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回 打不過,跑的過
江蘺偏著頭嗤的一笑:“果然是殺人不眨眼,吃人不放鹽的小妖女。”
話音方落,窗外驟然響起驚呼聲,像是有人慌不擇路下踢翻了貨郎的物件兒,便有人追了過來,又踢了一腳,街麵上有人追趕有人慘叫,有人怒罵有人咆哮,一時間熱鬧不已,更有人拉住後麵追過來的灰袍人,要他賠錢。
聽得這些動靜,一名弟子倏然起身,撩開水色帳幔向下一望,隻見個渾身黑衣的男子狂奔而至,身形閃動闖進歸雲樓。
他回首衝著落葵微微頷首,輕聲道:“尊上,來了。”
落葵抬手,飛快的打散頭發,重新挽成女子發髻。
而江蘺則脫掉仆從衣裳,帶上玉冠,卻又反手將一枚玉簪簪入落葵的發髻。
落葵微怔,竟不知他是從何處找來這麽個姑娘用的物件兒,卻也來不及多想甚麽,隻脫掉仆從衣裳,露出裏頭的白衣紅裙。
一切剛剛收拾停當,來人闖了進來,一邊脫衣一邊虛弱道:“主子,拿到了。”
落葵點點頭,憂心忡忡的打量了他一番:“川穹,你受傷了。”
川穹搖頭,飛快擦去唇邊的血跡,要將藥塞到江蘺懷中,低聲道:“小傷,不礙事,主子要如何脫身。”
落葵淡淡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川穹隨後單手握在幾身衣裳上,重重一握,那衣裳頓時冒起滾滾濃煙,化為虛無。他一伸手,將百蠱之蟲遞給落葵。
落葵將此蟲在眉心處一晃,一線紅芒閃過,此蟲便沒了蹤影。
此時,已聽到樓下傳來叫嚷之聲,落葵與江蘺對視一眼,江蘺極為自然的攬住落葵的肩頭,又拉過她的手,要她挽住自己的臂彎。
落葵一邊掙紮,一邊嫌棄的怒視於他,出了雅間兒,正與晃晃悠悠上樓的李捕快打了個照麵兒。
李捕快頓時一怔,退了一步瞧了瞧雅間兒外懸著的木牌兒,莫名的摸了摸後腦。
落葵與江蘺狀若親密的下樓,聽得身後傳來川穹殷勤招呼李捕快的笑聲,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一樓果然如落葵所料那般,已被萬毒宗的分壇弟子團團圍住,個個眸光如電,在眾人臉上來回掃過,掠過落葵與江蘺之時,隻微微一頓,便挪開了,顯然將二人當成了尋常夫妻,並未留意。
二人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帶著解藥脫了身,歸雲樓門前早備下了兩匹快馬,二人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薄寒的夜色中,二人片刻不敢停歇的一路奔襲到了城門,隻略微停駐辨了下方向,察覺到身後並未有人追來,便輕喝一聲,夾緊了馬肚子繼續狂奔,趕到了梁州城外最近的一處村落,在村子裏找了一處破敗農家。
夜色中隱約可見柴門半掩,四圍漆黑,屋頂上枯黃的茅草在風中顫動。
越破敗越不引人注目,最好是處久無人住的荒廢之所才好,江蘺沉了沉心思,疾步上前,輕叩柴門。
屋內頓時亮起昏黃的燈燭,傳來一聲老邁人聲:“誰啊。”
江蘺與落葵對視一眼,隱隱蘊著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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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低笑,輕聲道:“老丈,在下與內子是往梁州城投親的,如今夜深了,想在貴府借宿一宿。”
落葵大窘,狠狠擰了江蘺一把,低聲怒道:“你胡說八道甚麽,小心拔了你的舌頭。”
江蘺做出一臉無奈神情,蹙眉道:“那你說,一男一女不是夫妻,是甚麽。”
“兄妹,”落葵咬著牙根兒,憤恨道:“你就不能說是兄妹麽。”
江蘺一本正經的嗤嗤低笑:“我爹娘沒給我生你這樣凶的妹子。”
落葵頓時秀眉倒豎,冷眸一瞪,正欲開罵,屋內卻傳來重重的咳嗽聲,她登時噤口不言,隻偏著頭望向院落。
旋即一個老者手提燈籠走了出來,打開柴門,審視了二人一番,才笑道:“遠來是客,二位快快請進。”
江蘺忙拱手道謝,像極了個斯文的翩翩公子:“多謝老丈,可否借灶台一用。”
老者笑道:“隻管用,隻管用,咱們這山裏別的沒有,柴火管夠。”
落葵皺著鼻尖兒,暗罵了一句,真是個斯文敗類,裝的還挺像。
灶間火星迸裂,燒的極旺,熱騰騰的炊煙旋上半空,在滴水成冰的寒夜裏彌散開了,織成淡淡的薄霧。
落葵挽起衣袖,將解藥熬了濃濃一碗杏紅色的湯,兌入浴桶中,浴桶中頓時騰起一股子異香,混合著濕潤的熱氣氤氳滿室,旋即關門關窗,隔著門兒對江蘺道:“泡到水裏,一個大周天,兩個小周天,毒氣可除。”
屋內傳來窸窸窣窣之聲,江蘺像是已經泡進了水中,甕聲甕氣的笑了起來:“知道了,你若不放心,就進來守著我。”
落葵哽了一哽,狠狠啐了他一口,脫口罵道:“好,我這就進去了,就再給你下點毒,無藥可解的那種。”
屋內頓時沒了動靜,隻傳來一聲輕嗤。
落葵微微一笑,這才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呢,她將披風解下墊在廊下,寒風掠過,不禁裹緊了一床薄被,仰頭望天。
深藍色的天幕上灑滿了銀釘般的星子,一顆顆耀眼星芒燦爛無比,弦月懸在正中,有幾縷雲掠過,像是月中的桂花樹在搖動枝丫。
落葵抱膝而作,暗自唏噓,梁州的天,果然要比青州高遠許多,而星芒也更亮更多。不知在這裏,能否看到父母的那顆星,在這裏,那顆星上的人,能否看到自己,念及此,她不由自主的雙手合十,在心底默默念著,卻又不知究竟該念些甚麽,她這才陡然驚覺,這一場奔襲,她竟從未想起京墨與曲蓮,甚至連恨都沒有想起,仿佛那兩個人已經離她極遠,已經毫不相幹。
這村裏極靜,隻偶有一聲半聲的狗吠,在幽幽夜間傳的極遠,低低回旋,驚動了宿在枝頭的夜鳥。
落葵回首望了望窗紙,一縷縷淡白的水氣浮了上來,那水氣中赫然夾雜著些許黑色,仔細一嗅,異香被腥臭衝淡了幾分,看來去毒還算順利,落葵微微鬆了口氣,隻是即便一切順利,即便江蘺身上的餘毒所剩無幾,這一番運氣去毒,也要耗費許久,且不能打斷,否則便要前功盡棄了。
夜色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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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那偶爾的一聲半聲狗吠都安靜下來,她盤算了下時辰,還有半個時辰,城門就要關閉了,熬到城門關閉,萬毒宗之人便是無計可施了。
她剛剛鬆懈下來,就聽到一陣淩亂而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在村口處盤旋一陣子,最終往此處聚攏而來。
落葵頓時起身,揚眸向外,心中哀歎一聲,還是找了來,還是沒能躲過。
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破敗的柴門被重重踢倒,砸在地上揚起無盡灰塵,隨之闖進來數十名灰袍人,而為首之人頭戴兜帽,臉上像見不得人一般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陰冷的眼眸。
“誰呀。”旁邊的屋舍頓時再度亮起燈燭,數聲輕咳後,傳來蒼老的人聲。
落葵心道不妙,忙厲聲喝道:“若要活命,就在屋裏老實待著,閉上嘴,不要出來。”
隻聽得噗通一聲,屋內之人像是踢倒了一張椅子,隨即吹滅了燭火,頓時沒了動靜。
為首之人的眸光在落葵臉上巡弋片刻,認定了她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便嗬嗬一笑:“丫頭,你倒是心善,你救了他,可誰來救你。”
清冷的月色下,落葵的臉龐凝白,她凝眸不語,隻不動聲色的咬破舌尖兒,裹了滿口血腥。
為首之人繼續道:“將百蠱之蟲交出來,本座饒你不死。”
落葵盤算了下江蘺去毒的時辰,定下了心思,既然此人垂涎於自己的百蠱之蟲,那麽便不會輕易痛下殺手,隻要自己拖延到江蘺解毒,修為盡複,便脫身可望了。她挑起一雙冷眸,清淩淩的笑起來,笑意微冷,浮在眼底:“想要百蠱之蟲,你自己來拿啊,我給你的,算甚麽好漢。”
為首之人頓時上前一步,陰冷的眯起雙眸,笑聲如同寒風,在夜間瑟瑟穿行:“你以為本座不敢拿麽。”
落葵毫不畏懼的迎上他的雙眸,輕輕笑道:“我勸你下手輕一些,若是失手打死了我,百蠱之蟲你便再也得不到了。”
為首之人微怔,他尋找百蠱之蟲已有十數年之久了,總是求而不得,那夜乍見此人的百蠱之蟲,他先是驚懼,後又狂喜,而後落荒而逃,回過神來便是懊惱,懊惱自己亂了方寸,忘記了此蟲雖然厲害,但催動起來極為耗費法力,此人如此年輕,修為必定不高,法力也隻夠催動百蠱之蟲一次兩次,那麽,待她無力催動,這個小丫頭和她身體裏的百蠱之蟲,還不是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了。
今日潛入分壇取解藥的那群人中,雖然有一個也能催動百蠱之蟲,但催動的顯然隻是一個此蟲分身,並非他想要之人,他在這隻分身之蟲上中下了印記,憑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聯係,他終於找到了此人此蟲,自然決不能放過。他揮了揮手,打算先解決屋內之人,再來奪取百蠱之蟲。
灰袍眾人見到他的手勢,頓時飛身上前,頃刻間便要闖進屋內。
“啪嗒”一聲,夜風如刀,嗚嗚咽咽在院落上空盤旋,穿過樹冠,飛快的將幹枯許久的枝幹斜削落下,樹冠之上黑漆漆的鳥窩隨之掉在了地上,碎片頓時七零八落的飛濺出極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