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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昔日倩影

  飛來峰位居長江以南,剛過長江的位置。看似好像離北京城很遠,可是隻要離錯宮裏的人願意,提上內力,一個來回也隻不過是兩三天的事情。相比之下,反倒是江南,似乎要比京城離飛來峰的距離遠。而丹心會的總舵,卻偏偏就在江南浙江。


  侯仲和李顯二人趕了將近三天的時間,才勉強到了飛來峰山腳下。此刻正是入夜時分,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偌大的一輪滿月掛在飛來峰山巔之上,讓這冷冰冰的山穀染上了一抹白,更是透著一股子邪氣。


  侯仲皺了皺眉頭,不自覺就抓住了劍柄。至於心裏在想些什麽,他並沒有說出來。一陣咳嗽聲,入了他的耳,這咳嗽的聲音急促而又尖銳,聽起來好像是要將人的肺部整個都逃出來一樣。侯仲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了李顯。


  “這麽趕路,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咳咳……”


  李顯蒼白的臉孔被這月光染得更加可怖,侯仲隻是轉過頭來望了他一眼,心裏就有些說不出的厭惡在裏頭。李顯一手拿著手帕捂著嘴,另一隻手拿著一把長劍,忙著咳嗽的他根本就沒有看到侯仲眼裏的厭惡。那個高聳入雲的飛來峰,沒來由地讓他產生一股子畏懼感。因為那個離錯宮裏的白術,些許氣質太像那個天島。隻要一想到這個讓他和師兄過了半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的地方,他就渾身不寒而栗。


  “我們是要和那個白術去打交道麽。”


  “嗯。師傅命令咱們十日之內必須把事情給辦妥,現在已經去了三天了。看來今晚上還得走夜路。”


  說著,侯仲便已經提步向前去了。李顯站在他身後,靜靜調息了一陣,這才將剛才劇烈得幾乎要把他的五髒六腑咳出來的症狀給壓了下去。


  可是這離錯宮是在雲端之中,看似很近,要真正進到那裏麵卻要費好一番周折。等到他們二人好不容易來到宮門之前那個斷鎖橋時,一天一夜又已經過去了。轉眼,已經是第二個晚上。


  “在下侯仲,偕賢弟李顯拜見離錯宮宮主!”


  侯仲自報家門的聲音在群山之間回蕩,可是除了簌簌風聲,沒有任何人回應。


  侯仲回過頭來,和李顯對望了一眼。彼此均是無解。


  無奈之下,他隻好再一次用內力喊了一遍話。之前用五成,現在用的是九成。


  終於,這一次不再隻有風聲回答他。


  “來者可是丹心會的二位相公。”


  回他的聲音年輕且俏皮,細聽之下仿佛有當年無雙會小姐白夭夭的幾分風采。侯仲一個晃神,不禁有些沉醉了。可是想到當初師傅的所作所為,侯仲心中不禁一痛。


  那個如月光仙子一般皎潔純粹的女孩早在三年前消失在這世界上了,現在就連無雙會的遺跡都被這群妖魔鬼怪占了個幹淨。那裏,又怎麽會再有她的影子。


  “正是丹心會中人,咱們到這兒來,是為了和宮主談生意。還請這位姑娘打開斷鎖橋的通道。”


  那個俏皮的聲音又是沉默了一小會兒,這股沉默聽在侯仲耳朵裏真是度日如年。


  “二位相公請閉上眼睛,往前走三步便是。”


  侯仲與李顯麵麵相覷,若他們沒瞧錯,隻不過是一步,就是萬丈懸崖。等了一會兒,兩方都沒有任何說話的聲音。似乎是早就知道對方會有這方麵的疑慮,還沒等侯仲張口問,那邊就已經笑開了。


  “相公可是不敢如此做。可是咱們宮主說了,外人若想過斷鎖橋,僅此一條路可走。”


  “敢問姑娘,這是生路,還是死路。”


  侯仲咬了咬牙,恨透了這種被人耍弄的感覺,卻又無可奈何。師傅說,丹心會遺落在外多年的花名冊現在就在這妖孽手上。若是不拿回來,恐怕丹心會就會如當年一樣,遭受滅頂之災。想這花名冊自康熙年間就落在了朝廷手裏,惹得他們一直不敢妄動。也不知道是這老皇帝太仁慈,還是這新皇帝太殘暴。雍正一繼位,就拿著這名冊大做文章。不過是兩三年的光景,不管是不是主動資助丹心會的,還是這名冊上所寫的主力,幾乎都被他清了個幹淨。現下他們丹心會能夠東山再起,還真是要托禮郡王福晉的福。若不是因為她身體孱弱要去養病,而愛妻如命的禮郡王也要一起陪同去藥王穀居住,估摸著在雍正二年的時候,丹心會早就已經被弄得渣都不剩了。


  “相公又何必如此對生死之事如此看重呢?丹心會中人,可都是這般凡夫俗子不成?也罷,宮主說了,不勉強二位相公用此法渡橋。若要離開飛來峰,還請速速離去。再過一個時辰,鬼門可是要關了的。”


  雖然這人並沒有現身,侯仲站在懸崖這一邊聽著她說話,竟然可以想像得到這女子的一顰一笑,甚至說話時的那不經意的一揮袖,都似乎在他眼前發生一樣。


  侯仲猛然搖了搖頭,隻是不願意自己心裏再去想那個早就不在世上的人。現在滿腦子都是她,簡直就是像被她的鬼魂纏住了一樣。


  “師兄,咱們怎麽辦?”


  李顯有些慌了,因為當初他們啟程的時候,他們的師傅張雲如確實是有給他們一幅地圖,告訴他們如何找到鬼門。可是人到了懸崖邊再要回到之前的那個地方,簡直就是難於登天。既然如此,他們原路返回是不可能找到那個可以讓他們通向人間的鬼門的,除非他們進離錯宮,然後在宮人的引領之下直接從鬼門穿行而過。這麽看來,走這斷鎖橋是唯一的路。


  “師兄,別想了。咱們就閉著眼往前走三步吧。”


  侯仲一愣,好半天才回過頭來看向臉上已經沒了血色的李顯。這是他們兩個人從天島逃出來之後,第一次聽到李顯說這麽勇氣的話。


  “兩位相公,鬼門關閉的時間還剩下半個時辰。二位可是要想好了,現在按原路返回,或許還來得及。”


  那邊突然傳來不緊不慢的提醒的聲音,充滿了戲謔。侯仲一咬牙,退了兩步和李顯站在了一起。


  “你不怕麽?”


  他低聲問,李顯默默搖了搖頭。


  “你忘了,咱們從天島裏逃出來的那一天。我說過什麽。”


  那個李顯,就讓他死在這天島吧。


  那個時候,他的小師弟一身血汙,屹立在船頭之上,任這夜風將他身上的血腥味越吹越濃。侯仲卻隻能夠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現在,也是如此。


  侯仲點了點頭,二人一閉眼。沉穩數了三步,最後一腳也的確踩空了。


  墜落的那一刻,侯仲禁不住苦笑了起來。


  看來,他們兄弟二人是被這妖女擺了一道,眼見著就要粉身碎骨了。願賭服輸,倒也沒有什麽好不平的。隻是心有不甘,自己還沒有把那天島的島姬碎屍萬段,就在這裏沒了性命。


  正在侯仲這般想著的時候,他的身子突然被人狠狠踢了一腳。侯仲一皺眉,愣是沒有睜開眼。突然手上傳來的劇烈的疼痛,讓他猛地坐了起來,睜開眼睛一瞧,見著一隻雪白的靴子正奮力用腳尖踩著他的手掌。當見他醒來的時候,那隻腳的主人才緩緩將之收了起來。


  侯仲將掌心湊近自己眼前一瞧,整個都青腫了。他一抬頭,就見一個半大的小姑娘正朝著她笑。一身雪白,除了身上衣服的紋路綴有紅花,頭上紮發辮的絲帶也是赤紅色以外,她連劍帶人都是一身白。


  侯仲傻傻地望著他,倒也忘記了生氣。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


  “兩位相公可是醒了?這是離世洞,在這洞裏最好不要放鬆警惕超過一個時辰。現下你們已經睡了半個時辰了,咱們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趕路,還要如何?快些起來吧。”


  “你……”


  侯仲很確定,她就是那個與他們對話的女子。他舔了舔嘴唇,果真見自己的唇瓣幹涸得可怕。轉頭一瞧,李顯還在他身邊睡著,臉色青白青白的,也不知道正在做著什麽樣的夢。


  隻見那小姑娘將視線移到了李顯身上,忽然歎了口氣,便從指尖處燃起一道由內力鑄成的光芒,柔柔軟軟。轉眼間,隨著她手指一指,便鑽入到了李顯的身體裏。


  還沒等侯仲反應過來,李顯在一陣痙攣之後,也醒了。


  “你們這樣不穩的骨骼,丹心會還讓你們來這離錯宮,可是因為太不受寵,所以就將你們送來送死了?”


  說罷,小姑娘咯咯笑了起來。侯仲這才發現,她的手腕上也綁了紅繩,紅繩末端是一串鈴鐺。當她笑的時候,鈴鐺也在跟著笑。隻是這笑聲,實在震得人發暈。


  剛醒來的李顯與侯仲默默對望了一眼,心中有什麽彼此都明白。小姑娘知道這兩個人一定是有故事的人,卻根本沒那個興趣打聽,見他們醒來了,轉身就往山洞裏頭去。


  “姑娘,這,這是去哪兒?”


  侯仲不知道哪裏來的好脾氣,被人這麽諷刺又玩弄了一番,竟然一點都不生氣。照樣是用著溫柔的語調問著前頭這個白衣姑娘。白衣少女一回頭,她的眉眼依舊是笑得彎彎的,就不見有任何平展的時候。侯仲瞧著她的笑,隻覺得滿心喜歡,又有些恐懼。


  “自然是去咱們鬼殿,之前無雙會的無雙殿。兩位相公到這裏來,不就是為了見咱們宮主麽。跟我來吧。”


  她一轉頭,便又不緊不慢地往山洞裏去了。侯仲提步就要跟上,卻被李顯一把拉住。


  “怎麽了。”


  就連侯仲自己都覺得驚訝,為何自己心中的不快是如此明顯。


  “這姑娘……會不會又耍咱們。”


  顯然之前又是跳崖,又是噩夢的經曆讓李顯有些心有餘悸。現在他們這兩個外人都搞不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說不定這突然出現的笑麵姑娘,都不見得是真人。


  “咱們先跟著再說吧。看著離世洞,陰森森的。也不是個什麽好地方,不便久留。還是跟著她走吧。再說了,除了跟著她,我們還能怎麽辦?”


  侯仲一攤手,表現出自己的無奈,將心裏的那股急躁硬是壓了下來。所以待那白衣姑娘再次出言催促的時候,他們早就已經三步並作兩步,盡力跟上了白衣少女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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