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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神秘客人

  春風輕拂,楊柳萌梢,正是草長鶯飛時,晉陽處處姹紫嫣紅、鶯歌燕舞。


  一陣驟急的馬蹄聲衝出晉陽皇宮。


  從那得得得的戰馬奔跑聲中,從騎手駕駕駕的吆喝聲中,晉陽街坊上的百姓知道這又是哪裏的緊急軍情,紛紛閃避側邊。


  數百健壯沙陀騎士開路,中間是一頂紫金色流蘇軟轎,極盡富貴的軟橋踏板顯示出軟橋裏坐著的是某位宮中達官貴人。


  軟轎邊急急地走著四個著軟帽的小太監。


  馬隊威武,馬蹄得得,從晉陽內宮衝出來,穿過晉陽城大街小巷,一路直向城外。


  急驟的馬蹄聲朝**沿河而去。


  春紅柳綠的**波光粼粼,隨著馬蹄驟響,群鳥驚飛而起,濕葦搖曳生姿。


  **一路風光漪漪,在城外晉山山腳再拐彎向東流入黃河。


  紫金流蘇軟橋在**拐彎處一家毫不起眼的民宅前停下。


  這時,沙陀騎手已在**岸邊排列成百人隊。


  兩個小太監上前恭身掀起流蘇紫色繡簾。


  軟橋裏伸出一隻墨黑戰靴,隨後,另一隻墨黑戰靴也伸出軟橋。


  一雙著墨黑戰靴的大腳踏在軟橋踏板上。


  中原紛亂世界上最偉大的一位國王、沙陀人、晉王李存勖出現在春光嫵媚的**岸邊視野裏。


  春光流泄,群鳥在**上空飛舞,濕葦揚花,桃枝萌芽,這裏原是一片絢麗多彩的美麗景地。


  但顯然,晉王無心觀賞春景。


  他甚至沒有將眼神分一刹那給滿目春光的民宅內外人等。


  幾名騎士在他下轎之前匆匆趕在前麵,將一襲大紅地毯鋪進那處神秘的民宅。


  晉王一雙如墨的戰靴踏上紅地毯,匆匆走進民宅,身後是他最喜愛的伶人秋官和郭官。


  民宅門大開,數名沙陀騎士在晉王走進民宅的刹那便封閉了這所民宅的前前後後。


  民宅門口,有一老一少的兩個男人焦急地看著晉王的魁梧身軀走進宅子,迎了上來。


  晉王揮手:“醫士呢?”


  兩個一直彎著腰的醫士站在晉王身後,小聲回應:“小人在。”


  “還不上樓給公主看病在這磨蹭?”晉王皺眉。


  兩名醫士嚇得屁滾尿流樣:“小人這就去,這就去。”


  兩名醫士一路小跑,跟著年輕一點的那個瘦削少年男子上樓。


  晉王繼續向前,跨進內院門檻,伸手向後揚揚。


  民宅內院大門在他身後緊緊關上。


  數十沙陀騎士寂靜無聲地守衛在民宅前後、外門處和內院門口。


  小樓裏,那個從來沒有站起來看過無限春光的睡美人猶自沉沉睡著,似乎對周圍的一切毫無感覺。


  兩名醫士在睡美人身邊忙前忙後,望聞問切。


  “你這死奴才到是說呀,公主如何這又急發病?”


  晉王怒目而視麵前跪著的兩個丫頭。


  外表清秀的采楓是公主的貼身侍女,她伏地回答:“公主一直昏睡,無有動靜。奴才們都是萬分小心看著的,也按時進藥。早起晨時公主突然咳嗽數聲,奴才擔心公主病情反複,就立馬著人稟告王爺。”


  晉王一腳向采楓踢去:“公主早起晨時就有咳嗽,為何本王午後這才得知消息?你個死奴才要你何用?”


  采楓忙伏地說:“奴才立馬就報告了盧少將軍。”


  晉王怒意未消,望向旁邊。


  那帶醫士上樓的瘦削少年正是盧少羽,他歪歪頭,向旁邊晉王的一個隨從小太監說道:“末將一個時辰後就到了宮中。”


  晉王的眼睛轉向小太監。


  小太監嚇得撲通跪下:“奴才見王爺正和劉夫人說話,怕夫人怪罪不敢打擾。”


  晉王微笑:“所以你這死奴才就過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報告本王?”


  小太監嚇得渾身如篩糠,顫抖著說:“夫人會——”


  晉王臉上的笑容如春光一樣溫暖:“你擔心夫人就不擔心本王了?”他回過頭,仍是滿麵微笑:“本王要你死奴才何用?拖出去吧。”


  世人都知道,不必害怕晉王爺發怒,但不能讓晉王爺微笑,尤其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兩名親軍走進來,將伏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拖起。


  小太監渾身攤軟:“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呀!”


  “以後”,晉王回身對盧少羽說,“你有公主的情況直接進宮向本王報告,不必再通過這些死奴才。”


  盧少羽略略傾身,表示聽令。


  “稟告王爺,”兩名醫士低聲嘀咕幾句,一起來到晉王麵前跪下:“稟告王爺,好消息,公主有清醒的跡象。”


  晉王的臉色露出些許喜色,立馬又轉喜為怒:“本王聽得你這話倒有十數次了吧?”


  兩名醫士對望一眼,立馬急急地表白:“公主體內之惡毒已經解得淨盡,隻是她身體弱了些,這才昏睡至今。”


  晉王回頭望向采楓:“你說公主晨時曾咳嗽數聲?是三聲還是兩聲?是不是公主喉嚨裏有痰?還是內裏有熱毒未盡?”


  兩名醫士嚇了一跳:晉王爺連公主咳嗽多少聲都要過問,這可如何是好?


  一名醫士忙站起來去輕輕啟開睡美人的嘴唇查看。


  晉王吼道:“你這死奴才不會輕點嗎?公主本就病著那能經得起你折騰?滾開!”


  晉王走到睡美人身邊,彎腰輕輕撫摸著睡美人的臉頰:“公主,你張張嘴,待本王給你看看?”


  可是那睡美人一動不動。


  “想法呀你!”晉王對醫士說。


  醫士忙說:“小人這就給公主服些化痰藥水,或許可以將她喉嚨裏的痰化掉。”


  晉王懷疑地問:“如果這一時三刻化不了呢?如果公主因此而不舒服呢?”


  “濃痰堵塞是有危險,隻是——”


  晉王一聽火了:“有危險你還在這裏幹嘛?公主有危險你們都得死!”


  醫士嚇得立忙跪下:“公主千金之軀,如若喉中濃痰無法化除,可令人為她吮吸,使之呼吸通暢,早日清醒。”


  “為她吮吸?”晉王盯著醫士的臉:“你是說?”


  另一醫士連忙說:“就是用嘴將公主喉嚨裏之濃痰吮吸出。奴才這就為公主吮痰——”


  晉王手一帶,那醫士就滾到一邊去了。


  “你這汙濁之人,也配為公主吮痰?”


  采楓抬頭:“請晉王允許奴才為公主吮痰。”


  晉王有些猶豫不決。


  恰在這時,榻上的睡美人又輕輕地咳嗽兩聲,胸部起伏,似乎有些難受。


  盧少羽大驚:“王爺,公主這是多次咳嗽了,喉嚨裏有痰,得快些給她吮出,否則——”


  晉王將肩上大袍解下丟在地上,墨黑的戰靴端端地走到睡榻前,雙膝一跪,在眾人驚愕的眼光中,他緩緩將自己寬大的嘴唇按上公主略有些蒼白的薄唇。


  盧少羽走上前幾步,又徒然退後。


  門口的王奕帆雙眼瞪得滾圓。


  醫士忙呼:“快,快拿盂盆來。”


  采楓站起,端了盂盆跪在晉王身邊。


  晉王盯著睡美人那緊閉的雙眼,吸出一口濃痰,回頭吐在盂盆裏。吸一口氣,再伏在睡美人唇邊。


  王奕帆扭頭看著**上空那些自由飛翔的水鳥,沉默。


  盧少羽歎口氣,緩緩走下小樓木梯,走到花園稍遠處一塊假山石上坐下來。


  王奕帆也慢慢走下來坐在他身邊。


  盧少羽往旁邊挪了挪,且故意讓王奕帆看見,表示不願意和他接近。


  王奕帆緩緩說道:“不管如何,也隻有晉王才能救得了她。”


  盧少羽冷哼一聲:“你不要為自己的欺騙和背叛找借口。”


  王奕帆歎口氣:“都三年七個月了,你一直不停地說這兩個詞,不累嗎你?有意思嗎你?”


  “所以你倒真心不希望她清醒了,不然你怎麽解釋你的欺騙和背叛?”


  “隻要她能醒過來,我可以馬上離開她。”


  “哪,這是你說的哈,隻要她醒了你就馬上滾開,免得看著你生氣。”


  “她是我未婚妻,就算走到天邊她也是我的未婚妻。”


  “你就做夢吧你。你不怕死就進去跟屋裏的那位說吧你,你看看你這話會有什麽效果?他不把你丟去喂狗才怪。”


  “不管怎麽樣,這是事實。”


  “得了唄你。當初在幽州城牆上我還保證過娶她呢。如果不是你胡攪,她哪會在這裏生不如死?”


  “你憑什麽都怪我呀?她要將那契丹小崽子還他爹時你怎麽不勸勸她?如果當時跑得遠遠的至於現在這樣嗎?”


  “如果不是你背叛她,她至於現在這樣嗎?”


  兩人坐在假山石上爭吵不休。


  采楓端了盂盆從他們背後路過。


  小樓木梯上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兩人回頭看,是晉王疲倦走下來。


  兩人站起來,晉王走過去,將雙手壓在他們肩膀上,就勢坐在他們中間。


  姹紫嫣紅的美麗花園裏,三個男人都默默地望著**上空翻飛的水鳥默然無語。


  “她為什麽不醒?為什麽還不醒?”晉王輕輕地問,“這慈雲大師的解藥都服過大半了,她應當醒過來了呀。”


  王奕帆和盧少羽不語。


  “你再說說當日慈雲大師的吩咐?”晉王不甘心地說,他是怕遺漏了任何細節導致公主餘毒不解至今昏睡。


  沉默了一下,盧少羽緩緩說道:“大師說情花心毒初無大礙,隻會令人痛苦悲傷無意進取,最終了無生趣痛不欲生萌生死意。公主心有所係無人解鈴,所以需找到公主心係之人,公主心病即除,情花心毒即解。”


  晉王負手沉吟:“這公主熟悉和心係之人不都在這裏了嗎?有本王在,還有你這個混蛋盧少羽在,嗯還有你貓頭鷹在。”


  一直隨在晉王身後不遠處的秋官輕輕地說:“那陸府的兩個婢女下落不明。可能公主心裏還惦記著她們。”


  “還有那個大胖丫頭。當然那個小狼崽子不算公主心係之人吧?”郭官也輕輕地說。


  晉王一凜,冷冷地看向兩個伶人。


  盧少羽和王奕帆裝沒聽見。


  秋官和郭官張著迷人的粉臉看向晉王。


  “公主在幽州時還有誰?還有親人嗎?”晉王又問。


  “沒有。除去死了的都在這了。”王奕帆輕輕說。


  晉王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她不是有個侍女嗎?就是當初在老房山那個?”


  秋官和郭官睜大眼睛,旋即又轉身看窗外:這不剛才說了嗎?

  盧少羽也點頭附合:“是有一個胖丫頭。”


  “這姑娘有消息嗎?”晉王問。


  盧少羽和王奕帆同時搖頭。


  “公主似乎對那個小婢女很有感情,如果本王幫她找回那個小婢女,你說她是不是會很高興?”晉王看著兩人問。


  王奕帆忙點頭。


  盧少羽也點頭。


  “那麽,”晉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功勳斥候貓頭鷹聽令:即日起,本王命令你前去契丹,一則打探阿保機消息,二則帶回那個小婢女,還有那個小狼崽,必須給我帶活人回來。”


  王奕帆站起來,不置信地看著晉王。


  盧少羽也驚訝地望著晉王。


  “還有,”晉王繼續說,“著盧少羽即日升為本王親兵指揮使。”


  盧少羽和王奕帆異口同聲地說:“可是公主——”


  “本王會另著人守衛。”晉王不容置疑地說道,說罷站起拂袖離開。


  王奕帆頓坐在假山石上。


  盧少羽也茫然四望。


  君心無測,怎麽突然晉王要撤換他倆了呢?

  “王爺,你不能換我,萬一公主醒來不見一個認識的人,她會害怕的。”盧少羽頂撞晉王道。


  晉王一怔。這還真是的,萬一公主醒來身邊都是陌生人,她一嚇,這會不會又睡過去?


  突然之間王奕帆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王爺你不是要我去找公主熟悉的人嗎?我去契丹找那個小婢女和小狼崽,但是盧少羽還得留在這裏,他會為你保證公主的安全,而且公主看見他會更放心。”


  王奕帆特地強調“為你保證公主的安全”幾個字,強調他倆都是為了王爺你才這麽保護公主的。


  晉王點頭:“好,盧少羽兼任小鍾山公主侍衛隊隊長。”


  “諾!”盧少羽和王奕帆大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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