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扁舟係纜沙邊久
既敘了真情,眾仙便也將心中對逍遙神君的芥蒂放下,極霞真君命捧了酒,眾仙痛飲一番,酒酣耳際之際,說起各自經曆,更是彼此投合。眾仙都是經曆過坎坷、又自己苦修才到如今,也都受過天庭神仙的為難,於是說起曾經的遭遇,都嘲笑激憤說得興致橫飛。最後興盡而散,小青這才有空帶著林逸海在同心界中遊蕩。
看不盡繁花如錦,芳草如茵,遠遠的山巒疊翠,碧海生波。實在是仙家風景看不足,旁有鸞侶興有餘。兩人攜手喁喁笑語,林逸海不時讚歎,小青隻覺心滿意足,平日看慣的風景也有了新鮮的光彩。
不一時到了同心界的中央,這裏有小青仿建的西湖風景,銀波蕩漾間,一座青螺山上的有一角飛簷,卻是一座寺院。小青帶著他走進寺門,站在院中。林逸海見了唇邊含笑,對小青說道:“這裏卻是我的舊日居所吧?”小青本想點頭,卻不知怎地羞上心來,她微微垂下頭低聲答道:“是的,這裏的一切都是仿著金山寺的。我想著你也許會來,總要住著自己熟悉喜歡的地方才好。”林逸海輕歎一聲,隻見寺中空空蕩蕩,隻有古佛青蒲,滿是落漠。
小青見他麵色悵惘,再見寺中情形,忽然恍然大悟:“我真傻,這樣冷清怎麽住呢?”林逸海聞言一笑,回頭說道:“沒事的,你能給我建這個,我已經很高興了。不過現在我也不是出家人,住在這裏倒不是很合適了。多謝你了。”小青垂下頭,低聲說:“不用謝的。”林逸海見她嬌嗔可愛,不由得心中一暖一蕩,輕輕托起她的下頦,向著那淡紅柔軟的唇親了下去。
小青眼角餘光看到一邊的草叢中有影子一閃,不由得大羞,連忙掙開抽身向著草叢中尋去。卻見是有一個小梅花鹿剛跑了過來,正在那邊吃草,見了小青也不害怕,抬起一雙清澈單純的大眼睛定定地盯著她。小青一看便知道這小鹿未開靈智,也不知是哪位神仙弄來的愛寵,便跺一跺腳嗔道:“還不快走。這裏是不許來的。”她畢竟是這一界的神君,一言講出便有了一個結界朦朧升起,那鹿受了驚,撒腿便飛一樣地奔去了。
見那小身影輕盈地在山間跳躍奔跑,十分可愛。小青不由得唇角微抿,林逸海也笑了,柔聲問道:“這裏是不許人來的嗎?”小青轉過頭來點頭道:“也沒有定規矩的,不過一些老人們知道些內情,便約束著不許小仙們來這裏搗亂,那小鹿也是未開靈智的,才會到這裏吃草。不過剛才我說了一句,以後是不會再有別的仙人再來的。你以後若是有空,也不妨將這裏再重建起來。”
見林逸海還是含笑地看著她,小青心下有些不自在,便不願再和他在這邊閑轉,加上還有一個地方是很想讓他去看的,便笑著拉拉他的袖子:“還有呢,還有一個地方我想讓你看看。”林逸海見她唇角微挑,一邊的眉毛揚得高高的,眼中滿是促狹的神色,活象是一個小女孩,也不免起了好奇心,便笑問道:“是什麽地方呢?”小青不答,隻說:“你到了就明白了。”
便帶著林逸海穿過湖畔,見有一葉扁舟係在碼頭的石樁上,隨著風波慢慢搖蕩,風景十分幽絕。兩人再行不多遠,過了一片桃林,再行不多遠,便見鳳尾森森,龍吟細細,卻是一片紫竹林,林中還有幾間精致的抱廈。正是當日小青未開靈智時住的地方,也是林逸海原本修行時住的地方。竹影搖曳,竹林中、空地上、大青石還擺在那邊,隻是時光流逝,人事已然全非了。
林逸海再見熟悉的風景,一時恍然如在夢中。見他隻定定站在當地,小青輕輕拉拉他,卻被他猛地擁在懷中。小青本來有些又羞又怕,可是卻覺得他並沒有什麽別的動作,隻是緊緊抱住自己,身體和手臂還有些顫抖,便心下明白,輕輕一歎,也反手抱住他,輕輕摩挲著他的背。半晌林逸海才鬆開她,笑道:“這個地方好,我就住在這裏了,讓我烹一壺茶,咱們好好聊聊。”小青見他眼神清明,笑容溫煦,恍若無事,便也笑盈盈地與他進了抱廈中,林逸海果真烹了一壺茶,兩人便喝著茶,談話間一時恍然前塵如夢,種種滋味湧上心頭。
不知不覺天色黑了又明,小青見東方天色微熹,這才恍然:“哎呀,竟是說了一夜。昨日逍遙神君還說要與咱們再好好敘敘呢,快些收拾一下,咱們去見他吧。”林逸海笑了,便依言收拾了,與她到了議事廳上。
等他們到了廳上,果然逍遙神君已然在極霞、幽明正在那裏閑談。見他們到了,眾仙又與他們見禮,這才坐下。小青笑著說道:“神君倒是早。”逍遙神君微笑道:“既見良朋,何忍高眠。”說著轉頭又看著幽明:“幽明神君,我從小就對您甚是敬仰,希望您有時間也指教一二。”眾仙都轉頭看向幽明,幽明微笑點頭應了。雖是滿頭白發,卻是氣度超逸非凡。
逍遙神君見她風儀如此,不由得眼中欣賞之色更重,便又問起幽明之前的事情。所幸幽明已將之前的事情想起了大半,加上他言語有禮,問的也不過是一些上古逸事,幽明便笑盈盈地說了。許多事小青也是第一次聽了,何況一些普通仙人,於是眾仙便津津有味地聽幽明在那邊講古。
原來上古神仙逐漸隕落之後,僅餘的一些或如幽明一樣心灰意冷後隱退,或是像水雲一樣萬事不管,於是天上竟是一片無序之態,便有一些魔界妖魔趁亂來攻,天界猝不及防間竟也很吃了一些虧。
後來天帝曆劫多次成神,他開始也是一個熱情公正的少年,又有雄心壯誌想要整頓一下,於是便做了許多事情,慢慢地也有神仙投奔他,最後曆經了幾百上千年的苦戰,這才趕走了魔界的妖魔,這才建成了如今的天庭。
再後來西方佛教崛起,成就了一方新的天地,不僅成了天庭的一大助力,也對魔界造成了強大的威脅,因為有地藏王菩薩發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所以魔界的基礎也被動搖了。可是魔界畢竟是天上人間的戾氣所鍾,並不能完全消除,所以後來又有佛祖曆劫而成佛,統率一方佛地,這才有了如今的三分而治的情形。如今小青忽然化神,竟打破了之前的平衡,未來如何卻是誰也不知道的了?
小青無意中轉頭,卻見極霞真君的眼光滿是狂熱的欣喜,眾仙用敬慕眼光看著幽明,竟像是比看著他自己還讓他高興。同時看著幽明的白發,眼中又滿是溫存的痛惜。可是看著坐在幽明身畔的水雲真君,也是滿眼含笑地看著幽明,幽明對他也不時微笑,卻一眼不曾瞟過極霞真君,小青隻能暗暗長歎:這幾個歡喜冤家,也不知要如何結果呢?不過這卻不是她所能插手的了,也隻能任由她們折騰了。
逍遙神君聽了幽明講述的故事,不住地擊節讚歎。小青他們對他也是久聞大名,對他的經曆心情也是很有興味,於是見他豪爽大度,便也問了一些,不想逍遙神君也不隱瞞,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逍遙神君原是天帝的妹子所生,那仙子年少時貪玩下凡,卻不知怎地竟與一個青年書生成了夫妻,天帝自然覺得自家妹子年幼無知,恐是被人間的浮滑浪子給騙了,便要拆散了他們。卻不想那仙子竟然是對書生一往情深,何況又有了孩子,寧願死也不願分開。天帝無法,便以書生性命相協,這才將自家妹子帶回。可是仙子思念丈夫和孩子,回到天庭後竟然多次想著下凡,惹惱了天帝,被壓在華山之下。這些是眾仙知道的,可是眾仙不知道的卻還有一段淒美的愛情。
原來逍遙神君的父親,也就是那名書生,竟是人間難得的一名忠厚老實,多情溫柔的男子,他與仙子是一見鍾情,仙子也是頗有慧眼與福緣,兩人成親後兩情甚篤,常常泛著扁舟遨遊於名山大川,很是過了一段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好日子。後來兩人分開之後,書生憂傷驚怖,竟然一病不起,便拋下年幼的孩兒去了。那孩子氣怒之極,便發狠修行著,他也很有天份,加上身有神骨,竟給他修行成了神君。他劈開華山,救出了母親,可是母親卻因為父親的去世,傷心之下過不多久竟也去了,可是天帝卻將他父母的魂魄不知藏到了哪一界。
眾仙聽到此,這才明白為什麽逍遙神君明明與天帝份屬舅甥,卻是一直不睦的原因了。於是大家更加融洽。自此之後,逍遙神君竟就在同心界住下,絕口不提離開之事,每日裏隻是與眾仙談笑。
這一日,卻聽駐守邊境的神仙來報:“邊境有一大隊兵將來犯。”眾仙大驚,便由小青帶領著來到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