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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八 技藝學成

  聽到浣兒命令一般的招呼,毅康別無他法,隻好老老實實地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熾有意回避,不過是端菜罷了,竟然半天也沒有回來。留下毅康與浣兒沉默相對,實在是尷尬。


  “嫂子,我……”


  毅康吞了下口水,隻好硬著頭皮先開了這個場。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麽,反正這裏也沒有外人,我們一家三口的命也是你救的,告訴你也無妨。如果哪一天死在你手上,我也認了。”


  浣兒突然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和之前的她的脾氣簡直是判若兩人,毅康坐在一旁聽著,實在是有些心驚肉跳。他突然有些後悔了,甚至有了抗拒去聽的想法。


  “嫂子……”


  毅康本來是想打斷浣兒要說的,沒想到卻被她給打斷了。


  “沒錯,我就是五毒教的後裔。我的母親,是五毒教中的聖女祭祀,不過現在五毒教雖然還剩下些後人,卻已經四散飄零,已經成不了那個氣候了。毅康,你得信我的。咱們族人從來就沒想過要稱霸武林,更沒想過要去奪什麽王朝的位置。當初你們滿人的族人將咱們屠戮殆盡,那真是橫屍遍野,處處都是孤魂野鬼。我雖然沒經曆過那段時間,但是我的外婆,我的母親,都親眼見過。所以說,五毒教的人為何這麽隱居避世,不願意與外人接觸,你可明白?”


  浣兒一字一句,說得很是平靜,可是聽在毅康耳朵裏卻很不是滋味。在他看來,自己的作為,就好像是在叫一個家人被人殺得差不多的女子去救他的仇人。


  這段話說完,毅康不做聲,浣兒也不做聲了。白熾就好像是掐著點進來似的,偏偏在這個時候把菜都端了進來。一個托盤上,雞鴨魚肉和時蔬,樣樣都有。


  他心思敏感,自然是發現了這不和諧的氣氛。


  “喲?這是怎麽了?浣兒,你別太往心裏去,我估摸著賢弟也是有難言之隱,才會問這些。沒有惡意的。”


  毅康聽著白熾為自己開脫,心裏感動,可是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又忍不住羞愧地握緊了拳頭,再也不吱聲。


  “你既然問了我身份,是不是因為,有人中了蠱毒?”


  花浣兒到底不愧是蕙質蘭心,一點就透。毅康雖然被人說中了心事,有幾許難堪,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的目的其實並不難猜到。五毒教當年名聲大噪,皆是因為這蠱毒。蠱毒雖然名字裏帶個毒字,卻是既能藥人,也能醫人,這和漢人的醫藥全然不同,不是苗疆人,不入五毒門,即便你怎麽參詳,都不得要領。


  這麽一來,蠱毒就逐漸成為了五毒教的代名詞。花浣兒看著毅康千變萬化的臉色,倒也不生氣,一幅和和氣氣,溫溫柔柔地模樣。


  “不管是誰中了蠱毒,我都不會去的。”


  突然,浣兒搖了搖頭,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白熾坐在一邊吃著飯,似乎也沒想到平常菩薩心腸的妻子既然在人命關天的問題上回答得如此幹脆,一時間也驚到了。


  “浣兒,這……”


  白熾瞧了瞧毅康,又瞧了瞧浣兒。隻見浣兒也拿起了一個空碗,慢條斯理地給毅康乘著湯。


  “剛才我就已經對逢時弟弟望聞問切過了,中蠱毒的不是他。也應該不是和他朝夕相對的人,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弟弟,不是嫂子不講理。雖然滿人滅我族人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即便你們這些八旗子弟不記得,那些朝堂上的人都記著呢。我這一去,是替人解毒了。可是你能保證,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你嫂子我,你哥哥還有小花珩,能活著出京城麽?”


  毅康被浣兒有條不紊的問話給徹底問到啞口無言。是了,他當初躊躇,萬般猶豫,就是考慮到這一些。卻沒想到,這些話被其他人說出來,竟然是這般難堪。


  “嫂子……他是我的一個異性兄弟,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不滿您說,我是請了遺世山莊藥王穀的穀主去給他看的病,這才發現他身上有蠱毒。可是是怎麽種進去的,這蠱毒又持續了多久,我們一概不知。嫂子,我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可是他真的是我的好朋友。雖然我與他之間……這一陣子有所芥蒂,可若他因此而送命,我會傷心的。”


  毅康說著,忍不住低下了頭。他隻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很矛盾。真是諷刺,自己前一刻還在叫囂著弘翊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沒想到隻不過是半年不見的光景,這些仇恨,還有那些衝動的性子都隨著時間淡化了不少。


  眼下,自己竟然是因為弘翊而在央求自己的大哥和嫂子鋌而走險。


  “不行。我一定不能出麵,逢時,這若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便跟你去了。可是現下我有丈夫,還有了兒子。我不能做這麽冒險的事情。”


  浣兒還是堅定不移地搖了搖頭,突然她將一隻手伸了出來,向著毅康招了招。


  “你且過來,讓我給你把把脈。”


  毅康似乎完全不適應這突然的轉折,一時間也沒回過神來,隻是愣愣地將手腕伸了過去。浣兒兩指輕輕按在毅康的脈搏上,大概是沉默了那麽半刻鍾,突然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婉的笑容。


  “是了,我就覺得,如果是弟弟你,這個方法可行。”


  “什麽方法?”


  白熾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情非常感興趣,聽到這局麵峰回路轉又有了另一種解法,立馬就放下了碗筷,就連飯都忘了吃,一心一意地看著浣兒。


  “這蠱毒之所以神秘,無非是極陰極陽之術,如果沒有五毒教的內功庇佑,常人若是貿貿然練了,難保就不是個走火入魔,蟲蠱纏身噬心。可是逢時弟弟就不一樣了,你的內功早就已經是一陰一陽,陰陽調和。看這樣子說不定比有五毒教的內功護體更好,把這蠱毒之術傳授給你,倒也不錯。”


  毅康一愣,就好像是被人燒到了似的立馬從位置上彈了起來。


  “什,什麽?!嫂子你是想把蠱毒之術傳給我?這,這可以麽?”


  毅康其實當時想得很單純,用受寵若驚來形容他的心情一點都不為過。他是沒想到,人人豔羨的蠱毒之法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成了他唾手可得的東西。他現在唯一考慮的,便是如果自己學會了這蠱毒之術,就算嫂子不出麵,說不定弘翊的蠱毒都能迎刃而解了。


  “嗯,不過我不會教你種蠱毒。那玩意邪性,傷身。我教你的,是這解蠱之術。雖然也是戾氣重,但畢竟是積攢功德的事情。以你現如今渾厚的內力,一點會把那些傷身之氣一一化解的。隻不過……這解蠱之術,入門容易,學成難。你切不可半途而廢,否則,害人害己,你可明白了?”


  “我明白,我明白的!”


  毅康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了孩子一般純真的笑容。白熾見狀,忍不住也取笑起毅康來。


  “好了好了,這真是撥開雲霧見月明了。你看弟弟高興的,還不快叫你嫂子一聲師傅?臭小子!”


  浣兒一聽,繃著的臉也有了笑意。


  “行了,我心裏可清楚得很你有多疼這個撿來的弟弟。若是我讓他不高興了,別說你舍不得,我更舍不得。逢時,你過來,從今日開始你就長住在這兒,與我一道閉關。至於花珩,就隻好給你大哥照顧著了。我要出來發現兒子有什麽好歹,一定唯你是問。”


  浣兒說著,轉頭過來對自己丈夫做了個威脅的手勢。白熾縮了縮脖子,自然是裝的,卻恰到好處地讓整個屋子裏的氣氛都詼諧了不少。


  自此,毅康便在這小別院裏住下了。一封家書說謊說得可徹底,說是去承德去散心,考察一下民情。玉寧雖然覺得這有些不妥,可是轉念一想,兒子被亂黨平白無故地綁架了半年,好不容易回來又發現自己無官一身輕了,或者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便也隨他去了。


  卻不想,毅康這幾天其實哪兒都沒去,就連京城都沒出。十五日一過,毅康出關了。白熾和浣兒本來在內屋逗弄著小花珩,聽著腳步聲抬頭一瞧,喜上眉梢。


  “我估摸著弟弟你也該出來了,再不出來,我可得闖進去瞧瞧了。來,這邊坐。”


  浣兒笑著,將毅康牽到了桌子邊坐下。說話間便給他把起脈來。毅康看樣子精神還不錯,臉色也很好,並沒有任何走火入魔的模樣,不過這也隻不過是觀察所得,為了保險,浣兒無論如何都不會漏掉診脈這一項。


  過了一小會兒,浣兒臉上的笑容更為明顯了。


  “恭喜弟弟,這解蠱之術,看樣子你應該是學了大半了。之後的,就要看你對醫術了解多少了。這有一本醫書,其實是習神農華佗之術之人必備。你且拿過去好好看看,不懂的……就拿這隻雪鴿來問吧。”


  就好像是變戲法一樣,一隻白色的雪鴿便站到了桌前。


  “嫂子,這……”


  毅康眼睛睜了睜,隻不過是半個月的修煉,似乎讓他的性子更加沉穩了。


  “這是你走以後,我又精心配養的。怕被姐姐知道,隻好帶來給你了。可別弄丟了它,更別吃了它。”


  浣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便將雪鴿和白竹筒放到了毅康的手裏。


  “我和你大哥啊,也終於可以放心離開京城了。”


  雪鴿一到毅康手裏,就十分聽話地停在他的手臂上,不離半步。


  “怎麽?嫂子,大哥,你們這是要走?”


  “當然是得離開了。難道等你開始治人的時候再走,那可來不及了。人在江湖行走,總得多留一兩個心眼。況且,這也是為了大家好。”


  白熾這時候站了起來,一邊給毅康整理著衣服和行囊,一邊如是說。


  “咱們這些山野之人,也是該回去了。如果花珩身體有什麽問題,我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兄弟,咱們後會有期!”


  白熾向毅康拱了拱手,毅康看著這幫助過自己無數次的夫妻二人,感慨萬分。突然他繡袍一甩,單膝跪在地上向浣兒行了個禮,這才拿著自己的包裹和那隻雪鴿,向城內走去,離開了這個清靜的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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