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崩潰
而他知道，這一切對於尹霜來說有多麽地難多麽地痛苦。
因為一直以來，冉忻雲在她心裏一直是神般的存在。
她是那般地信任冉忻雲，對他毫不設防到為了可以騙過自己而不惜搬到冉忻雲那共處一室。
她甚至可能曾經喜歡過冉忻雲，曾經想過要與冉忻雲共度一生的吧？
如今，真相大白，當她知道那天婚禮上強暴她的人不是她視為惡霸流氓的裴澤騫，而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冉忻雲之時，心裏僅存的美好一下子就灰飛煙滅了吧？
他能夠理解當一個人的希望毀滅的時候，心情會有多麽的糟糕。
因為曾幾何時，他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當發現自己被朋友背叛之時的頹廢與絕望。
正因為如此，才會出了那麽一次可怕的車禍吧？
可憐天下父母親，當知道所有的財產都不再擁有的時候，便想著用付出生命的方法來為兒子留下一筆保險金，隻可惜天不遂人願，保險公司經易地就查出了刹車被人動了手腳，屬於人為，不屬意外。
他，最終還是沒能享受到父母最後的一點點慈悲之心……
看著尹霜那孤獨而消瘦的背影，裴澤騫的心莫名地痛著，隻恨不得他可以替她扛下所有的痛苦。
他的一生苦難太多，早就對痛感麻木了，所以多一點少一點真的已經無所謂了。
尹霜不同，她雖然出身不好，可是在她遇到自己之前，尹綽基本上還算得上是一個稱職而慈愛的父親。
所以，希望一直是存在於她的心裏的吧？
他和她就這樣相隔幾米地一前一後地走著。
路燈將他們的背影拉得長長的，好幾步，他發現他的腳步幾乎快要踩到她的背影來了，便倉促地縮回腳，心裏後怕不已，仿佛那樣都會給她帶來致命的創傷。
他滿心的悲憫，真的好想將她摟在懷裏柔聲安慰，告訴她冉忻雲是個壞人沒關係，因為失去了冉忻雲，還有他裴澤騫。
他裴澤騫願意為了她尹霜立地成佛，從此以後老老實實地做一個好人，再也不會傷害她傷害任何人……
可是，他不敢……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們走的路越來越長。
不知不覺中，尹霜來到了一座橋上停下了，她扶著石欄，看著那表麵平靜實則急湍的河水愣愣地出神。
裴澤騫悄悄地走到一旁，從側麵悄悄地打量著她，當看到她空洞洞的眼神，冷漠無表情的臉時，他莫名地有些害怕，怕絕望的她會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就此縱身跳下橋……
他試著一點點靠近，隻求自己能夠到一個可以隨時隨地阻止她做出危險行徑的安全範圍內。
可是才移得一步，就聽見尹霜頭也不回地淡淡地說道：“裴澤騫，你為什麽總是這麽陰魂不散？我拜托你至少在這一刻離我遠點行不行？”
“行。”裴澤騫想也不想地一口答應，但隨即話鋒一轉，“可是你也得答應我不要做傻事，如果你答應，我可以站遠一點。”
“我是你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要求我答應你什麽？”尹霜猛然轉頭，原本冷漠的雙眸突然怒火灼灼，像恨不得將裴澤騫焚燒殆盡。
裴澤騫苦澀地說：“尹霜，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至少現在，讓我陪著你吧！我也不會打擾你，隻是想靜靜地跟在你身後保護你而已！”
“保護我？”尹霜冷笑了起來，“從認識你的那一秒起，你給予我的除了傷害，還有什麽？裴澤騫，你不僅毀了我，毀了我媽，更毀了索然無辜的陳啟凡和冉忻雲。如果不是你，他們都會是好男人，可是你卻把他們人性中最卑劣的劣根逼出來了。像你這樣無恥的男人，有什麽權力去愛一個人保護一個人？你說什麽要到盧克索來和我一起坐熱氣球，其實不過是想讓我自己去發現真相是不是？你好狡猾好可惡啊！假裝不經意，卻將我心裏僅存的美好一下子就給奪去了毀滅了！你這樣處心積慮地做這一切，不過就是想要重新騙走我的心而已！可是我告訴你，裴澤騫，這一輩子我死都不會愛上你了！現在，趁我還沒有失控到想要殺你之前，趕緊離我遠一點！”
裴澤騫聽了臉色蒼白，沙啞著聲音說：“無論你說什麽都好，我都不會反駁。我隻是希望你能夠愛惜你自己，千萬不要做出什麽傻事來。”
“滾！”尹霜低聲怒吼。
“我可以滾，可以讓你一個人呆著。不過不是現在，更不是在這種地方。尹霜，我們回酒店，到時候你可以把你自己關在房間裏喝個酩酊大醉，我絕對不會再去叨擾你！”裴澤騫沒有移動腳步。
尹霜怒從心頭起，低頭就如一頭發了狂的母獅一般朝他狠狠地撞去。
裴澤騫不閃不避，由她重重地撞向自己的胸口。
她幾乎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結結實實地撞中了他。
他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還未站穩身形，她便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瘋了一般對他又踢又打，又撕又咬。
很快，他的臉上，脖子上便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兩邊的肩膀也被咬得血肉模糊，如果不是穿的是是黑色的衣服，掩蓋了鮮血的顏色，現在的裴澤騫一定是血跡斑斑了。
裴澤騫沒作任何反抗，也沒有躲避，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瘋了一般地發泄著內心的痛苦。
他感覺到自己的鮮血流淌在她口中時，不僅不覺得痛楚驚駭，反而有種釋然有種欣慰。
他想，經過這樣一番的發泄，她的痛苦和絕望總算不至於淤積於心裏成為內傷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尹霜打得雙手都又痛又軟，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牙齒也酸痛得再無力咬得更深了之後，這才悻悻然地罷手，退後幾步，伸手抹去嘴邊流下的幾抹血線，冷冷地說：“別再跟著我！”
說完毅然決然地轉身，大步流星地向遠處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隱沒於蒼茫的夜色之中，裴澤騫苦笑一聲，拖著疲憊不堪又傷痕累累的身體慢慢地向她消失的方向走去。
尹霜這一次似乎果然得到了釋放，因為她沒有再漫無目的的暴走了，而是直接回到了酒店。
看著她走入酒店之後，裴澤騫一顆緊吊著的心這才稍稍地放了下來。
他進入大廳的時候，由於形象太過狼狽，引得大堂經理一陣緊張，連忙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意外，需不需要酒店幫他報警。
裴澤騫擺了擺手，隻說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便含糊了過去。
回到房間，他立即打開筆記本電腦，熟練地輸入一行數字之後，一副房間的畫麵立即顯露了出來。
房間裏，尹霜盤腿坐在落地窗前，頭無力地靠在窗戶之上，一手拿著一瓶紅酒，一隻燃了一半的煙夾在那雙白皙柔嫩如蔥管般的指間。
煙霧繚繞，她那張被酒意染紅了的臉美豔非凡，若不是那雙淒楚迷茫的眸子太過頹廢的話，此時此刻的她真的美如坐在雲端深處的仙子，飄逸出塵，豔而不俗。
看到這樣的她，裴澤騫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看來，她還並沒有失去理智。
一夜的頹廢之後，但願一直堅強的她仍舊頑強驕傲地站在他身邊。
如果仍然看不慣他，仍然一看到他就想揍人，那就由得她好了。
隻要她的心情好一點，他甘願做她的出氣沙包。
這天晚上，尹霜一夜未眠，就這樣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個晚上。
而裴澤騫同樣毫無睡意，就這樣癡癡地坐在電腦前看著畫麵中的女子幾乎成了癡。
當火辣辣的太陽照在尹霜的臉上，尹霜這才遲鈍地抬起手來看了下腕表，發現時針竟然已經指到了中午的十二點。
原來又過了一天麽？
尹霜遲鈍地想，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已經僵硬了，隻是略微地動了一下，便又痛又麻，難受無比。
她不得不舉起手一下一下地敲擊著自己的腿，直到那種又痛又麻的感覺慢慢地過去之後，這才雙手撐著地慢慢地站了起來。
門外傳來禮貌的敲門聲，她想一定是裴澤騫過來邀她一起進餐，不由厭惡地皺了皺眉，不想理會，徑直地走進衛生間洗漱。
出來的時候，電話大作，本不想理的，但是那電話惱人地一直響一直響，擾得她心煩意亂。
她咬牙，索性將電話線給拔掉了，這才清靜下來。
隻是沒清靜幾分鍾，敲門聲又響了起來，而且一次比一次響。
尹霜懊惱至極，抱著雙臂冷冷地想，就讓他敲下去好了，隻要他不怕引起公憤她也無所謂。
很快，敲門聲最終停下來。
尹霜冷冷一笑，正欲轉身拿包出門，卻突然看到門被人由外打開了。
進來的卻不是裴澤騫，而是酒店經理，還有推著餐車的服務生。
“尹小姐，原來你在的麽？怎麽敲門不開，打電話也不接呢？我還以為出了什麽意外，心急之下這才拿門卡直接開了門呢！”酒店經理不安地上下打量著她，那眼神仿佛在確定她是不是一個意圖在酒店自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