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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蘇醒

  白術看著毅康這麽一幅已經昏死過去的模樣,心裏真是又痛又恨。她站在毅康身邊有多久,就有多久在想著要取他性命,斬草除根。可是每次手剛抬起,卻又在遲遲無法狠心之後放手了。


  總是這樣,自己總是這樣。


  雖然在嘴上說有多恨他,有多怨他,可是就算這弱水心法已經讓她走火入魔得不像她自己了,她還是對毅康下不了手。


  在最後一次頹然將掌中的寒氣散去之後,白術紛亂的心反而因為自己的徹底放棄而安靜了下來。


  她冷冷地瞧了毅康一陣,身後的篝火劈啪作響,它的溫暖對於白術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微不足道。


  是他救了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早就這麽死在那個冰冷的溪流之中了。


  一個聲音在白術心裏這般說著,讓她攥緊的雙拳又緩緩鬆開。


  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麽會要受這走火入魔的鑽心之痛。


  白術一皺眉,剛放鬆下來的全身又繃緊了。鐵一般的事實,擲地有聲,讓她再也沒有蹲下去好好瞧瞧他現今是什麽模樣的欲望。


  “罷了。”


  白術一揮袖,將篝火熄滅了。倒在地上的毅康因為白術內力的反噬,冷得上下牙關都在打架。瞧他這魁梧的身形,單憑白術一人,似乎是抱不動他的。


  可是為了不欠他的人情債,白術卻已經在認真考慮怎麽將他帶回離錯宮去治療。思來想去,仿佛便隻有讓良清過來助她一臂之力這麽一個法子。所以白術剛一打定了主意,就立馬閃身出了洞穴,從袖中拿出一截白色花炮,朝天燃放起來。


  一聲尖銳的叫囂直衝天空,那花火就連在綻放消散的時候,都是晃花人眼的白光。方圓幾百裏的人,都能夠瞧見,更何況是近在咫尺的離錯宮人。


  不消一刻鍾,白術便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她睜開眼睛一瞧,果然就見到了良清,還有呆在良清身邊的笑麵。


  “啊,是他!”


  紅線一瞥見毅康,忍不住就大叫了出來。本來這好端端的人在她眼皮底下失蹤了三四個月,現下突然就這麽冒了出來,還是和師姐在一個山洞裏,紅線當然覺得奇怪。


  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時,早就為時已晚,怎麽捂住嘴巴都沒用了。


  “是你帶他來飛來峰的?”


  白術微微眯了下眼睛,那一刻的她活像是一隻潛伏在黑暗裏的貓妖,隨時隨地就等著蹦出來將活人給生吞活剝了。紅線瑟縮了一下,一半身子已經躲到了良清身後。


  “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反正紅線也有三四個月沒瞧見這小子了。你叫我來,是為了他吧。”


  良清指了指還躺在冰冷的地上受苦的毅康,白術沒吭聲,便是默認了。可是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憋屈,似乎並不是那麽想救那個睡在她身後的家夥。


  “剛才我在溪邊走火入魔,是他救了我。你把他帶回去,早點讓他恢複早點打發他下山吧。”


  白術沉默了一陣,快速地吩咐了一係列事情之後便起身先從山洞裏走出去了,留下良清與紅線麵麵相覷。半晌,良清才上前一把將毅康扛到了肩上。


  這小子不重,卻很冰冷。冷得良清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師兄,他很重麽?”


  紅線皺著眉頭問著,因為在她記憶之中。這男人雖然輕不到哪裏去,倒也挺好打發的,至少對他們這些練武之人來說,挪動他並不是難事。像她當初帶傷將之弄到飛來峰腳下,也不過是耽誤了一兩日的腳程罷了,現在也不過是將這家夥從飛來峰主峰底下弄到山上,良清發出這樣的聲響,她自然覺得疑惑。


  “不是。”


  良清搖了搖頭,又瞥了走在前麵的白術一眼。為了白術的麵子,他什麽都沒說。其實良清自己心裏也很疑惑,背上的這小子是怎麽能夠將正在走火入魔的白術從那麽遠的小溪那兒搬到了這個山洞裏頭。難道他在這期間就沒有一刻停歇,或者被內力反噬的跡象麽?良清自顧自低頭在那裏想著,卻並沒有放慢腳步。


  現下正被白術寒氣侵擾的毅康,也正在考驗著他的毅力。良清自小與白術一樣,修煉的都是些無雙會的心法,均是以冷寒為主。猛地將這副模樣的毅康背到北上走,就和懷裏抱著一塊千年冰山沒什麽兩樣。


  眼看著已經要到離錯宮客房門口了,良清就連口裏呼出來的氣體都成了一團白色。紅線一直跟在身邊,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便要幫忙,卻被良清差遣去做了別的事情。


  “師妹,你去打一桶熱水來。燒開了就拿過來。”


  良清駐足在房門前,並沒有急著進去。紅線起先還不願意,執意要跟著良清一起去照顧毅康,在良清的一再催促下,就隻好就範了。白術站在一旁,自始至終都沒有吭聲,更沒有離開。


  她自然知道,良清特意讓紅線去做下人們做的事情,無非是有些私密話想同自己說。不管她愛不愛聽,於情於理她都得留下。因為現下放眼整個離錯宮內,除了自己的父親的內力還算是可以暖人的功夫以外,就隻有良清了。


  必要的時候,她和她母親都得仰仗良清。白術自從三年前以來,便是用鬼麵堂的歪門邪道來催發自己體內至陰至寒的潛力,自然知道自己這內力的反噬力量會有多大,每次走火入魔的時候,那鑽心之痛總是會讓她失去常性,待她清醒過來,良清多半早就已經傷痕累累。


  她欠良清太多太多,欠了他好多句對不起,更欠了他一個辰惜。


  想到辰惜,白術的眸子又冷了幾分。


  “你是有話要說吧,為什麽到現在卻不說了。等會紅線若是拿水過來了,咱們就沒這個聊天的時間了。”


  見到良清隻顧著去整理毅康身上的被褥,白術就沒來由地一陣煩悶。也不知道是自己心裏對於毅康恩將仇報感到愧疚,還是其他。良清回過頭來,瞧見白術側身坐著,根本就沒有看毅康一眼,他不禁有些失笑,也隻有在這時候,他才能夠依稀瞧見師妹以前的影子。


  “是他救的你?”


  “不是說了麽。就是他把我從溪裏頭撈出來的。”


  白術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良清的話的時候顯得有些不甘心。當時她醒來發現救他的人是赫那拉毅康的時候,白術怒極攻心差點就沒有一掌把這男人給結果了。好在這男人自己也倒還有幾分原則在,並沒有因為她身上濕透而想到什麽用篝火將衣服烘幹的蠢辦法。不然白術一定會毫不猶豫把他給滅了的。


  “他若隻是把你從河裏救上來,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可是他不僅將你救起來了,還將你帶進了山洞裏……看他這幅樣子,昏厥也不過是一個時辰左右的事情吧。”


  良清說得慢條斯理,話說到一半的時候還特意回頭看了看毅康。可憐毅康,好心救一個人,竟然連那女子到底是長了個什麽模樣都沒怎麽看清就這麽被人給傷了,現下還要因為這一對師兄妹的談天說地而白白在這裏受這極寒之苦。


  若是好心救人都是得的這種下場,他下次定然再也不做這種事。不過,現下毅康早就已經自顧不暇,身體的顫抖和蜷縮都是本能的反映,意識沒有回複的他又怎麽會知道他是在什麽情況下遭此大罪的。


  “你到底是想說什麽。”


  白術被良清問得有點氣急敗壞,終於還是坐正了身子麵對他。可是一旦麵對良清,便是麵對毅康。現在看到毅康毫無生氣地躺在那兒,白術發現自己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反而很難受。


  “我是想說……”


  良清摸了摸鼻翼,思考的時間長得讓白術以為他是故意如此。


  “我是想說,沒有常人能夠做到接觸了走火入魔的你之後,還可以堅持這麽久才被你的力量反噬的。”


  “那又怎麽樣。”


  白術一陣語塞,她實在是不想把真實情況說出來。如果不是她任性妄為,那一刻真正是想置他於死地。估計他到現在都不會被自己的內力反噬吧。


  “也就是說,他的陽性內力比我和師公的都要深。讓他留在這兒,假以時日……說不定,師傅有得救。”


  良清一口氣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話音剛落,就遭到了白術的激烈反對。隻見前一秒還安靜得很的白術突然就站了起來,怒目圓睜。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讓我求他留在離錯宮救我母親麽?這未免太荒謬了!難道你忘記了,是誰讓無雙會覆滅的麽!”


  “師妹,一是一,二是二。我們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那日帶人來血洗無雙會的是愛新覺羅弘翊,至於毅康到底有沒有參與這件事,除了弘翊的一麵之詞,並沒有人能夠證明吧。師妹,你又何必如此執著呢?退一萬步來說,他留在這兒,師傅就有一線希望轉醒,對咱們來說是件大好事,對他來說,也是給他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又有什麽不好的呢?”


  “不行!”


  白術否定得斬釘截鐵,聲音大得正端著熱水進來的紅線都嚇了一跳。她和姐姐哭麵二人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你讓我怎麽還。如果他真的救了我母親,我又怎麽還這些欠下的人情債。如果這些事情他都有參與,你讓我對他是殺,還是不殺。恨還是不恨呢?良清,你告訴我,到時候,我還得清麽?啊?這件事,容後再議。”


  白術深吸了一口氣,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不再顫抖,良清還在沉默的時候,她便已經離開了毅康的房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夭夭……”


  這時候,躺在床上的毅康迷迷糊糊地叫了這麽一句,良清一愣,回過頭來瞧著毅康依舊緊閉的雙眼,眉頭皺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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