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浮生長恨歡娛少
望潮與大翅眼望著青環飛去，大翅這才舉手一讓：“我剛取出那壇般若酒，今日無事不妨一飲。”
望潮笑道：“可有下酒的故事？”
大翅見他笑容狡黠，不由笑道：“和你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走吧走吧。”
說不盡的輝煌碧麗水晶宮，賞不盡奇花異卉仙家園，可是在望潮眼中卻隻看到那貝母螺鈿鑲嵌的靈檀桌上灰撲撲的瓷壇。一掌拍開瓷封，一股沁人的酒香撲鼻而來，望潮不由讚賞：“真是萬古醇酎氣，結而成晶瑩。你這酒釀得越發好了！”
將般若酒斟入靈玉杯中，二仙正待飲時卻聽室外有人笑道：“如此好酒，可讓某來嚐嚐嗎？”二仙不由色變，進來時已設下了結界，怎會如此輕易被破掉，還輕鬆到了室外，可這聲音有些熟悉，難道是那老怪嗎？
果然推門進來正是海底霸主極霞真君，極霞真君膚白若雪，身姿曼妙，雄雌莫辨，竟是個極出色的美人，可是二仙卻連頭也不敢抬，極霞真君也是這蠻荒之海有名的老怪，他容貌極美，年少時頗經曆些波折，性情就變得極為暴虐古怪，若遇他心情不好時，旁妖看他一眼都會被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遇他心情好時則真是個有求必應救苦救難，隻是誰也不知道他心情如何，而後來才發覺他還是心情陰鬱的時候多些。所幸他甚少出來行走，倒是也少了禍害別妖。
極霞真君進來也不客氣，自斟自飲喝了三大杯，才放下杯一抹嘴角笑道：“酒果是好酒，隻不知下酒的故事是否同樣精彩？”
大翅知道今日事難善了，便索性抬頭微笑道：“我不過是順手救了個曆劫的蛇妖，誰知她有造化竟成了天龍，如何敢勞真君下問。”
極霞真君食指輕扣著玉杯，那晶瑩的膚色竟比靈玉杯還白上三分，望潮不敢多看，忙垂下頭。極霞笑道：“你這小子，說話好不老實，那留神淵是怎麽回事，別的妖信那帶著傷藥闖封印的故事，我卻是不信的。想來還有些別的緣故，你知道嗎？”
大翅仙君搖頭道：“這其中詳情我卻是不知，隻是一次見她闖留神淵，周身有佛光照耀，竟是有佛寶護身的模樣。其它的就並不知情了。”
極霞真君揚眉一笑：“原來這青蛇竟有這麽大的來頭，我竟然不知。不過大翅聽說你有了心上人，不請出來讓我們瞧瞧嗎？”
大翅終於色變，然後又平靜下來微微一笑道：“內子身患重病，卻是不能出來相見了，真是失禮。”望潮一向與他走得極近，卻也是第一次聽說他竟然已經成親，再鎮定也不免抬頭看了一眼。
極霞真君哈哈大笑：“隻怕不是身患重病，而是在重塑真身吧?不過你放心，我與她的師父有些交情，總不好意思和她為難，不過你這小子也太狡猾，這麽大事也不請我們喝酒，還讓我們上門討酒喝，真是該打。”邊說邊在大翅肩上拍了幾拍，說罷飄然而去了。
待他走了，大翅仙君才一口鮮血噴出，竟然已受了重傷，望潮連忙上前扶住他，一搭脈才道：“還好傷得不重，看來他還是留了手的。不過你也真是的，瞞得這樣好，我都想打你一頓了。”
大翅苦笑：“此事說來話長，你還是幫我把結界陣法也改一下吧，不然我住在這裏都不安心了。”
望潮見他麵色難看，也不再囉嗦，便道：“你先療傷，我去去就回。”果然拿出陣法陣盤去改進大翅的防護了。說是片刻但足足過了半日他才返回，大翅真君已然初步療傷結束，正擎著靈玉杯品著般若酒，見他回來卻是微笑道：“快來喝吧，我這酒得來不易，給你喝也才不算糟蹋了它。”
望潮忍俊不禁，知他記恨上了極霞真君，也不多言，坐下斟了一杯酒，細細品味了一番：“果然好酒。”二人也不多言，隻埋頭喝酒，片刻後一壇酒已點滴不剩。這才撤酒擺上茶，望潮忙說：“這下可以說了吧，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何時成親的？新娘子又是誰？”
大翅微微苦笑：“說來也是坎坷，當日那青蛇來了這深海，咱們也是知道的。那位還曾出手相幫過。後來她到了我這裏，開始也是頑皮，我也懶得理她。後來她專心修煉，我見她乖覺，從不惹事生非，便也容了她在這附近修煉，不過她倒是狠心，在短短十幾年不停下潛，竟到了海底。”
“什麽，十幾年？”
“確切說，不過七年吧，我也是起了好奇之心，就變化了形跡去查看了一些，誰知竟遇上了她。”他頗有些困難地吐出這個她字，沉重像咬著一枚橄欖，可是說出後卻忍不住唇角微微挑起，看上去甜蜜之極。
望潮目瞪口呆地看看他：“你竟然會笑成這樣，她是什麽絕色不成？不對，你也不是沒過女人、女妖和女仙什麽的。”
大翅忍不住苦笑：“她當時不過是一縷殘魂罷了！”見望潮已不知說些什麽，便自失地一笑：“她是那青蛇的朋友，本是天上南極仙翁座下的仙子，後來被她的師兄所害，不幸殞身元神也受損飄散，當日那青蛇費了大力將她收攏，隻是卻也微弱得很。”
望潮再也忍不住怪叫起來：“缺損？豈不是神誌不清了，你，你竟喜歡上這樣的……”
大翅微有怒色，卻笑了一下：“不是的，她神誌清楚，不過是天真樂觀，永遠都不懂什麽是傷心，那青蛇將她照顧得極好，她是一個很可愛很勇敢也很懂事的……魂魄。”
見朋友沒有對他的決定讚同，大翅微笑著低下頭，想著當日他見到漱玉的情形，那個小小的透明的魂魄外麵包著淡金色的光暈，正襟危坐在石頭上，看著那條青蛇咬著牙下潛，盡管看著渾身是血的青蛇她已是眼中含淚，卻還是柔聲安慰青蛇：“小青，比昨日又多堅持半枝香了，再堅持一下。”
青蛇凶性大發直至力量耗盡才浮上海麵，她才放大光暈，將青蛇包圍進去，二女一同修煉。那光暈便飄浮起來將她們帶回到洞府。那光暈似是一件佛門異寶，期間雖不時有窺探的目光卻還是無功而返。
大翅悄悄觀察了她們一段時間，一方麵為那青蛇的狠忍動容，另一方麵他卻沒發覺自己的目光慢慢地更多地停留在那個透明的魂魄上，他看她的溫柔，看她修行養魂法術時的堅忍，也看到她保護青蛇時那機智果決，也許是孽緣，也許是千百年來他一直希望在自己身後有這樣一個女子，能不離不棄溫柔機智地陪著身邊。可以讓他放心地將後背交給她。
慢慢地大翅仙君不滿足於隻遠遠地旁觀，他想要更多和她交談，想要讓她的眼中隻有他，隻有在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已經動了心，不可抵擋不願抵擋。可是這情路卻並非一帆風順，甚至可以說一路坎坷。
青蛇與那魂魄皆是有過慘痛經曆的妖，對等閑接近的妖都會強烈的防衛心理，在偶遇過兩次後就發覺不對，開始改頭換麵隱蹤潛形了，雖然這些招數對大翅來說都太過兒戲，卻讓他的接近無功而返，他心中充滿挫敗感。
終於在一次她們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挺身相救，可不但沒有拉近距離，卻讓二女更加疑惑，最終他逼不得已向漱玉的魂魄表白，卻換來了漱玉的不可置信，啼笑皆非，幸好在確認他並無惡意後，漱玉還是溫柔有禮地婉拒了他。他隻能化身牛皮糖，死粘不放，終於一點一點化解了她的心防，當然最後他成功抱得美魂歸，也是使了美男計苦肉計哀兵之計林林總總的。
罷了，這些慘痛的經曆還是不要告訴望潮了，雖然他們是好友，可是這樣的事別說別的妖不肯相信，就是自己回頭想去，也有一種不敢相信如何一步一步走來的荒謬感。所幸苦盡甘來，漱玉的師傅南極仙翁因為天望背叛受傷，卻被漱玉和大翅仙君保護，才動念為漱玉重塑真身，想著妻子也許很快就要回到他的身邊，大翅還是忍不住笑意更深了：“等等，你很快就會見到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她有多麽好了。”
望潮不忍見他發癡：“原來是愛屋及烏，你才幫青蛇度劫，那麽說之前留神淵也是你幫她去的？”
“那倒沒有，那條青蛇實在是個硬氣的，當她確定漱玉和我相戀前，她倒很是為難我一通，不過後來她也沒有要沾我什麽光的意思，隻是將漱玉托付於我就飄然而去了。能進留神淵卻是另有造化吧。不過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漱玉臨走時還托付我照顧她一些，所以她曆劫我就隻能出手了。”
“這佛門寶物又是什麽來曆？”望潮不死心地問。
“漱玉也沒說，反正據我觀察那個珠子樣的佛寶可破許多結界。似乎留神淵的也可以破。”
“什麽?竟然可破留神淵！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大翅搖搖頭：“這個是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