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潞州人的故事
“各位學子，今天我們討論自己的理想，比如你希望國家富裕還是百姓富裕？再比如你長大後希望變成什麽樣的人？各位學子各抒己見，每個人的理想都是自己心中的偉大。”
子薇走進勤德殿，見各位王子和世家公子以及陪讀的學童都正襟危坐，後麵卻突然增加許多空椅凳，有些奇怪。
中門大開，東丹王耶律倍率先進入勤德殿，隨後是契丹帝國北麵官、述律部惕隱、撒葛隻父親蕭和達蕭大人，緊接著，是東丹王妃大蕭氏和次妃小蕭氏等眾多權貴。
所有的王子和學子都唰地一聲起立，退後一步，舉手於額，行禮：“恭迎東丹王陛下，恭迎王妃殿下，恭迎大人。”
子薇也起身側立，彎腰行禮：“見過東丹王陛下，見過王妃殿下，見過蕭大人。”
耶律倍揮揮手，各位王子和學子整齊地說：“謝過東丹王陛下”再上前一步，端端地坐下。
耶律倍也朝子薇示意：“太傅就當按你的課儀行事，不務顧慮我們。”
蕭大人掂須微笑：“為何永康王不以父子之禮見東丹王陛下？”
兀欲站起來朗聲說：“回蕭大人，太傅說過，此處係學習前朝事、探討天下理之地，均不分尊卑和上下，大家以理相論更好。”
蕭大人看看耶律倍，哦了一聲，不再說什麽。
耶律倍目無表情地落坐於後排。各妃嬪也隨之而落坐。
子薇平靜地坐下，抬頭對眾學子說：“有哪位學子已想好演講？可位於第一上台。”
台下舉起眾多的小手。
耶律倍和眾妃嬪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公主們居然都想上台發表自己的高見。
子薇看著一名瘦削膽小、陪讀模樣的男孩說：“耶律山西，你來說吧。”
耶律山西雖舉了手，但一聽真要上台就雙腿打顫，說出來的話也哆哆嗦嗦：“我——我怕說不好。”
子薇點點頭：“是啊，你可以放棄。當然，你也可以試試自己到底能否站上台告訴大家你的意見，如果你以後想當將軍的話，是必須站在所有的士兵麵前告訴他們往前衝的。”
那耶律山西大吸一口氣，勇敢地說：“我不放棄。”
子薇微笑不語，鼓勵似地看著他。
耶律山西哆嗦著挪動腳步，但雙腳卻不聽使喚。
子薇沒說話，隻是平靜地望著他。
大殿裏很安靜。
終於，耶律山西走到了講台上，閉著眼睛吼道：“我希望我更富裕，希望大家都富裕！希望我們再也不用到南邊去劫掠，每年冬天都有過冬的糧食和馬的草料。”
耶律山西吼完了才睜開眼睛，大殿裏沒有人說話。
耶律山西失望地抬腳下台，眼眶著充滿淚水。他隻是一個陪讀的家奴，他怎麽能在東丹王爺麵前說這些廢話呢？
但就在這他的腳步還沒有踏下台階的時候，子薇輕輕地拍起巴掌。然後，大殿裏潮水一樣地響起巴掌聲。
“耶律山西學子是第一次走上講台發表自己的意見，真棒！”子薇再次鼓勵地說。
耶律山西走過子薇麵前，淚水洶湧而出。
子薇等耶律山西落坐後又問：“還有誰願意上台來告訴大家他的想法嗎？”
台下所有的小手都舉得高高的，每個人都希望得到掌聲和鼓勵。
一個學子說他希望契丹帝國去攻打南方中土的時候永遠贏。
另一個學子說他希望到南方中土去旅行。
兀欲急了，一直將手舉得高高的，都快伸到子薇的眼睛裏去了。
子薇微笑著說：“耶律兀欲，你能站上台告訴大家你的想法嗎？”
“能。”兀欲高興地答，一跳從桌幾上躍過，穩穩地落在講台正中。
耶律倍微笑。大小蕭氏也都笑得合不攏嘴。
這孩子，可正是急了。
子薇笑望著他說：“耶律兀欲學子，這裏是講習堂，而且你父王和額娘、母妃都看著你的，你希望他們認為你不守規距嗎？”
兀欲不好意思地笑，再一跳，又躍回坐位上。再規規距距地走出坐處，朝講台上走去。
勤德殿裏響起一片哄笑。
耶律倍大笑著指著兀欲：“這小子，怎麽就從沒有見過他這麽守規距呢？”
小蕭氏得意地說：“就是呀，兀欲可愛學習了，隻要說是太傅說的，他都聽。”
大蕭氏不滿地說：“也不知你把你兒子慣寵到什麽地方了。”
耶律倍看著大蕭氏：“她兒子？不是你兒子嗎？”
大蕭氏忙賠禮：“妾失言。是咱們兒子。咱們兒子。”
小蕭氏快樂地笑：“咱們兒子最懂事了。”
蕭大人噓一聲，大家都睜大眼睛看台上的兀欲。畢竟，這兒子都長十歲了，誰也沒見過他正經地對大家說過道理，更別說上講台了。
“我，耶律兀欲，如果我是將軍，我就每戰必勝，衝鋒陷陣，絕不後退——”
大家都靜靜地聽。
“如果我以後為侯為王——”他看了一眼他的父親和額娘、母妃，似乎有些怕說錯了，但還是勇敢地說下去。
“如果我以後為侯為王，我就要讓我的百姓有飯吃，我的將軍有漂亮的鎧甲，我的王國是全天下最富裕的王國！”
殿裏靜靜的，眾學子都回頭看東丹王的表情。
小蕭氏緊張的喘不過氣來。
東丹王輕輕地拍起掌來，兒子才十歲，能想到他不同的命運，擁有不同的理想，這是多麽不容易啊。
眾學子都拍起掌來，兀欲高興地看著子薇，子薇朝他點點頭，他一跳，又躍過桌幾，落到坐位上。
小蕭氏激動地說：“夫君，你聽見了嗎，咱們兒子說得多好呀，他這麽小就知道他以後為王時該怎麽做了。”
大蕭氏也感歎說：“以前給兀欲和各位王子請的太傅，要不了一個月都請辭了，怎麽就教不下這些孩子呢。”
蕭大人不以為然，“這潞州甄氏哪是上課？是在陪著他們玩呢，都是些不著邊際的孩童話語。”
講台上，子薇對學子們說：“好啦，現在下課，大家去找鳳兒姐姐拿吃的，然後去翠兒姐姐那裏練習射箭。”
“好——”孩子們一哄而出，似乎忘記了耶律倍在後麵。畢竟是孩子天性，一說到玩就什麽都忘記了。
蕭大人走到子薇麵前，看著她問：“潞州甄氏，聽說你會預言。那麽你能預言你自己嗎？你能預言一下本官嗎？”
子薇抬起頭來，看著蕭大人眼睛冷冷的光，感覺到他的挑戰和為難。
“大人，你真想知道嗎？我不能預言你，也不能預言我自己，但我可以說一個故事給你聽，如果你願意的話。”子薇平靜地問。
“本官沒有時間來聽你胡編什麽故事。”蕭大人甩袖往外走。
耶律倍拉住他：“聽聽又何妨？”
子薇微笑一下，衝外麵喊道：“兀欲，去我屋裏拿些貼紙和小釘子來。鳳兒，你給王爺和蕭大人端些茶進來。”
回過頭，子薇衝蕭大人說：“民女這個故事有點無聊，還望大人耐心聽分曉。”
鳳兒端來茶水，給東丹王和蕭大人、大蕭氏、小蕭氏沏上茶。
子薇說：“你和翠兒守在外麵，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蕭大人嘲笑道：“一個故事都怕人聽到？”
子薇笑笑，不再說話。
兀欲拿來貼紙和小釘子，撒葛隻也跟著進來：“兀欲的姐姐，我也可以來幫忙嗎？”
子薇看看蕭大人，點點頭：“會寫字嗎？我們在玩一個遊戲，等會我說一個人的名字，你們就寫在紙上，再貼到相應的地方，如果你們都貼對了，明天就可以不上課，隻練箭。”
兀欲高興地說：“好呀好呀，我保證貼對。”
撒葛隻也高興地拍手：“我也保證貼對。”
子薇拿起筆寫下“潞州人的故事”幾個字，貼在帷幕中間，然後平靜地講起故事。
“潞州有一個叫吳候的城主，他和他妻子生有三個兒子，這三個兒子分別叫讓、德、古。大兒子讓生來習詩書，會棋畫，對漢學醫學均有研究，是有名的大才子。寫上了嗎？”
子薇停下來看看兀欲。兀欲將寫有吳候、讓、德、古等人名的紙條貼在帷幕上相應的地方。
“二公子德英武能幹，三公子古力大無比卻不學無術。吳候生前喜愛大公子讓，多方培養他，並立於城主世子。”
蕭大人看一眼耶律倍，耶律倍無所謂地望著窗外嬉笑的世家公子。
大蕭氏和小蕭氏相互望一眼，均緊張地望向子薇。
“如果一切如常的話，大公子讓會在吳候死後承繼城主之位。可是吳候妻子不喜歡讓。是的，親生的娘親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卻偏愛不學無術、無德無能的古。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吳候死了。吳侯的妻子先想讓古公子繼位，但朝臣不服，不得己又讓德公子繼位。她有三個兒子，明明大公子讓才德雙全，但她就是不喜歡自己的這個兒子。
讓公子不願意與自己的親兄弟和娘親爭，眼看血流成河，最終放棄城主之位。他的失敗讓他自己的所有維護他的人都不明白。其實讓公子沒有失敗，因為他還有一個兒子，這就是玉公子。”
“玉公子貼在哪裏？”兀欲拿著寫有玉公子的紙片問子薇。
“應當貼在讓公子下麵。他是讓公子的兒子。”撒葛隻說。
“撒葛隻好聰明。是的，玉公子是讓公子的兒子，但是，要將玉公子貼在正中間，最顯眼的地方，最大的地方，因為他將是以後潞州最偉大的統治者。”子薇輕輕地說。
“什麽？”蕭大人和耶律倍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