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樂極生悲
“我說俗三俠，你們滄州七俗是滄州的地頭蛇你先給我們介紹一下這鐵佛寺的地形和布局？再說都到這個地步了，你是不是也該給我們透露一點有關那個小要飯的情況了吧？隻有知己知彼才能采取恰當的對策不是？”
出了滄州城大約有兩個時辰了，長書紅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說話了。自然他需要先從了解情況說起。
總不能稀裏糊塗就這樣被人拖著為人賣命，到最後哭喪連墳頭都找不到不是？關鍵這不是他自己的風格。
“長小兄弟如此提問，倒叫在下有點不好意思了。說實話，有些事情不是我們兄弟有意隱瞞，實在是我們也不知道詳情。按照無塵大師的說法，小叫花子是他師兄無埃大師十幾年前遊曆到山西時在一個山溪邊無意救下來的。當時，他躺在一個身負重傷的夫人身上。那位夫人已經身受重傷、被救後一直處於彌留之際，或而因為發燒昏迷而自言自語，或而清醒片刻而急著安排後事，沒過有幾天就撒手西去，留下這個不足半歲的嬰兒。無埃大師自己也說不清楚這位夫人哪些說的是真的、哪些又是些幻覺。加上無埃大師是個遊方和尚、而且是苦行僧的那種，自然無法把孩子帶在身上，所以不得不把他委托給了自己的師弟、當時在五台上清涼寺出嫁的無塵。至於所謂的忠良之後、驚天陰謀還有秘籍之事，也是無埃大師傳給無塵的，無塵大師也就是籠統那麽一說。因為牽涉到人家機密和生死存亡，我們兄弟自然也不便細問。”
約定俗成宋二寶既然被問到了，加上現在又是有求於人，所以不得不開始細說緣由。
“我明白了，敢情你們滄州七俗也屬於哪種八杆子打不著的外人，所有的一切都是道聽途說而已！既然如此，看來問你們也是白問。你到說說看，你們又是怎麽與無塵大師遇上的？何故又要自告奮勇地充當小要飯的保護者了？”
常山再看來恢複得不錯，竟然有精力提問題了。
“讓常大俠見笑了！這事說來也是緣分，很多年前咱兄弟遊曆到雁門關附近的時候，曾經與一幫打秋風的契丹士兵發生過一場衝突。一開始我們占盡上風，殺了不少契丹匪徒，大家一得意就忘了掩蓋行蹤，結果第二天遭到大批契丹武裝的報複。我們滄州七俗雖然逃脫，但也是傷痕累累，幾乎喪命。好不容易挨到清涼寺附近就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不是當時的無塵大師剛好路過並施以援手，我們滄州七俗恐怕早就沒有今天了。”
約定俗成宋二寶像講故事似地不慌不忙透露了自己兄妹七人早年的一段往事。雖然有點囉嗦，但對長途跋涉的眾人來說，反倒是添了不少樂趣。
“俗三俠你能不能撿重點的說呀？你這囉嗦了半天我還是不太明白你們到底是什麽時候決定要保護那個小要飯的？齊魯八怪為何一定要和他過不去呢？”
真定常山再也憋不住開始插話。
“這件事情說起來就簡單多了！就在幾個月前，無塵大師突然帶托人傳信，說他因為躲避仇人追蹤來到了本地鐵佛寺，希望能和我們見上一麵。按照無塵大師的說法，本來他呆在清涼寺倒也平安無事，前些年他師兄撿的那個小孩也被她委托給寺院的一家姓賈的佃戶撫養長到了十二三歲了。但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走漏了風聲，最近幾個月這個孩子寄養的那家周圍先是突然出現江湖人士在徘徊，接著竟然有人逼問孩子的養父母孩子到底是哪裏來的？年紀多大等等？兩個一般的鄉農哪見過這種陣勢，又急又嚇，竟然一病不起、並很快撒手而去。偏偏那個孩子也不知從啥地方得知自己的大概身世，而且得知自己生身父母和養父母的死都與那幾個叫齊魯八怪的惡人有關，於是發誓一定要遍訪名師、學成後報仇雪恨雲雲，留下幾個字後就離家出走了。無塵大師也是擔心有變這才跟蹤前來。有關這個小要飯的簡單身世我們幾個也是那一天才得知其所以然的。”
這是入鄉隨俗高太爾接過話頭介紹道。
“這麽說你們那一天並不是第一次見麵了？裝得倒挺像的。滄州七俗為了報恩主動攬過這一任務我倒相信，但有些事情我還是想不通。按說小叫花子好像也練過兩年武功，雖然不是啥高明的功夫，但他既然是出來尋訪名師的何故又對你們收他為徒一事堅決反對？再說，他的身世到底是咋回事還是沒說明白不是？”
常山再疑問重重地問道。
“不瞞各位說，這個小要飯的到底是何身份我們還真的沒有進一步尋問，除塵大師也不是太清楚。至於說見麵的事，我們還真沒有欺騙大家。因為除塵大師也就是遠遠地給我們指認了一下這個孩子，說是要我們最好暗中保護，如果可能最好不要讓這個孩子知道，說什麽免得引起他的逆反心理雲雲。我們幾個也是感激於除塵大師曾經幫過我們，再說一聽到除塵大師說到這個孩子是什麽忠良之後，因遭奸臣陷害家破人亡所以腦袋一發熱就拍著胸部就誇下海口、答應這個小孩子的安全就包在我們身上雲雲。下麵的事情你們大家都清楚了。我們幾個當時琢磨，與其跟在後麵悄悄地保護他還不如直接收他為徒、名正言順地把他留在身邊來得保險不是！”
入鄉隨俗高太爾接著介紹道。
“我現在算是聽明白了，看來常山再老兄說得不錯，你麽們對這個小要飯的也是一知半解，想從你們這裏得到求證也是不得要領。行了，此事就先到此打住！等我們到了鐵佛寺再說就是。”看看實在不得要領，長書紅歎了一口氣也不再言語。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現在我們把目光轉到我們另外一個主人翁、也就是把個小要飯的身上。
這小子本來生活再五台山附近的一個小村落裏，雖然日子過得清苦，倒也母慈子孝，其樂融融。自從記事之日起，就跟著父母在山上打轉，自然是身強體健，甚至連點小毛病也沒有。到了六七歲的時候，從五台山清涼寺來了個中年和尚，不僅將自己一家的租金全免了，而且還資助並說服自己的父母把他送進附近的私塾開始啟蒙讀書。
隻是這小子天生好動，對讀書並不是十分感興趣，倒是跟著一幫鄉下孩子一天到晚打打鬧鬧，好不讓人省心。更有甚者，在10歲那年竟然與一幫孩子一起纏著鄰村的一個落魄的武舉人開始學習使槍弄棒，練些拳腳。功夫自然學不了多少，但至少不再整天打架鬧事了。父母是兩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自然不僅不多管教，反而樂得其成。好歹這小子屬於絕頂聰明的哪種，書雖然讀得不精倒也勉強對付得過去。
就在幾個月之前，幾個江湖人士的突然出現打破了這一家的寧靜和平和。這幫人先是要找兩個十二歲、從外地收養到這裏的男孩。不僅許諾提供有關信息即給予一定的好處，而且承諾如果找到定當重賞雲雲。起初這個現在叫賈易天的男孩還沒有感到什麽，架不住三鄉五裏的風言風語、一些長舌婦的到處念叨，再加上很多沒見過世麵、貪圖蠅頭小利鄉民竟然一時間都變成了神探、不斷查問，這賈易天是被收養的事情終於變成了半公開的事實。到了最後除了賈易天一個孩子還被蒙在鼓裏外，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這件事。
終於有一天這件事再也紙包不住火了。因為有一幫地痞流氓竟然在一幫江湖人物的授意下，直接闖進了這個叫賈易天的家裏、開始刑訊逼供了。
等天近傍晚、賈易天從玩學中回到家裏才發現自己的父母竟然在家裏被人拷打得遍體鱗傷。自意為自己身手了的賈易天義憤填膺地要找人報仇，自然被膽小怕事父母死活給攔住。這小子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懂的雞蛋不能跟石頭硬碰，而且在父母再三交代隻要自己躲開、那幫人就不會為難他的父母的前提下，拿著父母交給他的一個油布包、並按照父母的交代趕去清涼寺找那個一直對他們家予以幫助的除塵大師了。
有意思的是，這小子在離開家後並未走遠。一是不放心自己的父母，再就是也想知道到底是誰對自己家庭感興趣。
仗著他人小鬼大，加上又練過幾天功夫，這小子竟然在自家的地窖裏悶了三天，終於又等到了那幫來刑訊逼供的流氓地痞。其中一個領頭的自稱是齊魯八怪中的老五古裏古怪殷五尺。當得知賈易天已經逃走後，這幫小子自然惱羞成怒，又一次把他的養父母打了個皮開肉綻，還把家裏給砸得了一塌糊塗。
這小子當時倒是想衝出去跟人家拚命的，但當他從地窖口的縫隙中看到自己的師傅、也就是那個鄰村的武舉人竟然是被那個長得又矮又胖的古裏古怪殷五尺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給提在手裏的時候，這小子立即就明白了什麽叫差距。還好他有自知之明，沒有跑出來送死。
自然他也不敢去找除塵大師了。一是不想連累人家，畢竟人家一直對自己全家有恩，而且在他看來這除塵大師除了心善外也沒有什麽本事，對他來說現在學好本事、保護自己現在的父母並報仇雪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要學習高明的功夫，自然除了少林寺外就是武風大盛的滄州地界了。少林寺他是不會去的，因為他可不想當和尚，最後的選擇也隻有到滄州碰碰運氣了。
想想看，他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又是成長在這樣一個膽小怕事的農民家庭能有多少見識？能有這樣的想法和決定已經是多麽難能可貴。要不是他上了幾年學、又跟著那個什麽武舉人學習過功夫，特別是整天混跡於飯館和鬧市、聽說書的、賣唱的講了哪麽多的曆史典故和英雄人物，加上這小子天生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恐怕早就給嚇蒙了，甚至完全趴下了也不一定。
等他忍不住打開了他父母緊急時刻遞給他的那個油布包、看到了兩本秘籍和一封被水浸過的書信時，他更有點驚慌失措，也開始慢慢明白了他們一家為什麽突遭橫禍的主要原因。雖然上學時讀書不勤，但他還是讀明白了那兩本秘籍一本是行軍布陣精要、另外一本是一本刀譜，至於那封書信敘述的卻是一個悲慘的故事，而且注名他的身份乃姓易名天、字山河，以及他還有一個兄弟可能活在世上的情況。
這小子還算清醒，知道這些秘籍和書信事關重大，憑他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根本就無法保護得住，所以在離開家以前特意跑到清涼寺將這個油布包和一個自己寫的字條托寺院值更的小和尚交給除塵大師。不想見到這個和尚首先是免得多生麻煩，同時也避免讓人家引火燒身不是。
有這樣的考慮足見這孩子是懂得感恩和替別人考慮、本性是善良的，估計除塵大師在選擇收養人時肯定進行了充分的調查研究。當然，那個破落的武舉人的教導以及多受當地佛風大盛等熏陶可能也不無關係。世人說的與佛有緣和有慧根可能指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就這樣賈易天就成了一個乞丐，並一路討飯來到了滄州。中間雖與齊魯八怪有過碰撞，但因為這小子夠機靈而且又躲在暗處，倒也算有驚無險。最重要的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除塵大師因為受人之托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他。接到他轉來的油布包和字條後，立即收拾了一下也就跟著下山，一路上一直在暗中保護和照顧著他。不然，憑他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即使再機靈恐怕也很難順利達到滄州地界。
接下來就是在醉香樓的遭遇了。
且說這小子來到滄州以後，出於謹慎之見，自然是到處觀察，希望也能像說書人口中講到的那樣，自己也來個一不小心弄個奇遇或遇到個伯樂什麽的、遇到名師，然後自然是一帆風順、武功大成。然而現實永遠是殘酷的，生活雖然像故事、也是故事，但絕不是說書人口中的那種理想化的故事和想當然的田園牧歌。這小子在滄州地界逛蕩了兩個來月，說書人口中的那些好事和奇遇一樣也沒遇到不說，還有好幾次差點遇到危險。至於飲食方麵自然是饑一頓、飽一頓，就差衣不蔽體了。
好歹這小子出身於一個窮苦的佃農家庭，又經過這一路的曆練，討飯和裝可憐本事可是成倍地見長。討飯的日子雖然艱難，倒也不至於被餓死。
終於到了百戲大會快召開的日子了，滄州地界開始越來越熱鬧，各行各業也都多雲轉晴，甚至連逃荒要飯的日子也好過起來。這不，連翠香樓這樣的飯莊都允許他這樣的乞丐進來了。
一開始看到滄州七俗的所作所為，說老實話一直自恃甚高的他還真沒有放到眼裏。隻是因為那個好看的、穿紅裙子的小姑娘所表現出來對自己的善意和關懷讓他委實有點感動。畢竟他一個窮小子、加上這幾個月來作為乞丐又嚐盡了人世間的淒涼和冷漠、受盡了人家的白眼和輕視，冷不丁地有這麽一個顯然是富家小姐對自己如此關懷和並幫助，說不受寵若驚那肯定是假的，甚至說激動的就要熱淚盈眶也毫不過分。何況這個小姑娘一看就是心地善良和純真豁達的那種，何況、何況她還那麽美豔動人！
這賈易天、現在應該叫易天的小乞丐雖然還是個十二三歲的、萌萌地男孩，但是也已經到了那種出現莫明其妙衝動和渴望的年齡，尤其是現在似乎一刻看不到這個小姑娘就有點丟了魂似地。這也是他所以一直堅持呆在翠香樓的主要原因之一。盡管後來齊魯八怪來了，他一開始嚇得巴不得趕快躲出去，但因為這種想法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己拖延著時間、不想離開此地。雖然對那些人地數落、包括小姑娘的數落有點不以為然、甚至反感，但他還是不想離去，甚至有點巴不得小姑娘對自己耳提麵命才好。
世上少年多多情，誰能輕易過此關！恐怕這就是生活吧！
部分是出於對小姑娘的美麗外貌及其表現出來的學識的尊重和佩服、部分是自己心裏的那種不舍使他堅持了下來。等到齊魯八怪和滄州七俗開始大打出手後，這小子也終於又一次開始目瞪口呆，因為他終於真正見識到了什麽是真正的武功高手，什麽是拚死對決。
與這些武功高手相比，他原來跟的那個破落武舉人師傅簡直什麽都不是，跟人家提鞋都不配。以七對八能夠抵擋得住齊魯八怪的進攻，看來這滄州七俗的武功還真不是吹出來的！這小子心裏也開始暗暗地佩服起他們來，也對自己一開始拒絕拜師感到有點後悔。
盡管滄州七俗表現不盡相同，尤其是老大俗不可耐王紅興現在雖然與妖魔鬼怪鬥得旗鼓相當，但是畢竟滿身髒水、甚不雅觀，但這個叫易天的小乞丐還是識貨的，他也知道能與齊魯八怪中的老大戰成如此不分勝負，其武功也絕對是數得上號的。自己千裏迢迢地跑到滄州不就是找高手拜師的嗎？現在這樣的師傅差一點就讓自己拒之門外，說自己不愚蠢透頂連自己都不相信。
現在這家夥的心態就有點複雜了。
出於對齊魯八怪的仇恨他自然希望滄州七俗能好好教訓他們一頓、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才好！同樣，他也有點擔心，如果這滄州七俗如果真是大勝的話，還會不會收他為徒？不過，看到至少現在沒有什麽危險、他自然也不用馬上開溜，這小子現在實在是有點興高采烈得不行。畢竟既可以看看熱鬧、學習些武功招式和經驗，又能理所當然地跟那個好看的、穿紅衣服的小姑娘呆在一起、哪怕是偶爾偷偷看上一眼也會心花怒放不是。
然而，變故總是出現在情況看似好轉的時候。
正當他為滄州七俗逐漸占據上風感到興高采烈、幾乎有點忘乎所以的時候，突然脖子後麵的大椎穴一麻就無法動彈了。
最可恨的是，襲擊他的人竟然還是傳說中的會點穴的武功高手。就在他被抓住脖子的同時，自己的啞穴也被人點了一下，連喊一聲也喊不出來了。當然，在這樣一片叫好的鼓噪聲中，即使他能夠喊出來也未必有人能聽得的見就是了。
再接著就是眼前一黑，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這就是樂極生悲、這就是物極必反！
現在別說高興了，連性命都成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