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香葉終經宿鸞鳳
那一堆血跡斑斑的人被雲霧吐出來，劈裏啪啦摔了一地，昏昏沉沉地倒在那裏。文蘭與張錦華都變了臉色，文蘭眼尖，從那一堆人中一眼就看到了若水，她驚呼一聲就衝了過去，眾人就見這個儀表整潔的美婦不顧血汙，衝進髒汙的人群中親手將若水扶起，問道：“你還好嗎？”若水剛被雲霧狀的水雲吐出來，與其它囚犯摔在一起，正是七葷八素，可還是睜開眼溫柔地說：“我沒事。”小青不由得與幽明交換了個眼神，這個兩人好像真有點什麽，看來傳言不是空穴來風啊！
看著這一切，張錦華的臉更黑了，他知道今天是無論如何也搶不到若水了，便滿懷惡意地回頭看了落天一眼，落天也正膽戰心驚，忽然見界主這樣看他，心知無幸。然後二話不說，拔腿就跑，他駕著的那一朵雲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就帶著一條長長的白線掠過天邊， 張錦華嘿嘿一笑，背著手站在那裏也不追趕，隻是掂了掂手中大刀，猛地朝著落天投去。
那刀帶著恐怖的風聲，唰地一下就追了上去，正刺在落天的後心，餘力竟將落天後背都豁開了，落天長聲慘呼，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便再不動了。小青與幽明都不由地打了個冷戰。張錦華捏了個法訣，大刀嗖地又飛回他手中，他仔細看了小青她們幾眼，轉身一言不發地就走了。
小青隻覺得落在身上的目光宛如惡獸，冷嗖嗖地充滿了惡意，水雲變幻成人形悄悄上前對幽明說：“這個家夥像是個睚眥必報的貨色，看來我們倒要小心了。”小青與幽明默默點頭。這時文蘭也扶著吃了傷藥的若水站起身來，對著小青說道“多謝你們救了若水，如此大恩，無以為謝。如果你們無事，就請到我的下處休息一下吧。有什麽需要我做的，我必盡力而為。”能得她這一句話，小青她們都知道若水在她心中的份量不輕，若水是個硬挺漢子，也不由得眼中湧出淚光，叫了聲：“主人。”文蘭並不轉頭，隻是抿著唇安撫地拍拍他，伸手肅客。
小青她們見她淡紫的長袍雖然已沾滿了血跡，卻笑容恬淡，儀容高雅，也不由得為之心折。等到幽明走到她麵前時，文蘭眉心微微一皺：“這位姑娘……”幽明微笑道：“故人相見，別來無恙否？”文蘭驚喜地瞪大了眼睛：“真是是您嗎，我以為此生都不能再見到您了……”說著竟不由哽咽起來，她猛地擦一下臉，稍稍鎮定了下來，自嘲道：“看我，真是意外之喜，快請快請。”說著將幾人讓上一輛三鸞拉的香車，告罪道：“我先行一步，去安頓一下。”
小青她們知她一定有許多事要處理，便微笑應了。那車極穩極快，車內陳設清雅舒適，異香撲鼻。小青見沒有別人，忙問道：“幽明，那落天是否神魂俱滅了？”幽明苦笑著點點頭：“那刀是神器，連我見了都有些神魂凜然呢。何況落天不過是真君。”小青歎道：“唉，可惜逆天的一番保存之心了，他如果安安生生地在島上，起碼可以輪回轉世，不至於千百年的苦修，毀於一旦。”幽明冷哼一聲：“他也是惡事做盡了，那地牢中不知有多少冤魂呢？”
水雲見氣氛沉悶，便撒嬌地擠上前對幽明說：“幽明姐，你不知道，我有幾千年都沒幹過那麽惡心的事了，你不知道那些囚犯們不知沒多長時間沒有洗澡了，身上都是血汗、跳蚤，我覺得自己都要髒死了。”幽明嗔怪地拍了拍他，笑道：“你也是太嬌氣了，幹點活就要報怨。一會兒好好洗個澡也就是了。”
而此時另一輛先行的香車之上，若水苦笑著說了自己的遭遇：“我是被界主叫去的，然後就直接被交到了落天手中，他也沒有怎麽審問我，看架式是要直接打死我。落天那裏竟然有個地牢，那裏關的許多人都是咱們的人，之前還以為他們是去了別處，卻不想竟都被界主給關押了起來。”文蘭溫柔地看著他：“他們知道你對我忠心，知道問不出什麽，幸好你沒事，不然你要是……我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呢？今天一起救出的那些人，我已讓人把他們都帶回咱們那兒，治傷休息。你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若水有些羞赧，卻還是正色說：“當初老界主讓我服侍你，我一定會做到的。我問過最早失蹤的老胡，他是五年前就被抓了。一年前才被從另一個監牢倒到這裏的，那個監牢裏還有更多的人，他說老界主的死隻怕也不簡單。”“”什麽？！”文蘭驚呼道。若水定定地看著她：“你還不下決心嗎？我聽說界主正在醞釀一次大的行動呢，這次恐怕……”半晌，文蘭幽幽地說：“他真是瘋了。”
見文蘭還沒有下定決心，若水加上了最後一把火：“其實之前咱們府中很多人都和我說過，他們都受了了界主的氣而有了去意，因為無論界主如何對你催逼，你都隻讓我們退讓，從不反擊。所以後來許多人失蹤了，我也隻以為他們是離開了。沒想到竟然是被界主抓住，嚴加拷打，還有許多人現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連我經曆過這一遭，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與其不知哪天再被界主抓去，不如我現在就離開，也許還以逃得性命也未可知。”
聽了他的話文蘭心中震撼，雖然之前已經有許多人用各種方法向她說過類似的話，卻沒有這一次若水給她的振動大，看著若水身上斑斑的血跡和傷痕，想著若水差點永遠離開她，還有府中日益減少、愁眉苦臉的手下。她知道終於到了要最終決定的時候了，半天她才歎了口氣，弱弱地說：“好吧，我同意出手，隻不過你們不得傷他的性命。”
聽了她的話，若水的眼睛閃出了亮光，他激動地說：“你終於決定了，我們不傷他，我們也傷不了他，他的本事比我們都厲害呢。隻要你登高一呼，肯定有不少人會來投奔你的。人們都快被界主逼到了絕路上了……還有那些在牢獄中的人，咱們是不是也應該去救他們呢？”
見他激動地說著，文蘭終於忍不住微笑了：“你歇著吧，這些事我自然會讓人去做的。你快些好起來，才能來幫我啊。”說著忍不住去撫若水的臉，若水下意識地迎上去，以臉頰撫摩她的手。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他的臉漲得通紅，挪動著身子身後躲去：“屬下放肆了。”
文蘭一僵，很快按住他：“你身上有傷不要動，我走了。是我有些忘情了。”見她臉色慘白，若水伸手拉住她記，見她回頭又燙手似的鬆開：“不要走……是我的錯，我不其實心存妄念，我答應過老界主要永遠照顧你，我不該胡思亂想……”他自責地捶著自己胸口，卻引出一串長咳。
若水咳嗽地說不下去了，可文蘭的臉上卻露出了溫柔甜蜜的笑意，她坐在若水身邊，伸手慢慢地撫著若水後背：“別這樣說，是我笨，這麽多年你在我身邊，照顧我關心我，我竟然還騙自己說咱們隻是兄妹之情。可這次你出事，我才發現你在我心裏有多重要。我真的不能沒有你，真高興知道你心裏也有我。無傷是愛我的，如果他知道我們相愛，他也會祝福我們的。”見她越說聲音越低，粉麵低垂，竟露出少女般的羞澀來。
若水的行動比腦子快，他的手已經摟過文蘭，緊緊地抱住她。一時欣喜若狂：“我沒想到你真的喜歡我，我一直覺得我配不上你，你對我的好，都是我自己胡思亂想。原來真的有這一天，我們都在一起。我死了都值了。”文蘭輕輕掙開他，伸手捂住他的唇，笑著嗔道：“別胡說，你對我那麽好，我又怎麽能不感動呢？”
兩人離得那麽近，鼻息想聞，若水的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誌，慢慢抬起文蘭的粉臉，向著那紅唇慢慢吻下。那唇溫暖芳香，滋味甜美可人，如同他羞於回想的無數睡夢裏的情景。他輾轉吸吮著，不，比夢裏的滋味還要好，還要美……至於無傷的祝福，他模糊地想：這個女人骨子裏還是太天真了，無傷會祝福嗎，他不嫉妒地從墳墓中跳出來就不錯了。可是他也不奢求，這一刻他能和文蘭相伴相親，這已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哪怕死後被無傷惡毒地噴死，他也無怨無悔了。
文蘭被他急促的吻弄得意亂神迷，手也羞怯地似推還扶，卻不想正按在若水胸前的傷口上，若水哎喲一聲，停了下來，不由露出哀怨的神色。文蘭好笑，卻因為是兩情初悅不忍他失望，含羞地說：“你快好起來吧，到時候……”說著說著再也說不下去了，含羞起身便走，隻留下若水在那裏撫著唇滿臉如在夢中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