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失落，超乎想象
“你的胃真的好了嗎？真的可以吃如此辛辣的食物？”裴澤騫半信半疑地問。
“當然可以！”她用力地點頭，又挾了一塊放嘴裏樂嗬嗬地衝他笑，“你也趕緊吃！不然真的給我一人全吃光了！”
裴澤騫沉默，好一會兒才伸手奪下了她的筷子，低聲說：“夠了！不要再勉強自己吃了！”
安筱然看著他笑，“我真的沒有勉強！”
說到最後，眼睛卻莫名地紅了。
裴澤騫舀了一碗湯放她麵前，“多喝幾碗湯吧！湯有營養。”
“哦。”安筱然乖乖地應了，端起碗低頭喝湯，一張臉幾乎全都埋進了碗裏。
幾秒鍾後，裴澤騫聽到了水滴之聲，更聽到了她輕輕地吸鼻子的聲音，眉頭一皺，伸手將她手裏的碗奪了下來，卻看到了安筱然一張流滿淚水的臉。
裴澤騫一愣，緩緩地問道：“你怎麽了？”
安筱然抬起一雙淚水盈盈的眼睛看著他笑，有些虛弱地說：“那老中醫騙我！他說我胃好了，可是現在我發現根本不
是這麽回事。我不過是吃了兩塊辣子雞而已，現在胃卻疼得厲害。”
裴澤騫心一痛，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將她騰空抱了起來，低聲說：“我們去醫院！”
安筱然搖頭，“不要啊！我隻是一點點痛，忍一忍就過去了！我不想去醫院！我們還要坐飛機回中國L市呢！我想你早一點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然後安安心心地帶我去瑞士定居！”
“別說了！”裴澤騫又惱又愧，禁不住懊惱地大喝了一聲。
安筱然身子一顫，淚水便如洪水般洶湧而下，垂了眸子低聲說：“你已經盡力地想去愛我了是不是？可是你勉強得很辛苦吧？澤騫，那些菜都是尹霜愛吃的。你根本忘不掉她是不是？我們是不是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了？我，到底還是追不回我們那純純的愛情了吧？”
她的淚水蜂擁而下，滴滴滴濺到裴澤騫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燙得他的心一陣陣發痛。
他沙啞著聲音說：“你不要想多了。這輩子，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安筱然苦笑，“是嗎？你真的相信你能夠做得到嗎？”
裴澤騫低聲說：“能。因為她早在一個多月前已經死了。就算她再厲害，也沒有辦法跟你爭搶我。這輩子，我們注定要在一起。”
安筱然愕然，好半天才緩緩搖頭，“你不必為了安慰我就咒她死，你這樣你傷心，我也傷心。”
“是真的。她的骨灰盒就在房間裏我的旅行箱裏。等我們從醫院回來，我拿給你看。”裴澤騫轉頭看著窗外那華麗繁華的街景，臉上陰晴不定。
“你……你說真的？”安筱然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緊緊盯著裴澤騫。
“真的。”裴澤騫已經平靜下來，轉頭看她，深邃的眼睛漆黑一片，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安筱然默默地看著他的眼睛，良久才垂了眸子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惹你傷心。”
裴澤騫淡淡地說：“我沒傷心。我隻是有些愧疚。因為是我生生地將她平靜的生活打亂再揉碎了，也是因為我無情地將她扔在了島上，這才讓她在那場劫難中丟了命！”
“上個月，你說幫中有急事，其實是聽聞了她的噩耗吧？”
“是。”
“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島上被海盜洗劫了。”裴澤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痛得厲害，臉上卻淡如水。
“她的確可憐。”安筱然悠悠地歎了口氣，伸手緊緊地抱住了裴澤騫的脖子，溫柔地低語，“你為她傷心是應該的。對不起，我不該吃醋。”
“是我不好。”裴澤騫搖了搖頭，快步走出電梯。
在去醫院的路上，裴澤騫沒有再說話，隻專心致誌地開著車。
安筱然也知趣地沒對他再問東問西，隻緊緊地依偎著他，雙手撐著疼痛的胃堅強地硬是沒有呻吟出聲。
到了醫院，醫生一檢查就皺了眉頭，沒好氣地說：“你這胃本就切除了二分之一，剩下的也已經不堪重負了，竟然還吃那麽辛辣的食物，是不要命了麽？”
安筱然虛弱地笑，“我不過是一時嘴饞，下次再不敢了！”
“沒有下次了！下次會要你命的！”醫生皺著眉頭教訓。
安筱然始終笑顏相對。
最後，當護士和醫生都離開病房之後，安筱然伸手輕輕地拉了拉從進醫院後便沒說一句話的裴澤騫的手，低低地說：“對不起。是我傻！弄得我們耽誤了行程！我跟你說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裴澤騫聽了，心裏五味雜陳，長歎了一聲，伸手反握住她的手，歎道：“你知道，我從來就沒真正生過你的氣。更何況，這件事，從根本上來說，是我對不起你。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委屈求全地跟我說對不起，真的讓我無地自容？”
“澤騫！我不再說了！從今以後，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吧！這輩子，我絕對不會再離開你了！我要和你白頭偕老！”安筱然很有些激動地說。
“好。白頭偕老。”裴澤騫低聲應了，看向窗外的眼睛卻變得有些縹緲。
曾幾何時，那個驕傲而冷漠的女孩真心誠意地低下了她那顆高傲的頭顱，低聲地說要和他在那小島上一起走過一輩子。
言猶在耳，伊人的芳蹤卻已經是無處可尋……因為安筱然的胃部複發，不得不遵照醫生的囑咐得在醫院住上一星期。
裴澤騫看安筱然睡著之後，這才快步走出病房去辦住院手續。
當門關上的那一刻，沉睡中的安筱然卻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眼睛裏再沒有了虛弱無助，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冰冷及冷靜。
在看到那些辛辣的菜時，她便知道裴澤騫的心裏在想著誰了。
當時，她的確又氣又怒，可最終她卻什麽都沒說地忍了下來，並且逼著自己連吃了那辣得要命的辣子雞塊。
所做的這一切，皆是為了讓裴澤騫內疚，讓他絕對不忍做出什麽傷害她的事情來。
他的確如她想像般一看到她疼痛的模樣就慌張了，想也不想地就跟她說了要一輩子在一起的話，她在聽到那些話的時候，真的心滿意足，心想無論如何，她還是輕易就能左右他的思想與決定。
可是，她萬萬想不到，尹霜卻死了！
她這才明白，為什麽從見到他那刻起，他就神情恍惚，總是不在狀態之中的原因了。
突然就沒了競爭對手，她有片刻的開心，但是靜下心來，卻難免有些失落。
因為從裴澤騫的種種狀況來看，裴澤騫對尹霜的用情深度竟然超過了她的想像。
她真的很害怕，接下來，裴澤騫和她在一起一輩子的時間裏，都會時不時地想起尹霜來。
而最可怕的是，她再也沒有辦法將尹霜從他心裏奪走了。
在這個世界上，誰又能戰勝死人呢？
想到這裏，她鬱悶不已，心裏把尹霜恨了個半死，卻無可奈何。
她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茫然地朝窗外看去，卻看到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那是裴澤騫！
他說他去前台幫她辦入院手續，誰知道卻獨自一人坐在醫院花壇前的椅子上抽煙！
他，竟然已經如此動情了麽？
安筱然呆呆地愣住了。
一個星期後，安筱然和裴澤騫坐上了回中國L市的飛機上。
本來裴澤騫並不希望那麽快回去的，可是卻無奈於安筱然的堅持，隻好匆匆啟程。
在飛機上，裴澤騫對她嗬護有加，她也溫柔依人。
十幾小時的飛行後，飛機抵達了L市。
前來接機的是黑子暮，他剛走上前，安筱然便從裴澤騫手裏的那裝有骨灰盒的旅行箱接了過來遞給黑子暮，語氣沉重地說：“子暮，這裏麵裝有尹霜的骨灰盒，你好好地拿著吧！我想她能夠魂回故裏，你的心裏一定也很高興。”
黑子暮聞言，抬眼淡淡地看裴澤騫。
裴澤騫眉頭緊蹙，眼睛裏閃過一絲憤怒，薄唇抿得緊緊的。
很顯然，他討厭安筱然的自作主張，卻又不得不容忍她。
黑子暮挑了挑眉，默默地接過旅行箱。
三人回到海邊別墅，早有管家迎上前，請他們沐浴後吃飯。
裴澤騫讓安筱然上樓沐浴，自己則走到吧台前坐下，倒了一杯酒慢慢飲啜起來。
看著裴澤騫那顯得孤寂的背影，黑子暮走了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低聲問道：“大哥，你準備如何安置尹霜？”
裴澤騫苦澀地一笑，“如何安置？還能如何？”
黑子暮聞言歎了口氣，“看著大哥心情如此低落，我想如果尹霜還活著的話，你們一定可以重新開始的吧？”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永遠不可能有重來的機會，我比誰都清楚。所以不要跟我談如果。”裴澤騫仰頭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黑子暮點了點頭，低聲說：“是的。是我愚蠢了，竟然說出這種傻話！”他站了起來，“我去物色公墓。”
裴澤騫低低地應了，再沒有說話。
黑子暮遲疑地看了看裴澤騫，最後無聲地歎息了一聲，轉身匆匆離開。
半小時後，他開車抵達了尹霜的家門口，看著從屋子裏透露出的那溫馨而柔和的光線，他的心卻無法溫暖起來。
沉默良久，他還是推開車門走上前，抬起手摁響了門鈴。
尹霜正在揉麵團，聽到聲音，以為冉忻雲來了，急忙揚聲應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