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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一對冤家

  毅康從雙鳳樓裏出來,一路便往城北方向的小慈樓行。關於他的這個身份,毅康也不是信口胡謅的。為了能夠做好這個差事,他果真已經在這名為小慈樓的酒莊做了好一段時間的大掌櫃。


  說到這個小慈樓,在康熙末年就落成了。麵上大家都知道是一個姓金的大官人旗下的產業,實際上這個姓金的商人就是多羅貝子玉風。允鎏在聽說毅康要做這種臥底的差事之後,便立馬想到了玉風這商賈的關係網。


  因為在玉風的家族之中,世襲了爵位的是他的大哥,所以他便索性搬出了郡王府,當了一個逍遙自在的多羅貝子。身上雖然也有官職,也不過是些閑職,俸祿並不多。用玉風的話講,現下他妻子女兒的吃穿用,都是他辛辛苦苦做生意賺來的。


  當允鎏提出要毅康去做他的大掌櫃管理酒莊的時候,玉風還有些不願意。就怕朝廷的那些破事攪亂了他的生意,但是在允鎏一而再再而三的威逼利誘之下,他還是一如往常一樣乖乖就範了。


  於是毅康搖身一變,從一貝子爺成了衣冠楚楚的商人,何氏。


  眼下,毅康這一天的行動都與平常無異樣,先是去了小慈樓聽下賬簿們報賬,然後便去了幾家八大胡同裏的青樓與那些商人把酒言歡,順便談些生意。差不多夜深了,才有些微醺地回家。


  今日本來是毅康去向弘翊通報的日子,他也沒有去。就是知道在雙鳳樓遇到的那幫人會跟著自己。果不其然,這一天下來,從自己出雙鳳樓開始,就已經有人盯梢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別有他圖,還是自己露餡了。不管毅康表現得有多自然,他們也一直沒有放棄監視。直到這一天已經悄然而過,白天變成了黑夜,尾隨其後的那兩個男人依舊沒有放過毅康。


  莫非他們是在等什麽呢?


  毅康皺著眉,在人群之中穿梭。腦子裏靈光一閃,忽然便有了這個疑問。正在思考著,突然腳底下傳來一陣無力感。險些讓自己摔倒。


  毅康吞了一下口水,覺得嗓子幹渴得很,就連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難道自己真的喝醉了不成?

  他搖了搖頭,卻發現一切都沒有改變。前麵的路依舊模糊不清,而腳下更是像踩了棉花一樣輕飄飄的。就連擦身而過的那些路人說話的聲音,都變得空靈了起來。


  事到如今,毅康突然有些明白了。或許現在自己這不堪一擊的模樣,正是那些亂黨等待的結果。想到這種可能性,毅康更是咬緊了牙關,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東倒西歪,步履維艱。


  跟在毅康身後的兩人,正是之前在雙鳳樓裏與白夭夭商談的三人中的兩個。年輕一些的名為李顯,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跟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個三十歲上下的青年人,名為侯仲。兩人跟了毅康整整一日,見毅康花天酒地之後,又往小慈樓去,李顯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


  “大哥,你說老爺到底是不是算錯了?如果真是有功夫,都跟了他一天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也沒有帶著咱們繞遠路。”


  李顯靠在胡同裏往外看了看,見毅康依舊毫無察覺他們的存在,忍不住便冷笑了一聲。


  “依我看,是老爺多慮了。不過便是個想掙錢想瘋了的商賈而已。”


  完全隱在陰影之中的侯仲皺了一下眉,全然是兄長的模樣。


  “你懂什麽。真是會功夫的人,就算是察覺到咱們了也可以不說吧。再看看。”


  見毅康已經越走越遠,侯仲這才從黑暗裏出來,準備融入到人群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上他。


  李顯撇了撇嘴,在與侯仲並肩而行的時候不服氣地回道。


  “那好,咱們打個賭。看他隻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還是深藏不漏。再過了那麽一會兒可就回小慈樓了,他若還是沒有毒發,侯仲兄,你就算輸了。”


  李顯嘻嘻一笑,指了指正好在前麵拐入到一個角落裏去的毅康。侯仲壓根就沒有看他,隻是冷冷斥了一句。


  “無聊。”


  一路行來,毅康好不容易捱到了小慈樓門前,此刻他已經是天旋地轉,若不是有過人的意誌力,大概果真就這麽暈厥過去了。


  “開門,我回來了。”


  因為毅康背對著這跟蹤的兩人,自然是沒讓他們瞧見他的神情。可是被叫開門的小廝卻著實被毅康嚇了一跳。


  “爺,您這是……”


  小廝剛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毅康製止了。悄聲在他耳邊說道。


  “進去說。”


  與此同時,毅康又高聲說了幾句似乎是醉酒的胡話,明顯是做戲給人看的。這小廝雖然不明白毅康的行為,卻在他的提醒下,果真悶聲不吭,一句話都不說了。


  隻不過已經快要到極限了的毅康剛和上店鋪的門板,整個人就像爛泥一樣癱坐到了地上,怎麽都扶不起來。


  “爺,爺您這是怎麽了……您……要不要小的去通報一聲金老板啊。”


  當初毅康到這裏來當大掌櫃的時候,大老板玉風就對他們千叮萬囑過,一定要照顧好這個麵生的少年。現下見毅康麵白如紙,似乎是在默默忍受著什麽痛苦,小廝幾乎都要急瘋了。


  毅康費力地睜開眼睛,隻覺得小廝的影子在自己眼前亂晃。這才又不耐煩地閉上,揮了揮手道。


  “你別管我,我有些醉了而已。給我取碗水來就行,去吧。”


  說著,毅康便掙紮著要站起來。小廝上前去扶他,他也不讓。因為在毅康看來,既然是有意來試探他的,自己現下身體的反常一定是那幫人所為,可是究竟是何時何地就中招了,他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輕薄的門板一定是攔不住那兩個會功夫的家夥,他們一定會一直看著他是否安然無恙地進臥室,這才罷休。


  所以在從前院去後院之前,他一定得先將自己的樣子整理一下。不然這發白的麵色誰瞧了都會覺得有問題。


  就這麽折騰拉好一會兒,小廝又給他倒水又給他喂醒酒湯,完全是照著喝醉的人來治。可是毅康卻越來越覺得難受,看人的視線竟然也慢慢變了顏色,總之不是之前該有的色彩。


  “你扶我進臥室,我實在醉得厲害。”


  毅康呼吸愈加沉重,眼神都有些渙散。隻不過在這漆黑的環境裏,小廝並沒有看出端倪來。隻是點了點頭,連忙就將毅康從地上架了起來往後院走,走了還沒幾步,隻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小廝就沒了知覺。


  “誰!”


  毅康雖然視覺已經遲鈍,嗅覺和聽覺還沒有退化。他隻覺得鼻間一股藥香飄過,脖子處一冷,整個人就被扛了起來。再然後,他便徹徹底底地墮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後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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