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救助,無法割舍
裴澤騫歎了口氣,溫柔地說:“別生氣了。也請你放心,我不會真的賴著去你家的。我有一個藏匿的地方,不過很遠,你願意送我去嗎?”
“指路吧!”尹霜簡潔有力地說。
“一直往前開吧。到了該轉彎的方向我會告訴你的。”裴澤騫低聲說。
尹霜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是忍不住扯了幾張紙巾扔到了他身上,“擦擦臉上的血吧。”
“謝謝。”裴澤騫低聲謝了,用紙巾胡亂地擦了臉,然後脫去外套開始用力地往腰上紮。
尹霜這才注意到他腰上的襯衣都破了,鮮血淋漓,傷口處的鮮血還在汩汩地不斷往外冒。
她莫名地心慌意亂,莫名地擔心,低聲問道:“你真的沒事嗎?傷成這麽重,真的連醫生都不用找?”
“久病成醫。我就是自己的醫生。放心吧!比這還嚴重的傷我都挺過去了。我不會死在你車上的。”裴澤騫用力紮緊了腰部,長舒一口氣,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往南再走約莫十裏路的樣子,我們會來到一座山腳下,到時候你再叫我吧。現在我很累,讓我稍稍休息一下。”
尹霜極其不安,擔心他會就此一睡不醒,但看他一臉鎮定的模樣,再細想他方才說的話,便又覺得像他這種人是應該有分寸的,所以便沒有再說話煩他。
一路疾駛,很快尹霜便載著他來到了一座山腳下,她將車停穩,轉頭輕輕地喚他,“喂!你醒醒,我們已經到了。”
誰知男人卻半天沒有回應。
看著男人那張雖然滿是血汙卻仍然俊美無比的臉,尹霜膽戰心驚,她抬起手伸到男人的鼻端之下想看看他還有沒有氣息。
當那溫熱的氣息柔柔地噴灑在她手上時,一顆驚恐不安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了。
正欲將手悄悄地撤回,男人的頭突然靠在了她的肩上,深具磁性的聲音帶著一股噬骨的憂傷低低地在她耳畔響起,“尹霜,如果我現在死了,你會不會為我傷心?”
尹霜聽得心瘋跳,情緒竟然因他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差點崩潰,溫熱的淚水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衝上眼眶,若不是她竭力壓製住,淚水便要失控地從眼中墜落。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因為他這麽一句簡單的話就傷感絕望得亂了方寸,此時此刻她也不想去想明白。
她暗暗地作著深呼吸,努力地平息著內心風起雲湧般的傷感,用力地抖了一下肩,將他的頭從肩頭抖落,然後盡可能冷漠無情地說:“我今天晚上救你,隻不過出於人道主義,你對我而言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如果你死了,我隻會感覺到遺憾,又怎麽可能傷心?”
裴澤騫緩緩地睜開眼睛定定地凝視著她,低聲問道:“是嗎?你確定?”
“這個時候你還不忘記自作多情,看來你的傷確實不重。好了。我們現在已經到達你要去的地方了,你可以下車了。”尹霜轉頭,不敢與他四目相接。
“好。謝謝你。”裴澤騫苦澀地一笑,轉身推門下車踉踉蹌蹌地往草叢中走去。
尹霜方向盤一打,本來想駛車離開的,可是當看到男人不小心被草絆倒在地掙紮半天都爬不起來之後,一顆心又被他弄得高高地懸了起來。
遲疑半天,牙一咬,終究是推門下車快步地走了過去。
“你……來了……”男人無力地仰麵躺著,臉色蒼白得與漆黑的夜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可是在看到她時,蒼白的臉立即浮起一抹激動而快樂的笑容,一雙俊美的眸子更是瞬間便灼灼生輝。
“好人做到底。我反正沒事,也不急在這一點點時間。”尹霜竭力無視他那攪得自己心湖一片零亂的笑與眼神,彎下腰來,雙手放在他的脅下半拖半抱地將他架了起來往山深處走去。
他的人又高又大,身子很沉,幾乎一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她每走一步都艱難無比,隻覺得腿肚子直打顫。
但她死死地咬牙堅持著,就這樣架著他一步一步地朝著他手指的方向邁進。
終於,他們來到了一個茂密的草叢前站定了。
看著那滿是藤蔓和雜草叢,尹霜皺眉,“你別告訴我,你打算在這草叢裏躲幾天幾夜。現在天越來越熱,山裏蛇蟲鼠蟻之類的東西可多得很。你的傷口應該極為招惹這些東西,這樣的話,就算你的仇家找不到你,這些東西就能把你置之死地了。”
“你撩開那堆藤蔓看看。”裴澤騫喘息著伸手一指。
尹霜聞言,果真伸手將那一大堆藤蔓,卻赫然看到一道鋼板做成的門。
裴澤騫捂著疼痛的腹部走近,不知道他在哪個地方一按,那道門便發出‘軋軋軋’的聲響慢慢地升了起來。
尹霜這才發現裏麵竟然別有洞天。
這裏麵布置得富麗堂皇,大理石地麵,鋪著美麗的波西米亞地毯,綻放著迷人光彩的水晶燈,古樸典雅的歐式家俱,甚至牆壁上還掛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油畫。
果真是個有錢人啊!
即便是在這種深山老林裏,也絕不肯降低自己的品味。
“進來坐吧!”裴澤騫步伐不穩地走了進去。
尹霜本想拒絕的,但看他那跌跌撞撞的模樣,便又怎麽都無法拒絕,就這樣默默地隨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門在她身後關上,當意識到他們又獨自一室時,尹霜的心又開始亂了起來。
裴澤騫一屁股頓坐在了沙發上,痛苦地長呼一口氣,喘息著對尹霜說:“麻煩你去衛生間的壁櫃裏幫我把醫藥箱拿來吧。”
尹霜點頭,快步走進衛生間,打開壁櫃,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醫藥箱。
打開一看,裏麵各類止血的藥都有,藥棉和繃帶更是一大堆。
看來這些東西都是他常備的。
受傷是家常便飯了。
想到他腰上的傷,尹霜的心莫名驚悸一片。
尹霜抱著醫藥箱快步走了出來,卻愕然看到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將上半身的衣服都脫了,露出肌理分明強壯野性的身體來。
雖然僅僅隻是背部,卻看得尹霜莫名一窒,隻覺得那樣的身體仿佛熟悉得令自己心痛。
但她沒有多想,隻以為自己之所以感覺熟悉,不過是因為他們曾經錯誤的一晚而在自己腦海深處留下的記憶。
她深吸一口氣,竭力摒棄掉所有的雜念舉步走了過去。
走到他對麵坐下,這才看到他腹部那一道長長的傷口。
傷口很深,肉都翻卷了起來,尹霜很懷疑,若是再劃得深一些,他肚子裏的腸子隻怕都要掉下來了。
失去了束縛的傷口又在汩汩地往外冒著鮮血,盡管裴澤騫已經用雙手死死地捂住了,可是鮮血卻仍然不住地從他指縫裏汩汩地冒了出來,將他腳底下的那塊雪白的地毯映染得通紅一片,看起來格外的觸目驚心。
“把止血藥膏弄在繃帶上再幫我紮起來吧!”他的臉色蒼白,好看的薄唇也泛白,似乎還在微微地顫抖。
尹霜知道他一定痛得厲害,當下不敢怠慢,急忙照著他的吩咐做了,將滿是藥物的繃帶往他腰上纏了上去。
纏了一道又一道,直到完全看不到血跡了,尹霜才打了個結,低頭看自己的雙手,也已經滿是鮮血。
她站了起來,快步走到衛生間將自己的水洗淨了,然後又用臉盆打了盆熱水端了出來。
來到沙發前時,卻看到渾身血跡斑斑的他已經躺在了沙發上,眼睛緊閉,也不知是睡著還是昏迷過去了。
尹霜輕輕地叫了他幾句,又推了他幾下皆無反應,不由憂心忡忡,心知他一定是失血過多體力不支而陷入了昏迷。
她有些手足無措,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這才拿毛巾浸濕了一點一點細細地將他滿是血汙的手臉都清洗幹淨了。
如此反複,換了足足三盆水,水才變得清澈起來。
一切弄妥之後,她去臥室拿了一床薄被輕輕地蓋在了他身上之後這才疲憊不堪地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雖然知道她應該盡快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離開這個莫名其妙令自己搖擺不定並且還身陷可怕危險之中的男人,可是一看到他那張蒼白無血的臉,還有他眉目之間淡淡籠罩的憂傷,她便怎麽都沒辦法狠心將他一個人扔在這裏。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她已經救了他,她沒道理就這樣離開。
她隻是出於善心,別無其它。
尹霜努力地說服了自己,長呼一口氣,將腿脫了鞋放在沙發上正欲好好地休息一下,卻突然一眼瞥到了茶幾上的手機。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她伸手拿起了那手機,輕輕一亮,屏幕亮起,一對親密相依的年輕美麗的男女就那樣燦爛奪目地朝她笑著。
看著那兩張熟悉的臉龐,看著那艘白色的遊艇,尹霜的全身無法控製地輕顫起來。
為什麽她和他會在一起?
還如此親密地緊緊相擁?
他到底是誰?
他們到底曾經有過了些什麽?
如果曾經熱戀,為什麽直到現在他才出現?
在她出車禍躺在病床上的那些日子,在她對自己的感情疑惑不定的日子,他又在哪裏?
想到他們初次見麵時,他看著她時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刻骨思念,想起酒吧相遇時他直呼她的姓名,想起一看到他就莫名地心亂,尹霜頭痛欲裂,隻覺得一層層迷霧撲麵而來,讓她左衝右撞卻怎麽也衝不破那層薄薄的迷霧,她隻覺得在那層迷霧的背後有一隻大手在翻雲覆雨,在操控著她的思想,想要徹底顛覆掉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