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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受辱

  小青和白素真正在吃早飯時,忽聽得前麵人聲喧嘩,白素真停筷傾聽,隔得遠也聽不出個所以然,小青招手讓隨侍一旁的下人出去詢問,一會兒老管家親自過來,白素真和小青知道這老人與褚辰名為主仆,實則如同家人一般,忙也站起來招呼。


  那老管家邊說不敢當邊微笑著站定稟道:“我家大人請兩位早飯後在書房有事相商。”小青忙問道:“前麵如此吵鬧,可是有什麽事啊?”老管家微微沉吟:“也沒什麽,一會大人自會相告,老奴告退了。”


  過了一會兒果見褚辰輕袍緩帶進了書房,一抱拳笑道:“有勞久候,”麵容一整又道:“我已貼出告示,明日在小校場由白娘子義診為災區募銀。”又從袖中抽出一紙公文:“你們看看。”白素真忙打開同看,隻見寫道:


  茲有修道中人白氏,因相公許仙留宿金山寺,不合前去吵鬧,與主持法海致生口角,鬥狠之下水漫金山,千年古刹毀於一旦,數萬災民流離失所,雖及時悔悟治水救人,然大錯釀成,千古遺恨。愧悔無及投於本官階下,發願募集白銀十萬兩施救災民,從明日起在本府義診三日,念及下情特允所請,各地有疑難雜症者可前來就診,見者相互轉告。


  白素真看罷不由慨歎:“如此一來大人倒為我擔了好大的幹係!大恩不言謝,隻要白素真不死總有相報之時。”小青不由


  嗔道:“姐姐說什麽死呀活呀,褚大人多謝你了,隻是為什麽沒寫我的名字啊?”卻見褚辰嚴肅說道:“這也正是我想對姑娘說的,明天你不可和白娘子一同出現。”


  小青大驚:“這又是為什麽?”褚辰道:“姑娘過於重情重義,但隻怕明日萬一有些對白娘子不敬的事情,如若姑娘在場難免不忿,弄僵了反失白娘子義診的美意。”小青忙解釋:“我什麽都不做也就是了。”卻聽白素真輕聲道:“這也是我的意思,”小青回頭看向白素真,白素真微笑地撫了撫小青的鬢邊,“沒事的,你還是和褚大人在一起吧。”“可是這事我也有份,怎麽能讓姐姐一個人去麵對那些呢?”“你一直都陪著我啊,何況明日你也在場,褚大人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事的。”見他們二人都眼神堅定,小青知道勢不可為,隻好應了。


  幾人又仔細商量一下明日的現場守衛和消息散布,褚辰還捋須微笑著說:“我安排了兩路奇兵,定可讓事情順利。”小青忙追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卻怎麽也不肯說了,隻微笑地說:“且看明日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兩人早早起了,推窗一看竟是難得的好天氣,豔陽高照風清雲淡。白素真依舊一襲白衫,麵罩輕紗,小青卻換了一身青色的男裝,權作府中清客。


  不一時到了小校場,城中人知道有這樣的異事,早已圍得人山人海。擊鼓三聲褚辰升座,小青隨侍一旁,眼見白素真款款走上對麵的高台,麵紗飄浮隱約之間亦可猜測絕世容光,連明亮的陽光照在她身上似乎都變作淡淡的,一時場上寂靜。緊接著便耳語聲四起,喧嘩吵鬧。


  忽聽得有個粗野的聲音大叫道:“把麵紗摘了,讓爺們看看你的臉蛋。”象一滴水迸入滾燙的油鍋中,頓時亂聲四起,人群開始向台前擁擠,小青眉頭微皺,卻見台前有十幾個市井打扮的人和衙役們站在一起,雜亂的語聲漸漸低了下去。褚辰微笑道:“不知哪來個不長眼的胡說,這是此地的潑皮頭子吳二,有他在翻不起什麽大浪,我們靜靜看吧。”小青笑道:“這可算是你的一路奇兵。”“他還不配,我不過讓衙役頭去和他打個招呼,你且再看。”


  場中很快控製住了,可是卻有些冷清。白素真突然走到台前,小青不由一驚:“姐姐要做什麽?”看向褚辰也是一臉茫然,卻見白素真向人群深施一禮,朗聲道:“我白氏素真雖為修行中人,卻為一己之私與人爭鬥,釀成大禍,如今悔愧無已,縱死百次難辭其過,唯存一心願募銀十萬兩以濟災民,心願達成死又何妨。泣投於知府褚大人階下,幸得大人憐惜下情,允我義診三日,所得款項救濟災民。白素真在此先謝過諸位鄉鄰捧場,有恙者即可上台,診金多少不限悉數捐為善款。”說罷跪倒在地,朝台下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之後再不起身,隻安靜地望著眾人。


  一時場中一片寂靜,小青眼睜睜看著白素真跪地叩頭,腦中轟隆一聲,心中無限驕傲。這就是我的姐姐,她勇敢地承擔起責任,勇敢地履行諾言,雖是身傷名敗亦不回頭。這時場中人聲嘈雜,可小青還是清清楚楚聽到身前褚辰的歎息:“白娘子真可謂勇者也,臨事不懼,慨然赴難,言出必行,堅守信念。我不如也。”小青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可這是驕傲自豪的眼淚,這也是為姐姐被知己懂得流下的眼淚。


  這時人們都從震驚中清醒,場中沸反盈天,小青分出神識在各處傾聽,隻聽人們誇讚者有之,痛罵者有之,不以為然者有之。但最奇的是人們傳說白素真是為救夫而水漫金山,講述者細節詳盡引人入勝,小青細看有幾個講故事的人似曾相識。


  小青回神之後不由笑道:“褚辰那幾個是你府上的人吧。”褚辰隻捋須微笑,過了一會才道:“人們都喜歡聽故事的,我不過是讓人把你姐姐如何對許仙的事傳揚出去,隻是哪有真事一萬分之一的精彩。”小青也微笑,不過轉念想到許仙就恨道:“不過讓人以為姐姐是為了那個負心人才這麽做,也太抬舉他了。”褚辰再不說話,隻微笑不語。


  小青又分出神識去聽,卻聽已有人質疑許仙為什麽沒出現,然後呢就見說者口沫橫飛,將許仙的怯懦醜態曆曆描述,聞到者無不動容,氣憤之下破口大罵,雖是市井穢語,小青卻聽得極是痛快,聽眾再看向白素真就有了些同情的意味。


  忽然一塊石頭朝白素真砸去,台下有人喝道:“你這妖女,你淹了俺的家,俺一家老小都死在大水裏。你怎麽不死啊?”一時場麵又已失控,白素真沒有躲閃被砸個正著,小青不由緊走幾步,手腕一緊卻被褚辰抓住:“稍安勿燥。”


  幾個衙役擠上前去,將擲石的人擒去,原來是個三十許的粗壯漢子,衣衫襤褸形容枯槁,口中仍在大聲咒罵,衙役們喝止他不聽,便拖他出場,他極力掙紮,忽地大哭起來:“我的媽媽、媳婦兒、孩兒啊……”人漸去遠,可哭聲仍似在耳邊環繞,人們又交頭接耳罵聲四起。場中其它許多災民也觸景傷情,哀哀述說哭泣起來,並不停向前擁擠,那些潑皮們見勢不好混入人群再不露頭,隻剩下十幾個衙役在眾人的辱罵推搡下漸漸不支,眼見難撐大局。


  這時褚辰的麵色也有些急燥,連身旁的幾個衙役也叫下去幫忙,他則不停地向入口處張望,喃喃自語:“怎麽還不來?”眼見群情激憤,已擁到台下,台上的白素真卻跪在那裏一動不動,任憑石頭垃圾不斷地扔上台來,眼見衙役們一潰千裏,幾個前麵的人已衝到台上,白素真行將受辱。小青便欲跳到場中,手腕一緊卻是褚辰,他麵色嚴峻:“小青,不可以,再等等。”


  這時為首之人已將姐姐的麵紗扔在地上:“呸,做了壞事還遮遮掩掩,你真以為自已是大家小姐嗎?” 白素真微微抬頭,絕美的麵容哀傷沉靜,他的聲音也不由為之所懾,場上反倒靜了下來。他身後的一個老婦搶上前來,一個耳光扇在白素真臉上:“妖女,都是你害死了我的老頭子、兒子,可憐我的小孫子還不滿一歲啊……”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邊不停撕扯白素真的衣服頭發。


  小青猛地甩脫褚辰的手,跳到台上,身後依稀聽到褚辰的叫聲:“小青,不要。”小青心下大恨:都是我錯相信了你,害得姐姐受這份罪,寧可不義診了,斷不能再讓姐姐受辱。


  一股旋風過處,台上幾個人掩麵摔了個東倒西歪,小青扶起白素真,心疼地撫摸她臉上的掌痕,一邊幫她整理衣服頭發:“姐姐我們走。”卻見白素真慢慢微笑了一下:“不要緊,這都是我應得的,小青我不走。”台上那些人這時才站了起來,麵麵相覷後大叫:“妖怪啊!”紛紛跑下台去,一時間台前反倒空出一大片地方,人們麵帶戒懼看向兩人。白素真苦笑道:“小青啊,唉……”場麵一時僵持住了,小青在眾目睽睽之下猶如身在冰窖,她知道她把事情搞砸了,這可怎麽收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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