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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指引

  司馬扶傷這個人,確實很是奇怪。平常溫潤如斯,可是真正辦事的時候,卻又有那麽一點六親不認,冷酷無情的味道。他見到允鎏一幹人很是狼狽,也隻不過是隨便掃了幾眼,便將毅康一把丟到了地上。司馬扶傷這樣孩子似的舉動,實在是讓大難不死的白儒之哭笑不得。


  “伯伯,您……”


  白儒之其實是想說,您就不怕把毅康給摔碎了麽。扔個大活人跟扔麻袋一樣,哪裏知道司馬扶傷僅僅隻是看了他一眼,便將傷的最重的允鎏的胳膊給拽了過來,就地診治,也不管自己這麽粗魯的動作是不是弄疼了允鎏。


  趁著司馬扶傷將注意力都放在允鎏那兒了,燈草這一邊便幫儒之手上的傷包紮著。二人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快要包紮完的時候,燈草的眼睛便飄到了儒之的腰帶邊上。


  “儒之哥哥,那個笛子都破了,你還留著?”


  儒之歎了一口氣,剛想作答,卻又被燈草搶了白。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好好姐姐送的?嘿嘿黑,難怪了,弄破了已經是大罪了,哪裏還敢丟。”


  這一回,還沒等儒之反口,燈草頭上就被人結結實實地來了一下,還是個成年男人的拳頭,你說怎麽不疼。隻見燈草雙手抱著腦袋,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哀怨地抬頭瞧著自己的師傅,卻半個不字都不敢說。


  “所謂醫者,救死扶傷的時候就不該顧左右而言他,你這般性子燥,成何體統。還不快去瞧瞧毅恩賢侄的傷勢如何了?還在這裏和儒之胡攪蠻纏。”


  “哦……”


  燈草嘴上乖巧,眼神卻在看向毅恩的時候整個變了味。驚得毅恩身子抖了又抖,張口便想說這點小傷,不看也罷。哪裏知道他這不算反抗的反抗還沒說出來呢,就已經被燈草攆走了。


  看樣子,這小丫頭是將自己被師傅訓斥的怒氣全都撒在了毅恩身上。儒之抿嘴不言,知道這種場合最好不要笑,便沒有笑。低頭間,他又是心疼地輕輕摸了幾下玉笛。冰化了之後,那裂痕就更是明顯了。


  這可怎麽向好好交待呢。


  白儒之想到此,禁不住一陣苦笑。


  “禮郡王,你的傷勢也算不輕,還請您隨我進一下房間,關於您的傷勢,還有令郎的狀況,咱們可以詳談。”


  司馬扶傷將這裏七七八八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後,便向允鎏比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危機化解之後,因為玉寧的危在旦夕而變了顏色的允鎏,此時此刻又回複了冷靜如常的模樣。他回過頭來先是安慰似地拍了拍玉寧的手,這才帶著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將司馬扶傷引到旁廳去了。路過毅康的時候,司馬扶傷一把將之提了起來,丟給了正在旁邊指揮清理和修繕工作的阿寶。


  “帶你主子回房休息。不準解開他的穴道,在我和王爺來之前,誰都不能弄醒他。”


  “喳……”


  阿寶手忙腳亂地接住毅康,看著小主子的眉頭已經成了川字型,整個人的肌膚都泛著白色,身體的溫度更是冷得不像話。聽到扶傷的吩咐,阿寶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剛才的陣仗誰沒看個明白啊,哪裏還敢將這再世修羅給弄起來。自然是連連答應,便小心翼翼地去辦撫傷給的差事去了。


  允鎏與司馬扶傷一路無言,剛進大廳,就聽到允鎏哀歎。司馬扶傷知道他一定有話要問,便利落坐了下來,等著允鎏開口。


  “小犬……小犬這是怎麽了。”


  司馬扶傷看了允鎏一眼,便將那把他從毅康那兒沒收的劍放在了一邊。


  “入魔。”


  允鎏點了點頭,一幅心裏所想被確認的模樣。二人沉默了半晌,沒茶水招待,更沒糕點瓜果。就算是現在有山珍海味在麵前,估計這兩位長輩都沒有這個心情去吃了。


  “扶傷覺著,大概是這把劍的原因。”


  扶傷用手指了指那把銀白色的長劍。說來也奇怪,這把劍似乎真的有靈性一般,二人的目光剛到它身上,它便開始不安分起來。本來在小桌上平躺著的它,突然躁動不安,似乎是想要衝破什麽禁錮一樣嗡嗡作響。


  允鎏微微站起身來,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司馬扶傷卻不慌不忙,輕哼一聲,一個轉手便將這劍製住了。他以指為筆,沿著劍身劃了一道,所到之處便出現了一層像是外衣一樣的內力將長劍整個包裹住。等他劃完的時候,這把劍便也不再長鳴了。


  “司馬兄,這……”


  “似乎是因為找到正主了,高興得很。”


  就算是允鎏見多識廣,今天這麽詭異的狀況還真是第一次碰到。與其說這是一把劍,倒不如說這更像是一個生物。隻不過這生物的脾氣似乎不是那麽好,高興了殺人,不高興的時候還指不定會是個什麽樣的狀況。


  扶傷見允鎏沒再做聲了,索性便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並說了出來。他當然知道允鎏的嘴巴有多緊,更何況是關乎他兒子的事情,自然就是守口如瓶了。


  “不知道王爺對江湖上的事情知道多少。”


  “司馬兄所指何事?”


  “離魂,弱水,和夢迴。”


  這幾個名字好生怪異,允鎏發現,除了那把鼎鼎大名的弱水劍以外,他真的一概不知。於是,他搖了搖頭。


  “弱水劍,在下自不必說了。便說這離魂和夢迴,相輔相成,是一對鴛鴦劍。午夜夢迴,離殤索魂。便是說的他們兩個。”


  說著,扶傷忽然將桌上那把夢迴給拿了起來。


  “江湖上一直有傳言,離魂和夢迴是與弱水劍一脈相承。如果你沒辦法駕馭弱水,便可先用他們其中任何一把,從中就可以找出與弱水的共同點所在。不過……離魂倒還好,無非便是舞動的時候劍招會出殘影,越是內力深厚的人便越是有萬千瑰麗變化的殘影。可是這夢迴,好像不是這麽一回事啊。”


  扶傷話音剛落,便將長劍在眼前放平,眯著眼睛細細望著。


  “何為離魂,何為夢迴?到底是如何界定?”


  扶傷搖了搖頭,又將這把長劍放歸原處。似乎還是不放心它的穩定性,又是在長劍身上加了一層內力外衣。這一下,這把血腥的劍,終於是徹徹底底地安靜下來了。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隻是明白離魂屬陽,夢迴屬陰。離魂靜,夢迴則狂。既然我說到這兒,想來王爺也明白了。毅康拿著的,正是武林中人覬覦的好劍之一,夢迴。”


  允鎏微微睜大了眼睛,充分表現了自己的驚愕,卻也隻是那麽一時半會兒。他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下巴,突然抬起頭來看向了那把劍。


  “這把劍,確實很狂。就連用它的人,都會因為它而狂性大發。這種東西,應該封存起來才是。”


  “這一點,在下很是讚同。所以懇請王爺替毅康做個主,這把劍,在下想帶到遺世山莊去封存起來。”


  扶傷的法子自然是最為妥當的,允鎏一聽完他這樣的想法,立馬便點了點頭。


  “自然是好的,司馬兄為在下解決了個難題,怎敢不從。”


  說著,他便拱手相送。二人站起身來的時候,皆是一幅凝重的表情。


  畢竟,這把劍太危險。而整件事情疑點又太多。允鎏現在擔心的,便是這一把魔劍會讓毅康與那將內城弄得腥風血雨的妖人們有所聯係。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猜測已是八九不離十,估計也不會如此鎮靜地站在這兒了吧。


  扶傷回身將夢迴給安排妥當,一回頭見允鎏眉頭緊鎖,忍不住就為毅康擔心起來。從來不為人說情的藥王穀穀主破天荒地為毅康說了幾句好話。


  “王爺,還請您消消氣。這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得等毅康身體複原了再說。用這把劍與您對峙,對使用者本人來講,也是傷害極大的。”


  為了幫到毅康,一向實事求是的扶傷硬是將這句話中該有的因人而異四個字給抹掉了。允鎏聽到扶傷這麽說心裏又是心疼又是憤恨,最後做父親的柔情占了上風,他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扶傷的請求。這才將之送出了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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