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耶律倍出征
小蕭氏拿起親兵捧著的白色戰袍，抖展開，給皇太子耶律倍仔細穿上，整理革帶和束帶。
這件白色戰袍乃是耶律阿保機立耶律倍為皇太子時所賜，那是一件袍邊鑲有銀線的大袍，在大袍衣領處還繡有一隻生龍活虎的虎飾。虎為山君，百獸之王。當初阿保機賜這件戰袍其意深遠，契丹帝國舉國上下皆明了。
在此戰袍加身，契丹帝國舉國上下誰人能動得了耶律倍一分毫毛？
太子妃在旁邊端坐，略略咳嗽兩聲。
耶律倍皺皺眉：“太子妃有恙？”
太子妃感動地微笑：“勿礙的。隻是太子這又要上戰場，刀劍無眼，萬事多加小心，千萬勿靠近那些瘋狂的漢人士兵。我前些天聽說，漢人中有種巫術，才使得幽州經久不破。”
耶律倍看了太子妃一眼，有些不樂意地說，“太子妃千萬勿在外說這等話，隻怕傳到二聖耳邊對太子府不利。”
蹲在地上為耶律倍整理著裝的小蕭氏仰著頭微笑：
“那是自然。姐姐萬事體諒，分寸極好，此番說詞隻是對太子擔心。臣妾也聽說過此事。說是當時掘道兵都已經找到了進入幽州之地道，地道內並無人影兵丁，但進入地道之契丹勇士們卻自相殘殺，無一生還。”
耶律倍歎口氣：“你等婦人知道什麽？！他們是中毒，一種中原和漠北都沒有見過的巨毒，令人瘋狂，自相殘殺，六親不認，無人能解。”
“有這等厲害的毒藥？是不是比西域的七蛇毒更厲害？比我們漠比的五蛇毒也更厲害？所以啦，這中原漢人中還真是什麽人都有。”
小蕭氏整理好耶律倍的革帶和束帶，伸伸銀色戰袍，起身端祥，讚歎道：“太子穿上這件戰袍著實英俊神武，此戰一定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得勝還朝。”
太子妃沉吟道：“得勝還朝。這是一句多麽深刻的漢話。可是我們太子府不僅僅要得勝，還要尋回皇長孫才是圓滿。否則，就算幽州城破又有多少意義？”
“那是，我們總不能為了攻下這座城而失去皇兒的。”
一說及皇長孫，小蕭氏便雙眼含淚，泫然欲泣。
“好啦好啦。”耶律倍扭開臉，不去看小蕭氏那張哭臉：“當初你是非要跟著南征，下次再有孩子，就老老實實地呆要漠北上京府。”
眼淚水噴湧而出，小蕭氏掩麵哭泣：
“我是想讓我的孩兒一出娘胎便能看見他的父王。再說咱們契丹族的孩兒不是大多都在馬背上出生的嗎？是我前世有孽，讓我孩兒才出娘胎三月便有如此劫難。”
太子妃大蕭氏冷然道：“回漠北以後你當麵壁三年思過，皇長孫能平安歸來最好，如有閃失，你便一生住在思過屋吧。”
小蕭氏掩麵痛苦，也不計較太子妃對自己的苛責。
“好啦，你也就別在她傷口撒鹽了。這二聖令阿裏滾率軍，幽州四城八門哪裏最先攻破，她便從哪裏入城，唯一的任務就是找到我兒兀欲，保證平安歸來。”
太子妃捂了心口：“這昨日起我心便痛，醫士診療說蔫可知是思皇長孫太切？這我皇兒一去數月也不知可有病著？可有受熱？可有思念額娘？”
耶律倍看向她：“天皇帝著令邱真人日日夜觀天象，俱言皇長孫無礙，太子妃勿慮。”
小蕭氏抹去眼淚水，走到耶律倍後麵：“自皇兒一去，我是淚沒少流，心沒少擔。太子若進幽州城，這第一要務便是尋皇兒。”
“蠢婦！此話你可說了幾十遍了。剛不是說了嗎？二聖令阿裏滾率軍尋皇兒。”耶律倍拿了頭盔，小蕭氏忙接了給他係上。
耶律倍轉身去拿長劍插入劍鞘，再拿了一柄狼刀掂在手裏看：“汝等可知我這長劍和花紋刀來曆嗎？”
小蕭氏答曰：“此劍是皇太子八歲時獨自與群狼搏鬥，殺死兩狼回家，全身是血，當今天皇帝說皇太子八歲能與群狼搏鬥，那十八歲便能逐鹿中原，光耀契丹八部榮光因而賞賜此劍，曰天威劍。”
太子妃補充道：“所以母後也特地恩賜天皇帝所騎坐騎雪地驄的第一代子雪鷹給皇太子。皇太子擁有天皇帝所賜寶劍，地皇後所賜寶馬，舉世無雙。”
小蕭氏微笑說：
“太子狼刀乃古匈奴花紋刃，其刃烏色，其花作銀白色，乃天然花紋，係由內心發出，並非表麵作品，花紋深入刀刃年久摩擦不變，具有甚大之威力，非他刃之所能敵。此刀乃當年太子降生時一遊方僧人所贈，名曰烏有。”
太子妃又道：“太子乃當今契丹八部，不，乃大中華華夏共族不世英雄，功名千古。當時邱道長第一次來草原見了皇太子也曾預言說：此皇子英雄無雙，舉國皆讓。”
耶律倍點頭：“願今天寶馬良劍狼刀皆助我戰無不勝。”
兩妃異口同聲：“太子定能馬到成功！”
耶律倍吩咐道：“你等在氈車裏好生等候消息。”他昂首走出氈車，擱下一句話：“今夜大攻，你等不得亂跑生事。”
“諾！”太子妃和小蕭氏一起躬身送走耶律倍。
太子妃慢慢挪動步子，拉開氈車壁上一道簾幕，蹣跚著走進去，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虔誠地膜拜，口裏念念有詞。
小蕭氏也相跟著走進，在太子妃旁邊跪下祈禱，念詠著祈禱詞：
“領有遼闊原野的梅赫爾的戰車上，備有千柄精製的短箭，雙棱的短劍以思想力的速度，飛向妖魔鬼怪的頭顱——”
“給太子放好了嗎？”太子妃沒有回頭，輕聲問道。她令人製作了漢人的護身符，而這帶有太極八卦圖的漢人護身符是耶律皇族禁止的。
“臣妾給放在太子鎧甲後頸裏。”小蕭氏也輕聲回答。
“太子是我一府的太陽神，是我契丹族最明亮的太陽和星辰，無論怎麽樣，我們都不能讓他有閃失。”太子妃喃喃地道。
“是。”小蕭氏說，“太子妃姐姐說的是。皇長孫流落在外，使我太子府備受二聖指責，當前最重要的是保證太子的安危。”
隻有在共同的利益麵前，兩個原本相對的敵人才能心平氣和的攜手前行。
“隻是這擋厄之符乃是宮中禁術，我們二人同舟共濟，萬不能讓第三人知道。”太子妃吩咐道。
“謹遵姐姐教誨。”小蕭氏低頭。
“太子妃”，太子妃冷冷地道，“豈可是你姐姐？！”
小蕭氏愕然，忙低頭道：“是，太子妃。”
為了確保皇太子耶律倍的平安，兩妃共同籌謀，在耶律倍身上置放了契丹八部明令禁止的漢人擋厄之符，趁耶律倍不注意放在他身上。
“聽說這子時大營開始升火造飯，醜時便要出發，我們這夜怕是不能入睡了，都侯著聽消息吧。”
太子妃站起身，轉身往外走，小蕭氏和一眾侍女都跟在她身後。
一行人趁著夜色緩緩走上遠處一小崗，朝遠處眺望。
太子妃歎口氣，責怪跟在身後的小蕭氏：“你呀，若是在上京待產，哪會無端生出這許多事來？”
隻要閑著無事，她便以責怪小蕭氏為事。
“姐姐教訓得是。”小蕭氏低頭喃喃地應承道，“姐姐小心，姐姐這月正在月中，或許身有不便，小心腳下。”
太子妃敏感地一凜，再不說話。
小蕭氏之子下落不明，此時縱算太子妃有喜也不會再聲張。
山下，隻見數支火龍呼嘯著朝幽州而去，以滔滔洪水之勢，幾乎是在轉眼的刹那間，各色飄揚的旌旗便在幽州四城八門外高揚。
幽州四城八門同時響起淒厲的號角聲。
無數的火光在幽州城門上空升起。
而更多的火光是在城下數百米外，契丹大軍的火把映照著幽州上空如白晝。
“那是什麽？那麽高大黑暗？”小蕭氏指著
無數黑壓壓的人群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幽州城滾去。而在這黑壓壓的契丹重騎兵之後是幾座高聳入雲的龐然大物。
黑雲壓城城欲摧。
“那是新式攻城塔樓。聽說是新來的魯門弟子全力趕製的，這種新式攻城塔樓如塔如樓，可擋漢人騎後衝鋒和步兵圍攻，刀槍不入，銳不可擋，所向披靡。”太子妃說道。
“我看不見咱們太子。姐姐你能看見嗎？”小蕭氏伸長脖子看向遠方。
“大營還在人祭，估計馬上就會出征了。”太子妃又是一聲歎息，不知為何她最近總是感覺心口有些悶痛。
“我們回去吧，讓親兵們小心著，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太子妃吩咐身邊的侍女花萼。
“是。太子妃放心。從今兒起，我和花蕊姐姐每晚都會輪流值更，斷不會漏了任何消息。”花萼恭敬小心地回說。
從地底深處傳來一陣陣悶雷一樣的聲音，那是契丹重騎兵組成的騎兵方陣在緩緩推移，千匹戰馬整齊地踏聲前行，每一聲馬蹄都沉悶厚重，千馬匯集，悶雷一樣傳到原野。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芸芸眾生，那黑暗，將吞噬黎明，沒有人能阻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