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年輕九歲

  艾葉繼續很絕望地看著子薇，估計是真當她摔腦殘了，緩緩說道：


  “老爺是周德威將軍參將，去年冬與契丹在燕山北八軍兵敗時便已下落不明。老夫人聽說老爺暴屍荒外，便悄悄出潞州趕去收殮老爺，隻是老夫人也一去無音信。”


  白芷搶著補充道：

  “我們甄家被一把火燒了。小姐你可是大智大勇啊，要我和表小姐連夜逃走，再晚些說不一定我們也被契丹人擄走啦。”


  子薇伸手輕觸艾葉，再伸向白芷稍稍用力一掐，“唉喲”，白芷跳起來喊痛：“小姐，你怎麽啦你？”


  子薇再向兩人身後望去，看到兩人身後長短不一的陰影——沒有影子的是鬼。她們是真實的人，有血有肉有影子，掐之會喊痛。


  子薇傻傻地望著兩人，心驚肉跳地想：我的媽呀！我的祖奶奶吖！燕山，幽州，契丹？這些是什麽時代的概念？契丹興起於一千多年前，終結於蒙古大軍。我這是穿越到了一千多年前？！

  蘇子薇捂著嘴，拚命掩飾要大喊大叫的本能。


  她背過身去，努力地仰頭看天空。


  一隊侯鳥正飛過河麵，發出洪亮的叫聲，“嘎——嘎——嘎”。


  她又扭過頭去看河水。河灘上雜草叢生。一群紅嘴紅腳喙尖的燕鷗撲騰著落腳在河灘上，似乎剛從南方遷來北地，吱呀呀地叫著呼朋引伴吸水尋食，河灘上因有了這群燕鷗突地熱鬧起來。


  人啦，你希望啥好的就會有好結果出現，你成心憂著啥擔心著啥就會真的弄假成真。這就是情緒定律。而壞情緒是會轉移的。


  一切都是那麽真實，一切都是伸手可觸摸的真實。包括對麵那一對穿著大唐時代襦裙的小女子。


  “我當時恨不得有條地縫可以鑽進去，不用麵對失戀的痛苦，不用麵對眾多同學的冷嘲熱諷。現在可好了，真有一條縫給我鑽了，哪知這地縫太遠太大，直通到一千多年前的大唐末年來了。”蘇子薇悠悠地在心底歎口氣。


  定下心神，蘇子薇開始問一些嚴重的人生問題：諸如甄老爺生死不明？老夫人和公子又是怎麽被契丹人抓走的？我為何還要到洛陽來投親？投誰的親？


  她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


  艾葉和白芷也就十四五歲樣子，她們再次相互對望，確定她是真的不記得這些影響人生的大事，遂用很是傷心絕望的表情看著她。


  白芷眼睛不眨地望著她，“小姐，你是不是有點頭痛啥的？”


  我不是頭痛，是頭很痛。蘇子薇冷笑道。而且，我肯定我姓蘇，不姓甄。我生活在幸福的21世紀，卻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這兵亂年代，真是老黴特黴大黴的人！


  天啦，臣妾承受不起啊。


  “小姐，你姓甄，你的娘親姓蘇。”艾葉親切地握著她的手，打斷她智慧的思考，試圖用親和力來拉近與她的距離：“你娘親是我娘親的大堂姐。你還有一個哥哥，叫甄子安，今年18歲，在洛陽梁王處當差；你的弟弟叫叫甄子琪，今年10歲。你自小和幽州節度副使王老爺家二公子有婚約，王大公子和大少爺都在洛陽梁王處當差。小姐要我和白芷一起去洛陽找大少爺，順便會會王大公子。我們剛走到鎮外，就遇到了契丹兵，也看到了契丹兵抓的人夫，裏麵有夫人和小少爺——”


  什麽大公子大少爺二公子小少爺？太複雜了你。蘇子薇腦子裏一團漿糊。


  白芷見狀嚶嚶地抽泣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小姐你真的什麽都忘記了嗎？我八歲都隨你了，你說我是你最喜歡的傻白甜，可是你現在都把我忘記了——”


  子薇有些心煩，身上的傷在痛，心裏還窩著失戀的苦，遂不耐煩地吼道：“別哭好不好？我隻是選擇性失憶，這不在問你們了嗎？”


  白芷停止抽泣，有些膽怯地望她一眼，轉向艾葉：“表小姐，我家小姐隻是選擇性失憶——那什麽叫選擇性失憶？”


  蘇子薇不耐煩地說道：“選擇性失憶就是想記得什麽就記得什麽，想忘記什麽就忘記什麽。你要想我還記得你，最好不要再哭兮兮的，我這人就特討厭眼淚，雖然我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資格的女人。”


  “我沒有哭，我堅決不哭。小姐記得我就好，小姐記得我就好。”那個傻傻的小肥女立馬抹去眼淚一臉幸福地傻笑。


  蘇子薇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現在是哪一年？我多少歲？”


  艾葉轉過頭來，盯著她：“公元917年。表小姐你年方二七，今年十四歲。”


  公元917年？距公元217年整整一千一百年。蘇子薇摁著自己的心髒，大口大口地喘氣。


  “以你倆的智商來說——我是死了還是活著？”蘇子薇小心翼翼地再次問道。


  “活著。”這一次，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艾葉笑咪咪地走近她，趁她不注意，伸手撓她胳肢窩。


  “哈哈哈——”她忍不住大笑起來，同時臉上肘上腰上一陣生拉拉地痛。


  “死人是不會怕撓胳肢窩的——你從小就怕撓胳肢窩，這不，你活得好好的吧？”艾葉勝利似地宣布她的重大發現。


  你死到哪去了？！從小，我那農二嬸母親就會這樣罵。如果她曉得我這一“死”居然“死”到了1100年前，不知她的老心髒是否還跳？這說明，死也不是一樣容易的事。我才14歲？我有著23歲的年齡卻隻有14歲的外表？我在片刻之間竟年輕了9歲？

  至此，蘇子薇終於明白了真相：她真的還活著。在被男神親口告知她那暗戀單戀癡戀七年的神話是一種笑話時，心慌意亂的她把觀光車踩翻，跌入萬裏長江的鳳凰河裏，穿越1100年，年輕9歲，來到兵荒馬亂的五代十國。


  ＴＭＤ,這真的是找死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就來計劃下步行動，我們的目的地是東都洛陽對吧？我們現在在幽州對吧？那我們就先進幽州城吃過飯洗瀨一下什麽的，再找車往東都洛陽去。”子薇裝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說道。


  “我們什麽都沒有了，又撞進了這契丹人的包圍圈中，別說去東都洛陽了，連幽州城是否能進都是難題。”艾葉輕輕地說。


  “為什麽？”子薇不解。


  “因為契丹人在攻打幽州城呀，都圍攻幾個月了。”艾葉說。


  前無進路，後無退路，這還是不讓人活的節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