你要離開嗎?為什麽不能多待一段時間呢?”
小青苦笑道:“你也知道逸海……我是一定要救活他的。不過你也別急,我會在這裏待到你的事情全部解決再離開的。咱們多年不見,正可以好好聊聊。”說著她忽然想起日間的小將來,促狹心起,便笑眯眯地問道:“說不定還可以喝一頓那個蟹寶的喜酒呢?”
楚楚捶了她一記:“什麽喜酒,淨胡說。”小青見她微微羞怒,知道說中了她的心事,戲謔之心更盛,笑道:“怎麽了,我說要喝那蟹寶的喜酒,你怎麽臉紅了,難不成是你要和她成親嗎?”楚楚將頭一扭,背過身去不理她:“你才壞呢,怎麽剛來,就也學那些貧嘴貧舌,拿這樣的事取笑人家。”
小青見她真有些惱了,不敢再說,忙笑道:“也不是取笑你,不過是見他很是關心你,你也並不反感他……”楚楚回頭惱道:“你還說,我們自小一處長大,情同兄妹,我自然不反感他,但是說到男女之情,卻也一點也說不上的。”
小青嘖嘖幾聲:“但我看他為你奮不顧身,應該不隻是兄妹之情。”楚楚微微冷笑一聲:“其實和我們一起長大還有嫣紅,他們小時還更好些,後來嫣紅去世了,他不知怎地對我又有了糊塗心思,可是我對他是真沒有男女之情的。”
小青見她堅決,便也不再提起,隻微笑著不語,心下卻暗暗盤算起同心界還有誰堪配楚楚。兩人到了床邊,合衣臥下,楚楚偎近小青身邊,卻對之前的話題起了興趣,悄聲問道:“小青,那林逸海是個什麽樣的人?”小青微微出神半晌,隻覺千言萬語湧上心間,可最後隻淺笑著說:“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以後待他好轉,我們會一起再來看你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他有多好了。”
楚楚不免又問起逸海的情況,小青說了,想起那殘缺的偈子,她便問起楚楚是否聽過這東海中有叫雲閑的地方,楚楚皺眉苦思了一會,最後還是搖搖頭,略帶歉意地說:“東海一般的地方我熟,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不過你別擔心,這東海這麽大,很有些隱秘之處,父王應該知道,實在不行,還有東海龍王,這是他的地頭,他是最熟的。改天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問問。”
小青心中忽然一動,對了,四海這些積年的老神仙,一定知道這廣袤海洋的秘密,她眼中仿佛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一個新的世界出現在眼前,她和楚楚又絮絮地說了一氣,兩人這才安上雙眼,略作休息。
許是心情激動心事繁雜,小青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楚楚卻在這時睜開了眼睛,定定地望著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