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驚天行動
一別經年,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眾人都有萬千話語要說,要問,可突然之間大家這碰在一起了,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小才子拉上門,和鳳兒、翠兒在院子裏細細說話,說到開心處,三人那個高興勁可別提了。
屋內卻是寂靜無聲。
韃吉特咳嗽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我說,你們兩隻褐馬雞,不,三隻褐馬雞,平時不鬧騰得厲害嗎?怎麽今天到是大閨女似的都特害羞了呢?”
“褐馬雞?”子薇看著韃吉特問。
奕帆忙說:“你別信他的。”
韃吉特朝天看,極力忍住笑:“就是當年老房山那裏有一種特會打架的雞,叫褐馬雞。有事沒事就打架,如果看見母雞來了那更是打得頭破血流!”
“喂,你說誰呢你這是?!”少羽低吼道。
韃吉特忙搖手:“沒說誰,真的沒說誰。誰生氣就說誰了啊。”
他這不說還好,這麽此地無言三百兩,屋內眾人都敢怒不敢言。
子薇一個一個地看過去。
奕帆,她的未婚夫婿,臉上憑添了幾道疤痕,現在,他不再戴人皮麵具,英俊的臉上刻著歲月的滄桑。
他的哥哥奕航,還是那麽瀟灑英武,他雙手抱胸,神態自若地看著眾人,和子薇目光遇上的那一刹那,他略略微笑了一下。
高大舉,當年那個在幽州城無可匹敵的劍之隊隊首,一生都在為放棄兒子贖罪的男人,他的臉上更是傷痕累累,歲月,讓這個亂世中的勇敢男人失去了光輝,但他英氣還在,堅毅非凡。
高少羽,幽州東城少年軍千夫長,神射手,火燒蕭敵魯,箭射盧文進,何其智勇雙全,十七歲開始便名揚天下,卻夾在一個死囚親生父親和叛國者養父之間曆盡坎坷。
韃吉特,一個勇敢的粟特人,一個有情有義的不被中原人喜歡和接受的粟特部落首領,因滅族後流落中原,無家可歸,無族可依。
“我爹呢?”子薇終於輕輕地問。
奕帆歎口氣,走到子薇身邊,輕輕地說:
“當年,我們將你娘親和兄長、白芷姑娘送回潞州安葬,你爹堅持為你娘親守靈,我們也就陪著他,他不吃不喝地坐在你娘親的墳前,至到有一天我們發現他已閉上眼睛。”
奕航接著說:“我們把他葬在你娘親旁邊。隻是,為了避免人掘墳,我們沒有立碑。”
子薇張大嘴,良久,淚水如珠線滑落:“你們是說我爹和娘親死了,連個墓碑都沒有嗎?”
奕帆摟著子薇的肩膀:“潞州並不安全,這些年來,數易其主,先是趙國,後是燕國劉守光,再後是晉國李存勖,再後是契丹人,現在又回到大唐李存勖屬下。無論是誰占有潞州,你爹和娘親都會安全地在家鄉安眠。”
子薇擦擦淚水,仰起臉,點點頭:“終有一日,我會給他們立上墓碑,他們是潞州甄氏,我不會讓人踐踏他們的家園!”
“我們要接你離開晉陽。”高少羽突然說。
子薇回頭望著他,這個悶葫蘆,不說話則已,一說便是驚人之語。
眾人都默默無語地望著她。
子薇沉吟片刻,問道:“你們因何重回晉陽?當初不是說好了你們到南方或別國,不再回晉陽了嗎?”
奕帆看看大家,吸口氣,“我們都已加入潛行者。我們受人委托回晉陽。”
子薇吃驚地看向眾人。她知道潛行者是一個秘密的刺客團體,專門暗殺大富人家或各國各族首領,但幹這行的人,多是亡命之歹徒,全不把身家性命當回事的人。
“你們?”她指指高少羽和奕航。
高少羽點點頭。
奕航看著她,歎口氣,終於還是點點頭。
子薇看向韃吉特:“可你是粟特人。”
韃吉特聳聳肩:“我和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子薇盯著奕帆:“那麽,你們在晉陽的目標?在大唐帝國的目標是?”
高大舉咧咧嘴:“我們收到一筆巨額款項,殺契丹天皇帝耶律阿保機,以及大唐帝國的皇妃劉氏玉娘和成德節度使李嗣源!”
子薇大吃一驚:“你們瘋了?!這三人,是中原和北漠最具實權的人物,誰敢要你們殺他們?你們又怎麽能殺得了他們?那耶律阿保機是何等驍勇善戰,身邊有三萬宿衛軍親兵,你們五個能殺得了?”
韃吉特冷笑:“所以,我們要先殺劉玉娘,從最容易的入手。”
子薇搖頭:“這些年,雖說我一直身處毓章宮,但對晉陽和大唐帝國的形勢多少還是了解一些。劉玉娘表麵上隻是李存勖的次妃,但她的勢力遠遠不是你們知道的那些。
劉玉娘掌控了以前晉國、現在的大唐帝國的一半財富,她貪汙受賄,賣官鬻爵。她不僅與多位朝臣勾結,還建立了一支由她自己掌握的教令組織,宮中侍女多會武功。
至於那李嗣源,他比大唐帝國李存勖手下的兵將都更多更猛,大唐帝國新立,李嗣源那是功高蓋主,有誰現在能動的了他?”
“殺得了要殺,殺不了也要殺,總之我不會放過任何人!”高少羽冷冷地說。
子薇不解:“如此中土和北漠驚天動地的人物,是誰能買動你們,隻怕這價錢非一國王候可有。”
韃吉特笑:“我的公主,你最聰明了,你難道不知是誰要殺了這些人?”
子薇啞然,一一看過眾人。
眾人都與己無關地看著屋頂。
子薇也順著眾人看向屋頂。
屋頂什麽也沒有。
子薇沉吟:“殺了阿保機當然對中原有益,最受益的是契丹皇位繼承者和大唐帝國李存勖。殺了劉玉娘對大唐帝妃韓氏眾人有益,殺了李嗣源於契丹帝國和周邊國家有益,也對李存勖有影響。
同時要殺這三人的如果是同一人的話,必須於此三人都有利益相關,或有可以關聯的利益糾紛。天下與此三人的死亡同時有益的就是——大唐帝國皇帝李存勖。對,李存勖!是他要你們殺這三人的?”
眾人皆無語,無動於衷。
子薇看看眾人的臉色,看來自己的看法是錯誤的。
她繼續說道:“李嗣源身邊的眾多將領對他都是忠誠的,不會有此想法。李存勖的眾多義子如元行欽,以及身邊的將領此時剛受封,如有分封不公不滿是可能的,但不會這麽快動手。
李存勖身邊的大臣,郭崇韜,孟知祥,安重誨,張憲,還有——他們是文臣,很多都是原來李唐王朝的舊臣,現在因李存勖複國而重有出官為仕的機會,一時半會不會因有某種不滿就以身家性命為賭,希望重換江山和社稷。
誰有這麽大筆財產,誰有這麽大的膽量,誰有這麽大的勇氣來對兩個大國重新布局?啊,我知道了,我想起來了——”
奕帆眾人都盯著子薇:“我們是遵守潛行者秘約,可都沒有告訴你什麽的啊,你有什麽想法都是自己猜的。”
高少羽也搖頭:“我也沒有說,我什麽都沒有說。”
韃吉特笑:“你們中原人最愛玩這種遊戲,明明想她知道卻不的她,非要她自己去猜,如果她猜錯了怎麽辦?”
高大舉瞪眼:“她那麽聰明,怎麽會猜錯?”
奕航似笑非笑:“小徽,你認為到底是誰?”
子薇抬頭看著屋頂:“答案就在屋子裏。一個人,他沒有子女,所有不怕誅九族;他沒有活著,所以不怕砍頭;他一生就為保全兩個人,所以他死也要幫助他的主子除去身邊的所有雜刺。
這個人,便是你們的雇主,已經死去的河東監軍、原晉陽王宮大內總管張承業。”
高大舉大笑:“我就說她聰明會猜到吧,你們不信?”
韃吉特瞪著他:“這是你說的啊,我可什麽也沒說。”
高大舉瞧瞧眾人,立馬捂了嘴:“是她猜到的,我沒說,大家都沒說啊。”
奕帆也釋然:“既然你已經猜到,我們又沒有必要殺你,所以,也就不隱瞞你了。”
高少羽嗤之以鼻:“也不知是誰心心念念要見她的,弄得到像是我們在著急樣。”
子薇尷尬地笑:“我是不是不應當說出來?”
奕航笑:“大家都聽到了,是你猜到的。所以,我們現在隻能當你是同夥了。”
子薇搖頭:“別介,我可不是潛行者啊,再說,我還有兩丫頭呢,我要出了事,她們就先掉腦袋了。”
高少羽疑惑地望著子薇:“可是我們當初接這單子時,那位傳話人分明說了,這後兩個名單出自晉陽宮中一位貴人,一位普天下最聰明的貴人,我們都以為是你的命令呢。”
“所以我們才毫不猶豫地接了這樁任務,雖然知道很難。”奕航說。
“公主要殺劉玉娘和李嗣源,一定有特別的理由,我們這不都來了嗎?”高大舉嘎嘎地笑。
子薇驚駭:“你們是說,是我想殺劉玉娘和李嗣源,所以張承業才派人找到你們,並出巨資請你們來此完成任務?”
“難道不是嗎?”奕帆問。
子薇跌坐在凳子上。
原來,那個死了的張承業,生時不能殺了劉玉娘和李嗣源,死了都還在保李存勖的江業,把畢生的財產拿來賭,請高大舉父子和奕帆兄弟來完成他的心願。
因為他知道,隻要這些人明白殺劉玉娘和李嗣源是子薇的心願,他們必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