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神的誕生
陸士航盯著衛禮：“晉王現在何處？”
“晉王陳師黃河之上。”衛禮答曰。
“具體地點？”陸士航又追問。
“恕末將不能詳複。”衛禮答曰。
“晉王可有救幽州之策？”陸士航的臉湊近衛禮，緊盯著他。
衛禮往後仰：“晉王必救幽州。”
“晉王要帶走此女可有信物？”
“有。末將的功勳徽章乃晉王親賜！”
一名長矛手放下長矛，伸手在衛禮身上搜索，找出徽章遞給陸士航。
這是一塊西域純黑之鐵所造就，一麵鑄有一個“晉”字，另一麵鑄有一隻飛翔的白鴿。
陸士航將徽章湊近眼睛細看，沉吟道：“這徽章確係晉王發出。”
“是啊，”衛禮忙答曰，“是晉王所賜！晉王共有十二枚功勳斥候勳章，其中之一給予末將，要末將尋找此女。”
“本將軍知道，晉王所賜徽章，一麵鑄有‘晉’字，以示晉王對大唐王朝之忠誠，另一麵刻有飛翔的白鴿，以及被賞賜者的姓。這徽章白鴿下是鑄的‘王’字。”陸士航緩緩地說。
“末將本姓王。”衛禮說。
陸士航點點頭，轉身回走：“原來如此。本帥聽聞晉王隻賞出十二枚功勳徽章，都是於國於民之大功臣。連我幽州節度使紅袍將軍周德威都無緣功勳徽章。想來你這幽州流浪漢是於國於民有大功臣了，對吧？”
眾人聽得陸士航這麽一說都覺在理，紛紛竊笑。
子薇也閉上眼睛，心知衛禮是為了救自己才一時胡言亂語的，輕輕地歎口氣。
陸士航不待衛禮多說，轉身向扈從親兵石頭下令：“此人乃契丹奸細，看好了，稍後懸掛城頭曝屍三日！”
“諾！”眾兵丁應道。
“陸將軍，你？！”衛禮有些氣急敗壞地嚷：“晉王許我萬事權宜之權！我現在命令你不許殺她！你可以殺我，但不許殺她！此乃軍令！”
“你這奸細，也知從哪裏偷盜來此子薇章！還敢戲弄本將軍。將他的嘴閉上！”陸士航又道。
眾親兵湧上前，將一塊破布塞進衛禮嘴裏，將他捆綁結實丟在一旁。
不說陸士航，連子薇小姐都閉上眼睛，唉，衛禮啊衛禮，你這小偷偷啥都可以，幹嘛偷晉王的功勳徽章來騙人呢？
連子薇小姐都不會相信他的話，何況是陸士航。
陸士航揮揮手，持火把的士兵走上前點燃子薇腳下的柴堆。
一股濃煙竄起，擋住了子薇的視線。
幹燥的柴堆，燥熱的黃昏，留後將軍操控著幽州萬民的生死大權，絕不允許任何人作奸犯科，危害幽州的安全。
“住手！”一陣鏗鏘憤怒的吼聲劈空傳來，眾人聞言一震。
幽州留後將軍夫人陸李氏拄著邛竹根拐杖，滿臉怒色。在她的後麵是她的賠嫁丫頭鳳兒和翠兒，白芷抱著小狼落在最後，肥胖的身子一滾一滾地向前。
“小姐，我家小姐怎麽在那火堆上麵呀？你們怎麽又要她死呀？”白芷看到子薇被捆綁在火堆上，立即呼天嗆地。
在留後將軍夫人身後，伴隨著一陣零亂的腳步聲，三壇熊熊火焰由遠及近。那是來自粟特的摩訶大薩寶和她的信民。
子薇勉強睜開疲倦的眼睛，從濃煙中看到模糊的一行人，雙眼又無力地垂下。
“救救我家小姐呀，我家小姐又要死啦，快救救她呀！”白芷連聲慘叫起來。
“快，救人！”陸李氏喊道。
鳳兒和翠兒衝進火堆，但被一股熱浪衝開。
來自粟特的摩訶大薩寶十指纖纖，嘴裏喃喃有詞，朝那火堆一指。
數民赤裸上身的襖教信民衝進火堆，火焰竟突然熄滅。
鳳兒和翠兒抱出裙衫已著火的子薇，給她撲滅身上的火。
那些粟特襖教信民沒有半點被火燒著的痕跡。
眾人眼中俱是驚訝。
火堆很快熄滅，餘煙繚繚。
當子薇再度睜開眼睛時，隻見陸士航的親兵扈從正和他妻子的賠嫁丫頭鳳兒、翠兒緊張對恃。
白芷一手抱了小狼，一手扶著子薇，兩眼淚汪汪：“小姐你沒事了嗎？你還活著嗎？”
來自粟特的摩訶大薩寶纖纖手指一彈，一張豔麗的絲巾從她身上飛起，穿過眾人，落到子薇身上。
子薇抬頭向她遠遠地點頭算是致謝。
衛禮也被解開了捆綁，和眾采藥者一起，被陸將軍的親兵困在中間。
“小姐，你每次都死，可不可以不再死呀？你這樣死很可怕的！”白芷眼淚鼻涕長流，可挪不出手來擦拭。
子薇的身上蓋著一張來自粟特的摩訶大薩寶的豔麗絲巾。
“此乃我襖教聖女，中原人九天玄女臨世，偉大的瑣羅亞斯德的神啟者，幽州萬民的保護神。我為她心地善良的虔誠者祝福，願她笑臉常開，生活愉快！”從摩訶嘴裏緩緩吐出幾句話。
三壇燃燒的火焰漸漸遠去，如同來時一樣，來自粟特的摩訶大薩寶救下子薇，但並不參與陸士航與其夫人的家事。
子薇艱難地伸出手，替白芷擦去淚水：“傻丫頭，我也不想死的！而且被燒死是很難看的是不是？”
“他們為什麽要燒你呢？你又不是女巫！”白芷哭著問。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所有的人都想問同樣的問題，齊齊地轉向陸士航。
陸士航正冷冷地盯著他的夫人，頭一扭，向扈從親兵石頭下達命令：“陸李氏縱容他人違反軍紀視同叛國，將她拿下！”
陸士航的親兵彼此望望，不敢擅動。
石頭睜大眼睛望向陸士航。
鳳兒、翠兒端端地護著她們的跛腳夫人。
“誰敢拿我？！我乃大唐王朝宗室。我有誥命在身。我大兒柱子犧牲在這幽州，我小兒敏兒也犧牲在這幽州，老身身披兩項軍功！誰人敢動我？！”陸李氏將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杵，威嚴地掃視眾親兵。
“軍亂年代，以叛國罪為重！陸李氏你私通契丹，私放人犯，多罪論罰！還不給我拿下！”陸士航又向眾親兵下達命令！
眾親兵彼此望望，持著長矛慢慢走近陸李氏，卻沒有任何人敢動手。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幽州不僅僅是陸士航在守衛。
陸士航的夫人陸李氏才是幽州最核心的領導者。
子薇長歎一聲。
“將軍你這是自毀長城啊！”遠遠的，衛禮歎道，“你竟連自己的夫人也要懷疑叛國嗎？”
如此國難當頭，眾人卻在窩裏鬥，真應驗了一句話：“長城不是一般人能推倒的。長城的最大敵人是自己人。”
“陸將軍，”子薇站起來，身上裹著那來自粟特的摩訶大薩寶的豔麗絲巾。她歎息一聲道：“你要殺我很容易，等幽州城外契丹兵撤退後，你再殺我也不遲啊！”
“你這妖女，契丹兵已圍我幽州數月之久，何能三五日便撤？”陸士航諷到，“你如真是九天玄女娘娘臨世，何不讓契丹大軍數日便撤？若真如此，我便以身殉國也再所不辭！”
我知道這幽州不會被契丹人攻破的。除非這一千年來的曆史學家都是騙子，如那邊那個賊眼睛衛禮一樣。子薇微笑。
“幽州定不會被契丹人所破，因為有我在，我絕不許幽州城破。”子薇堅定地說，“隻是請將軍不要自毀長城。快放了這裏所有的人，采藥者和陸夫人。並獎賞所有的采藥者。我等必助你守衛幽州，至到所有的契丹人退走。”
眾人目瞪口呆。
士兵們都彼此看看，退後一步，收起長矛。
衛禮也驚訝地望著子薇。
任何人都知道這幽州破城是遲早的事，子薇何以如此說？除非她是神，真神。
而剛才來自粟特的摩訶大薩寶說她是襖教的聖女，九天玄女臨世，瑣羅亞斯德神啟者。難道，她真是神？
陸李氏也睜大眼睛，旋即，她緩緩地向子薇下拜：“幽州萬民有玄女娘娘庇佑幸甚，願早驅契丹人還幽州太平。”
鳳兒和翠兒彼此望望，陸夫人即如是，她們又怎能違逆主子？兩人雙雙下拜。
衛禮驚愕地張大嘴巴，剛才還和他一起鑽地道的子薇轉眼就真成了神？他旋即露出譏諷的微笑。
子薇莊嚴地站立，身披粟特大薩寶豔麗絲巾，陽光灑在她身上，如同霞光萬丈，光芒四射。
采藥者彼此望一眼，齊齊下拜：“九天玄女佑我萬民！”
衛禮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白芷抱著小狼很尷尬地站在子薇身邊，帶淚的胖肥上滿是疑惑：“我——小姐，我要不要拜你呢？”
隻有陸士航不為所動。“不管你是神女還是妖女，”陸士航道，“隻要你危害我幽州萬民，我便不會放過你，必將你懸掛幽州城門暴屍！”
“夫君你還是回城牆上吧。拙妻會為你守衛這城內的每一寸土地。”陸李氏對他的丈夫說，“老身絕不會讓任何人毀了我幽州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