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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安娘

  “上入九天,下落黃泉!”書生輕撫手上的那把古琴,似有不舍之情,“這人世間,也唯有你陪著我一起!安娘已經不在,我亦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了!隻是我這一去,這天下知音人,怕是難找了。”書生說完,抱起古琴,十分寶貝的用衣袖擦了擦。


  古琴不過年頭久遠,材質一般,並無不是什麽名貴之物,可書生話語中卻透著一股悲涼之意,單薄的背影隨著夕陽越拉越長,每一天他必回做的事情就是對著淮海河裏彈上一曲,之後再默默離去。一年四季,從不間斷。


  夜裏,起了風,吹動屋前有些殘舊的紅燈籠,不久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起了層層薄霧,正是應了煙雨江南四個字。


  原本的暮春之時,該是萬物複蘇,生機勃勃的時候,可床上躺著的書生,已是油盡燈枯,偶爾幾聲猛咳,險些喘不來氣。


  閉上眼睛,這一生,他除了在琴藝上的造詣頗高,卻是未中半點功名,連自己最愛的女人也保護不了,成親當晚被惡人搶了去,安娘為保清白投了淮海河,此刻他便日日夜夜去淮海河邊為安娘彈奏。


  可他卻不知道,淮海河下的亡靈們聽得這琴聲,都被引的躁動不安,在水中遊蕩,發出了聲聲悲憫之音相契合。隻這聲音,書生聽不見。


  都說天道公允,可於他而言,公道隻是兩個無關緊要的字眼,公道在他的麵前還不如他的琴有價值。他最後連安娘的屍身都再未見過,隻有對著淮海河,彈奏心中所念。


  積怨成疾終於還是沒能讓他撐過三月。


  他費力的摔了古琴,一口淤血濺在琴上,然後費力的爬上床,費力的勉強一笑。今生怕是再也無夢,再也無牽掛了。


  古琴上的血跡被一點點吸收,直至完全消失。憑空一聲歎息,古琴無人彈奏自響,就如同他彈奏的一樣,悠揚綿長是入了心的聲音!

  這是第幾個,它記不太清了,每個人將死之人的夢,都是美好的!它在這樣的夢裏,感受著生離死別,感受著人情冷暖,也感受著它一直不懂的情愛。它是夢靈,亦是琴靈,借著古琴之音,它可以去到任何人的夢裏,當然,它也隻會去將死之人的夢裏。


  可織了太多美好的夢,這書生卻是唯一一個將古琴視作珍寶的人,它好不容易化成了人形,好不容易與他一起,可偏偏老天不讓他好過,誰叫它逆了天意!


  造化弄人也許不過就是安慰那些心中怯懦的膽小之人。它偏偏不相信,老天便懲罰它的這種自以為是!罰它妄圖做人!罰它生了那不該有的情!


  古琴終是化作安娘的模樣,走到他的床邊。安娘是個樣貌不算特別出眾,卻氣質非凡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自身便擁有一股奇特的吸引力,也難怪書生會這般喜歡。


  “相識數十載,這個夢,就當是我還你的情!”


  說罷,書生便進入了夢鄉之中。夢裏,他和安娘攜手天涯,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時而琴瑟和鳴,時而相擁而依。再也沒有人打擾,再也沒有人會破壞這個夢了。


  時間的水滴從屋簷滴落,雨停了,第一縷陽光穿透了黑夜,書生再也醒不過來了。這個世界已沒有書生,沒有安娘,隻有那個不甘命運的夢靈。


  親手殺一個自己所愛的人,遠比事先預想的還要難。安娘猶豫著,最後吻上那毫無血色的唇,一口陽氣渡到身體之中,書生忽而睜開眼,像是清醒了一般,“安娘,你來了!”


  安娘點點頭,“我來帶你走!”


  書生滿足的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上至九天,下落黃泉,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安娘心中一痛,幾乎就要放棄,可最後,她還是吸了那最後一口陽氣!讓他死在最後的美好夢裏,也比病死榻前強上許多。隻是百轉千回的命運裏,他們是再也不會相見了。


  安娘的身體慢慢化成一顆顆紅色光點,撕心裂肺的喊著,“天道不公!這天道不公!我不要做一個隻能活在虛幻夢境裏的靈,我要做人,我要做個堂堂正正的人!他還在等我,他會一直等著我!”說到後麵,這嘶吼中竟是帶著哭腔。


  雲錦有些同情這夢靈,它本來隻是在夢中的靈,可卻愛上一個它根本無法與之相守的人,它或許隻能以一個夢裏人的身份去愛那個書生。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即便她的遭遇值得同情,犧牲那麽多無辜的人,也無法再讓書生活過來。


  何況,最後,是她自己親手送他上了路。


  “夢靈,你錯就錯在不該愛上一個人!”雲錦對著那兩半的人頭說到。心中也被天道二字刺的難受,也許她的感情也是有違天道的吧!盡管她都知道,可這感情這心,她根本無法去控製。


  “我沒有錯!是老天,都是老天的錯,是它不公,為什麽好人就要落得這個下場,為什麽要這樣對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不過隻是想和他一世而已,這樣也不可以?”


  雲錦臉上帶著一抹無奈,搖了搖頭,“天道自然是公平的,你是個以人最後的陽氣而存的靈,你這樣的妖物,天不收你已是仁慈,可你卻不知悔改害了那麽多無辜的人!相信你所愛之人,也不想看見你這樣!”


  重簷看了眼雲錦,不屑冷哼一聲,“廢話可真多!”然後對著那原本兩半的人頭再次揮了一道妖力,這一次,正中夢靈,人頭形狀漸漸模糊,無數紅色光點在身邊圍繞著消失。


  雲錦有些氣惱,“你做什麽!”


  “做該做的事!”重簷也不看她,夢靈消散,一團霧氣後麵一道光亮的刺眼。朝著那光走去,又說了句,“夢都結束了,還不走?”


  雲錦還想罵他兩句,忽的就看見還沒完全消失的紅色光點裏凝聚了一把劍,對著她的方向慢慢化解開來。再看重簷,人已經走到光的附近。光線打在他的身上,像是溫暖的陽光。原本的怒氣便也下去了不少,猜不透這樣的人,也看不透這樣的心!到底他的身上有多少秘密,到底他拚死相護的母狼又是誰呢?

  想到此,心中又是一陣懊惱,那人告訴過她,不可輕信妖物,可她剛剛竟然還是信了這夢靈的話,看著那夢裏的故事,毫無戒備之心,若是那人在,一定會說:“屢教不改,就是朽木也該明白了!”嘴上雖這樣氣道,可還是會擔心的將她護在身後,無論風雨,他都會替她遮擋。隻這樣的日子,她很久都沒有體會過了。


  時間是個好師父,讓她也學會了如何一個人好好的活著。但也僅僅是活著,她的心卻從來沒有真正開心過了。


  如今最開心的,怕是知道他還活著的消息!

  無言上前拉著雲錦的胳膊笑了笑,“我說丫頭,這狼妖倒是厲害的很!三番五次的出手相救,莫不是看上你了吧!”


  雲錦差點沒被這話給嗆死,重簷也回頭瞪了無言一眼。


  “我們不過是相護利用的勾當,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他的,何況還是一隻公狼!”


  重簷的聲音也冷冷的響起,“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一個不人不妖的怪物!”


  雲錦原本還心存感激,現在,嗬嗬,別說感激了,不找他打一架就算不錯了!回頭看了看白蓮和莫澤,麵上終究還是藏不住一絲同情。


  “莫澤將軍,吳鸞,該走了!”


  白蓮勉強扯出一絲笑意,“走吧!這不過是個夢,夢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來生,我在奈何橋等你!”


  莫澤不舍的輕撫了白蓮的側臉,“我不要來生,不要生生世世,我隻求此時此刻!”


  “傻子!”白蓮笑著眼淚也滾落了下來,“幫我好好照顧鸞兒!”


  莫澤咬著嘴角,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為了白蓮,在戰場生死不懼的錚錚鐵漢,竟然幾次忍不住。


  世上的癡男怨女,數之不盡,世上的真情亦是數之不盡。無言上前對著白蓮打了個手禮,“阿彌陀佛,白施主放心,貧僧定會多念些往生咒,渡你!”


  “有勞大師了!”白蓮頷首輕言。


  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也總會離開。福禍未知,如此看來,天道實在是難以捉摸的,人之渺小,妖之渺小,鬼物更是渺小。在天道之下,一切逃不過命運二字!

  莫澤緊緊抱著白蓮,不肯鬆手,“曾經,我棄你不顧,如今,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會放手!要死不過一條命我還能有多少光陰呢!不如與你一起,做一對鬼夫妻也好!”


  兩人推脫之間,紅蓮石陡然一陣顫動,虎嘯聲震的人頭暈耳鳴,一時之間,霧氣有些渾濁起來,地上裂出了一條長長的縫,生生拉開兩端,天際也出現了一條縫,露出一雙透亮的大眼睛。泛著幽幽綠光,帶著一抹嘲諷,虎嘯聲聲不斷,硬是把這個夢幻出來的地方攪的天翻地覆,一片狼藉。


  重簷已經在出口處,聽見虎嘯,也不由回頭,隻這一眼,心中就有種害怕的感覺。老虎本就是王者化身,一隻老虎和一隻狼作比,自然是老虎更加厲害。何況這老虎還是上古神獸的一絲精魄落至此處。


  “我聽聞這紅蓮石是上古白虎的精魄所化,沒想到這傳言竟然是真的!”白蓮聲音微弱,卻仍舊帶著不可思議的語調。她被困在紅蓮石中也有好些年頭了,從沒見過這東西,今日突然見到,心中既疑惑又驚訝。


  幾十年,這東西沒有一點兒動靜,她也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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