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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回 去毒

  落葵牽著馬,馱著江蘺,蹚過半腿泥半腿雪,艱難蹚到了土地廟外頭,梁州城中城隍廟香火興旺,可這座土地廟卻荒廢的久了,半邊廟門塌了,窗紙破損,四麵透風。


  進得廟內,頓時浮塵迎麵,嗆得人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頸,落葵抬手揮了揮,收拾出一塊幹淨地麵,鋪了厚厚的枯草,才將幾欲昏迷過去的江蘺拖過去躺下,瞧著這光景,在心底暗笑不停,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你也有落到我手上的這一日。


  彼時二人的衣裳皆被雪浸濕透了,落葵攏了火堆,一邊烤手,一邊凝望昏迷不醒的江蘺,此人修為不低,若容他活著,隻怕後患無窮,可若就這樣看著他死了,她也於心不忍。


  她定了定心思,掐了個訣,放出數隻漆黑如墨的螢火蟲,飛向廟外,隨即沒入牆角的暗影中,見一切並無異常,她才舒了口氣。


  做完這一切後,她小心撕開江蘺的衣裳,露出胸口,搓了搓手,單手掐訣,在綠影兒浮動處畫了個圈兒,將其暫時禁錮在裏頭無法動彈,隨後,她握著素銀簪子在圓圈中比劃了一下,簪頭有些鈍,用來割肉取蛇並不合用,若是有個趁手的匕首是最好的了,快且見血少。


  落葵環顧了一圈兒,這破廟裏桌翻椅倒,除了有比簪頭更鈍幾分的枯枝,再無其他了,她咬緊了牙關,拿著簪子狠狠一戳,再向下拉出一道不甚齊整的口子,皮肉猙獰的翻著,血一下子噴了出來,灑了她滿臉滿身,她顧不得去擦,任由血漫過眼睫,雙眸一眨不眨的盯住在皮肉裏掙紮不停的綠蛇,隨即提起一口氣。


  簪子刺入皮肉的一瞬間,江蘺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慘痛的嚎叫了一聲,狹長的丹鳳眼狠狠瞪著落葵,抖著嘴唇淒厲的慘叫,將屋頂的輕雪震得撲簌簌落下:“小妖女,你,你,你殺人啊。”


  落葵白了他一眼,拿簪頭在皮肉中狠狠一刺,正好刺中了困獸般的綠蛇,將它挑到江蘺眼前晃了晃,凶神惡煞的威脅道:“再吵,再吵就讓你活吞了它。”


  江蘺臉色慘白如紙,頓時縮了縮身子,不敢再多說一句了,神情複雜的望著她,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又冷漠又凶殘的姑娘,絲毫沒有半點姑娘樣,她究竟經曆了怎樣慘痛的舊事,才會生出如今這副凶神惡煞的皮囊,難怪,難怪人家不要她,怕是唯恐娶了她,會哪天死的莫名其妙。


  落葵自然不知江蘺心中在想甚麽,見他不敢說也不敢動,低笑一聲,抓起地上的草木灰,惡狠狠的摁在了傷口上,隻覺他痛的齜牙咧嘴,卻又忍著不敢多言的模樣,心中實在是暢快不已。


  雖除了那條綠蛇,可江蘺畢竟已經毒物入體,若無解藥,性命也是堪憂的,落葵咬了咬牙,她修為不濟,做不來以法力助人排毒這種事,隻好咬破了指尖,放出一隻漆黑如墨的螢火蟲,揮動雙翅飛向江蘺。


  江蘺的身子無端抖了一抖,下意識的側過身,囁嚅唇角,那懼怕從心底狂湧而出:“你,你要幹甚麽,我告訴你,小妖女,你休想放蟲子啃了我。”


  落葵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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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好笑又是歎息,最後譏諷了一句:“這會才怕我放蟲子啃了你,是不是晚了點兒。”她指尖衝著螢火蟲輕點一下,那蟲子登時趴在了江蘺的傷口處,在那裏一陣蠕動,不多時,那蟲子墜落地上,翻著肚皮沒氣兒了。


  落葵萬般可惜的歎了口氣,這噬毒蟲養起來頗費工夫,每一隻都金貴無比,她咬著牙暗罵不停,該死的萬毒宗,倒黴催的江蘺,我就是手賤才救了你,又花銀子又搭功夫還得受累。想著這些,她又翻手放出兩隻螢火蟲。


  火堆劈啪作響,溫暖的火光照上二人的臉龐,暗影搖曳。


  如法炮製一番,在付出了一地黑漆漆的死蟲子的代價後,盤踞在江蘺眉心的那一團黑霧淡薄了下來,隻餘下一縷縷灰白色的影兒。


  雪早已停了下來,天邊微明,晨曦初露,給天鑲了一道金燦燦的邊兒,二人皆是疲累不堪,腹中饑餓。


  江蘺揉了揉幹癟的肚子,除了胸口仍有些痛,身上餘毒未清,但他自認可以用法力緩緩將毒逼出了,籲了口氣,原想說些甚麽感謝之語,但脫口而出的卻仍是奚落:“小妖女,你養這麽多蟲子就是為了吃人麽,那都吃了多少人了。”


  地上以落葵的指尖血圈了個圈兒,綠色的小蛇被銀簪子紮了一下,在蛇軀上留下細小的傷痕,血在蛇軀上裹了一層,將灰塵與枯枝黏了滿身,瞧著半是落魄慘淡半是可笑可憐,哪裏還有萬毒宗頭名毒物的風采,小蛇在圈兒裏不停的扭曲,高高揚起蛇頭,發出嘶嘶的聲音,它似乎十分懼怕那指尖血,稍一觸碰上,就極快的擺開蛇頭,身軀隨之緊緊盤了起來。


  落葵拿著枯枝,一下一下的挑著蛇頭逗弄的興起,聽得此話,隻冷冷瞥了他一眼,繼續逗蛇。


  江蘺看著那猙獰的綠蛇,有些惡心的又道:“小妖女,你為何不放那個醜蟲子咬我。”


  落葵丟下手中的枯枝,作勢要掐訣喚蟲,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要試試麽。”


  江蘺不語,隻一眼接一眼的瞟著滿地黑漆漆的蟲子,想了良久,才歎道:“不,不了,我太胖了,咬起來太費蟲子了,你還是省省罷,省著去要萬毒宗的那些雜碎。”


  落葵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旋即斂盡笑意,眉宇幽幽,心道,若是我有力氣放蟲子出來咬你,且能將你咬的屍骨無存,那麽我早就如此做了,還留著你這麽個整日惦記著蘇淩泉的禍害作甚麽。她有些氣悶,用樹枝狠狠穿透蛇頭,隨後握著素銀簪子將綠蛇從頭到尾割開,來了個開膛破肚去腑放血,最後穿在樹枝上,置於火堆上烤的滋滋作響。


  不帶絲毫暖意的日光斜入,陽光下,蛇血四濺,微涼的血腥氣直衝人的口鼻,那氣息中繚繞著詭異的腥甜,竟叫人生不出惡心之感,反倒想飲血止渴。


  江蘺瞪著眼,隻見落葵在身上抹了抹血淋漓的手,不禁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難怪世人皆說你是茯血小妖女,殺人不眨眼呢。”


  落葵頭也不抬,一邊烤著蛇,一邊冷笑:“你沒殺過人。”


  江蘺微怔,無話可說,自然是殺過的,單今夜,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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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少殺。


  落葵繼續發問:“你沒殺過無辜之人。”


  江蘺抿了抿薄唇,更加無言以對,殺了那麽些人,哪個無辜哪個活該,還真是說不清楚。


  落葵偏著頭冷笑,譏諷道:“你們誰手上的人命都不比我少,誰殺的無辜之人也不比我少,五十步笑百步罷了,憑甚麽我就是那個小妖女,殺人不眨眼,難道你們殺人的時候還眨眼麽,難道殺完還掬一把淚,挖個坑把人埋了麽。”


  江蘺的臉頓時火辣辣的疼,像是連挨了幾個大耳光,他有些不敢去看落葵的雙眸,是啊,憑甚麽呢,就憑自己殺人的時候旁人沒看見麽。


  這破廟裏寂靜的有些滲人,隻聽得到火堆爆燃時的劈啪聲,火星迸裂,四麵漏風的破廟竟有了幾分暖意。


  不多時,蛇肉已烤至外焦裏嫩,肉香繚繞,唯獨缺了一把青鹽,落葵揚了揚蛇肉,淡淡道:“吃不吃。”


  江蘺早已餓的前心貼後背了,原想狠狠點個頭,可驀地想起這蛇四從他胸口抓出來的,是有毒的,興許還帶著自己的血肉,且,且她收拾的時候並沒有浣洗幹淨,頓時幹嘔了一下,搖頭搖的極快:“不,不吃了,你,你不怕被毒死麽。”


  落葵瞥他一眼,大口大口將蛇吃了個幹淨,才道:“你一人中毒而亡就行了,足夠給昨夜那些萬毒宗弟子償命了。”


  江蘺訕訕一笑,摸了摸傷口,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並無甚麽異常,不禁有些生疑,萬毒宗乃用毒使毒的祖宗,這毒怎會如此不堪大用,這般輕易的就解了呢,遲疑道:“我這毒,算是解了罷。”


  落葵頭也不抬道:“你自己調息一下試試。”


  江蘺依言盤膝坐下,靜靜調息了片刻,這才發覺自身法力枯竭的厲害,連修為都被壓製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揚眸驚恐道:“這,這是,這是怎麽回事。”


  落葵奚落譏諷道:“你可真是個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草包,連萬毒宗的赤尾青竹絲都不知道,此蛇入體,便會吞噬法力,而毒霧則會壓製修為,若三日內沒有解藥。”她偏著頭一笑,笑容詭異至極,陰惻惻的令人心間生寒:“江蘺,我會給你撿個風水寶地,讓你好好當個孤魂野鬼。”


  嗵的一聲,江蘺仰麵砸回地麵,砸的灰塵撲上火堆,那火晃了晃,幾欲熄滅,他長歎道:“老天爺啊,你怎麽待我如此不公啊。”末了,他想起了甚麽,猛然直起身,瞪著落葵,掃過她肩頭的傷口,疑道:“你也中了箭的,你怎麽就沒事。”


  落葵白了他一眼,恨聲道:“要你管,莫非你下黃泉,還要拉上我麽。”


  風從窗縫掠進廟內,夾帶著冷冷的哨聲,一聲聲砸在心上,掩蓋了咚咚的心跳聲。


  江蘺頹廢了良久,一把握住落葵的手,眸光赤誠:“解藥,對,咱們找解藥去啊,去萬毒宗的分壇找解藥。”


  落葵極快的將手縮回袖中,拿眼角掃了掃他全身,譏諷道:“就你我這樣的,就這樣去,大白天的打上門去找解藥,我不傻,我不去送死,要去你去,再說了,你知道萬毒宗分壇在何處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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