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連日趕路
不遠處的山頂一個暗紅色的身影隱沒在陽光之下。暗紅色的大袍子裏裹著一個嬌小的身影,低頭盯著雲錦二人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完全看不見。
紅袍人後麵站著一個男人,也是盯著雲錦的背影。
“這該死的蝸牛精,差點就壞了主上的事!”紅袍人突然開了口,低沉的男聲裏滿是怒氣,微微抬起頭,卻是一張精致的女人臉,雖嬌媚多姿,可那白嫩的有些過分的皮膚總讓人感覺到一股子死氣。
“是屬下辦事不力!”男人急忙說道。
紅袍人轉身看向男人,冷冷一笑,“哼,黑耀,辦的不力的事情你做的還少嗎?若不是看你在還有些用處,我早就送你和那賤女人黃泉作伴了!”
男人臉色一沉,低頭道了句,“屬下該死!”
“你是該死,不過不是現在!行了,這回幸好我及時出手,不然讓這小丫頭知道了什麽,別說你了,就連我也得死!”說著又從紅袍之中拿出了一隻朱釵遞給了男人,“拿著這個,去伏羲洞一趟吧!主上要見他!”
男人恭敬的接過朱釵,應聲答道:“是,屬下這就去!”
紅袍人眯起眼,嘴角微微上揚,一手繞著胸前的發絲,聲音突然又變成了女人的音調,“雲錦,嗬嗬嗬,九尾之女!主上,這一次你應該要感謝我才對!指望這些廢物,隻會壞了你的事!不過這女人確實有些本事,嗬嗬!”
一陣風起,那山頂再也看不見這紅袍人的身影了。
因為在荒村的耽擱,這一路雲錦幾乎沒有停歇的往黑崖山趕,不是她不想休息,要不是無言急著見他的碧兒,她還是很願意慢慢趕路,保存些體力的。
隻是無言一路上竟然不眠不休,那架勢看著著實太過嚇人。
雲錦隻能在後麵暗暗搖頭,這些年,她一個人習慣了,要說朋友,雖與無言相識不過幾十載,可他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了吧!
就像無言說的,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就算曆經了無數難關,認識了很久很久,可終究做不成朋友,而有的人,不過一麵之緣就已經可以以心相待,這也是一種緣分。
日頭落在西邊,偶爾有鳥兒從夕陽下的雲霞飛過,雲錦坐在一處茶棚,吃著饅頭,喝著水,無言在一邊目光幽怨的盯著她:“你休息夠了沒有?我們什麽時候走?”
雲錦置若罔聞,隻低頭啃著手裏的饅頭。
“臭丫頭,你倒是說句話呀!”無言忍不住焦急的喊道。
雲錦這才稍微抬頭,慵懶的伸了伸胳膊,“我們都趕了幾天幾夜的路了,穿過了前麵那片林子,就能到了,急什麽?”
雲錦這是明知故問,他能不急嗎?眼看著就能到黑崖山了,馬上就能見到碧兒,他現在哪有心情休息呢!
可雲錦並不這樣想,當年那蠍子精到底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劫走了人,她還毫無察覺,這蠍子精要是沒點兒本事就怎麽敢當著一個捉妖人的麵做這樣的事情!前幾日加快腳程是為了早日到達,如今,既然已經快到了,她必須稍作休整,等到了黑崖山免不了該會有一場惡戰。
雲錦見無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突然一笑,“老禿驢,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何況你們這都晚了幾十年了,再晚個半日,也不用那麽在意。等我收了那蠍子精,就讓你們洞房!”
無言一聽這話,老臉整個都紅了起來,“臭丫頭,你胡說八道什麽?你如此詆毀我的清譽,小心佛祖都不會饒了你!”
“嗬嗬,佛祖呢是不會與我計較的,畢竟我說的也是事實啊!難道你不喜歡你的那個碧兒,難道你不想娶她為妻?我可不信你不想!”
無言漲紅著臉,歲月滄桑在他的身上刻的深沉,再也沒有了往日的俊朗。要是說當初,他可能真就還了俗,而今,他卻已經不再年少輕狂,亦不再有憧憬幻想。
“阿彌陀佛!”表情裏透著一股莊重的無言,看起來頗有了幾分得道高僧的模樣了。
“我心之所向之所往,皆逃不過一個情字。可情字與佛也是一種曆練!我都活了這麽一把年紀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再逃避自己的內心,又何必再做無謂掙紮呢!人生匆匆,這大半生我的執念於此,也許救了碧兒,我的心才能靜得下來,那時便再無牽掛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雲錦心中依然清楚。就了碧兒那蝶妖能怎麽樣呢?幾十年的錯過,無言禿驢也變成了無言老禿驢了。娶妻生子不過一句玩笑,怎麽能當的了真。
或許無言心中是自責的,自責自己當年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周,這份內疚,讓他始終過不了自己那一關,許是救了碧兒,這心結自然也就解開了。
無言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喝下,“我尚且能看透,可你呢?到底何時能看透?”
這一句差點讓雲錦被茶水嗆死。
二人相識這幾十年,也見過幾次,要都是好酒之人,要不是當初二人因為鬥酒,雲錦也不會糊裏糊塗的酒後吐了些不該吐的真言。好在這個人是無言,要是換成她那個師兄,恐怕少不得一番嘲弄。
雲錦突然停下送茶的手,臉上看不出的細微變化,然後一仰頭,將杯子裏的茶盡數喝進肚子裏。
她看不透嗎?嗬嗬,人生匆匆,而她呢?她卻要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在時間洪荒的大千世界掙紮。她何以解脫,又何以放開。
“老禿驢,別忘記了,你的舍利子是我的!”
無言微微一笑,便不再說話了。
等雲錦吃掉了桌上的最後一個饅頭,才懶洋洋的起了身子,拍了怕手,“走吧!天黑之前應該能到。”
無言感激的目光剛剛投向雲錦,就看見雲錦已經一個縱身走出了很遠,半晌之後,不由憤怒道:“臭丫頭,你吃了東西咋不給錢!”
遠遠的就隻看見雲錦背對著自己揮了揮手,“我早就身無分文了!”
無言十分不甘願的掏出了一吊錢,遞給那個看著他目不轉睛的茶攤老頭,心不甘情不願的,終究這錢是到了別人手裏。
他又不是什麽富家子弟,他也隻是個窮和尚,可他卻是欲哭無淚,誰讓自己還有求於人呢!念了句佛語,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進了林子,天已經黑沉下來。
偶爾能聽見一兩聲狼嚎,伴著寥寥無幾的星光,走在密林裏,常人多少都會害怕。若是孤身一人,怕是沒有誰會半夜走在這樣的密林中。
林子深處,寂寥的很,扒開擋在麵前的雜草,就看見一片墓地,大大小小的大約七八個墳包,墳頭都長滿了野草,有些沒有立碑,看樣子應該是常年無人祭拜的荒墳。
荒墳好幾處都裂開來,露出裏麵的屍骨,大概是些窮苦人家,連副像樣的棺材都沒有,隻是拿草席草草裹了挖了坑就埋了起來。
墳包上還有幾處綠色的火光,這是人們通常說的鬼火。
這東西也許可以嚇嚇人,不過真的沒有什麽危險可言。要是你看見的不是綠色的火光,而是紅色的,那才算得上危險。
綠色是最為普通的孤魂野鬼,本就可憐,又無人祭拜,入不了輪回,久而久之陰氣就越來越虛弱,最後就變成了這鬼火,然後將永遠的消失在世間。
而那紅色的火光是怨鬼所化,通常都是不得好死的人,因為仇恨久久徘徊在人世間,隻要一有機會,就會尋個替死鬼。
當然,再厲害的鬼也沒有妖可怕,鬼或許會害死一兩個人,可妖害的就不僅僅是一兩個人了。單是那蝸牛精就害了一個村子的人命,更厲害的妖可能會導致國破家亡。
這綠火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二人身後,就是不願散去。
無言停下腳步,看著鬼火問道:“你們是也想入輪回?可因果報應,不是我一人就能改變的,我且為你們誦段往生咒,能否得以輪回全憑你們的造化了。”
說罷,便席地而坐,等經文誦完,這些鬼火才漸漸散了。
雲錦自然知道,誦經這種事情對於無言來說算不上什麽,可對這些孤魂野鬼來說那可是彌足珍貴的。因為前世種種,得不到後人的祭拜,得不到好生安葬,如今曆經風雨,和暴屍荒野也無二了。
這樣的孤魂野鬼,是沒有資格去輪回的,如今有了無言這樣的大家為它們誦經超度,運氣好的自然就有了輪回的機會,就算運氣不好,也能好好以鬼身修行了。
雲錦搖著頭,感慨道:“佛家皆善也!”
無言頓了頓,沒有接話,雲錦也是無趣的很,誇人都不搭理,看來今日讓這老禿驢出了那麽幾個饅頭錢,居然還生氣了。
癟了癟嘴,順著林子走著,雲錦一路留意到,這附近似乎都沒有什麽妖物的氣息,除了一兩隻普通的狼叫。
“這黑崖山周邊也算得上是一塊福地了,日月精華所照,山泉溪流無數,修煉出十幾隻化形的妖都不奇怪。我們一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這裏的妖不會都被那蠍子精給吃光了吧?”雲錦有些疑惑的問了句。
無言想起了那隻穿山甲,不由點了點頭,“蠍子精四處抓妖,為了靈丹,什麽事情做不出來!隻是世間萬物都有它活著的權利,蠍子精這般逆天行徑,我佛門弟子絕不會姑息的!”
妖一旦有了貪念,一旦有了欲。就會不由自主的做一些事情,妖比起人來說,修煉更加艱難,可世間的妖卻比修煉的人,多的多。
因為人多為自私清高,而修成大者又隻求一個緣字授業,得緣者不過一二。妖雖難修煉化形,可卻比人更容易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不需授業就能有成。
妖和人一樣,練的還是一顆心。
若是起了歹念,那就是萬劫不複,墮入到了黑暗的深淵。沒有滿足,隻有越發膨脹的欲,也就會做更多傷天害理的事。
雲錦知道,這蠍子精怕是已經沒有本心,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有利自己修煉的機會。若讓這樣的妖存世,不知道還有多少生靈要受它殘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