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天下第一樓樓主
該說正月嚴寒,又不是陽春三月,躲在屋子裏還來不及,怎麽會有人放風箏?
可是現在就是有一隻彩色的大風箏在天上飛。而且還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
又是哪家小孩貪玩,還不小心讓大風吹斷了風箏線。
可是放風箏的不是小孩,是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中年人。風箏也不是被風吹斷的,是被人剪斷的。
那中年人手裏拽著斷掉的線,看著風箏慢慢地消失在雲裏,終於低下頭來轉轉酸痛的脖子,然後四處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大約等了一炷香的時辰,一個身材壯碩麵貌普通的男子挑著擔子停在中年人的麵前,操著帶著地方口音問:“新鮮的大白菜!要不要來一顆?”
中年人剛想下意識的回拒,突然想到白菜有一顆一顆賣的嗎,便抬起頭打量了他一番,問道:“怎麽賣?”
那漢子咧嘴笑了:“那要看你買哪家的咧!”
中年人驚了一下,眼珠子向四周看看,說:“我要買一顆沙江邊最貴的白菜。”
漢子依舊扛著擔子,傻嗬嗬的笑著:“好咧!不過這要請老板去采,價格也不便宜咧。”
中年人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頭,問:“買的下麽?”
漢子看著手指頭,騰出一隻手點點說:“要是這根手指頭是金子做的,到是差不多的咧!”
中年人倒吸一口氣,低頭想了想,咬牙說道:“好!”
漢子又恢複了笑嗬嗬的表情說:“好咧!十日之內就送來!”
“好,好……誒,我還沒告訴你送到哪裏呢!”
“俺曉得的!”
中年人看著輕輕鬆鬆扛著擔子的漢子走遠,擦了擦驚出的冷汗,轉身走進旁邊的小巷子。
中年人走著走著,突然眼前一花,好像是看到什麽東西一飛而過,剛想抬頭看個究竟,隻覺得背脊一麻,就動彈不了了。
“閣下有何貴幹?”中年人一改剛剛膽小的模樣,變得處亂不驚。
“嗬嗬嗬……”背後竟然傳來女人清脆的笑聲。
“誰能想到中東第一大幫地蛇幫的副幫主付衡山原來還是演戲的好手啊嗬嗬嗬……”
付衡山眯了眯眼,試著衝了衝穴道,發現絲毫沒有作用,原來這個女人是個點穴的高手。
“姑娘不妨有話直說。”
“嗬嗬嗬……付幫主快人快語。小女子隻想問問付幫主為什麽要動沙江幫的龍頭老大?你們好像還是很好的朋友吧?”
“你!你都聽到了?”
“嗬嗬嗬……你們站在路邊上說話,誰都聽得到的嘛!”
“這是我們幫內的事,姑娘似乎管得太多了。”
“既然付幫主不想說,就由我來問好了。沙江幫的老大掌控了沙江上的船隻,也就斷了南北生意的往來,對不對?”
付衡山眯著眼睛不說話,一邊換著法的衝著穴道,一邊記住女人的聲音,聞著後麵傳來的香味,想辨別那是哪種香料。
見付衡山不說話,身後的女人發出一連串鈴鐺似的笑聲。
“隻不過奇怪的是,沙江幫並不斷地蛇幫的生意,隻是不讓某些東西過江。”
付衡山冷哼一聲。
女人笑了笑,繼續說:“聽聞地蛇幫的大幫主最近身體微恙,幫內事宜付幫主一定代為掌管。付幫主對地蛇幫這麽盡心盡力,若是大幫主不小心……那什麽了,那麽幫主之位定非付幫主莫屬了,對不對?”
“你到底是什麽人?”
“嗬嗬嗬……小女子隻是大幫主的朋友,看到付幫主,來打個招呼而已!”
聽到身後的聲音遠去,頓覺身上一陣放鬆,原來時辰已到,穴道解開。
付衡山立即轉過身去,奔出巷子,在人流中細細搜尋,卻不見可疑的女人。
付衡山略一思忱,難道真是大幫主的人?隨即轉身回去,看來要招來兄弟們商量商量。
夜半,三更已過,襄南的客棧裏已經住滿了各色各樣的江湖人士和富豪商賈,掌櫃的不斷地連連賠笑婉拒晚來的客人,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就要在自家的房子了打起來了。
沙江幫大幫主沙赫剛剛從外麵回來,進了房間,正要點燭,突然腳下生風,自床底竄出一個人影。
沙赫生生原地躍起,剛剛躲過腳下的劍鋒,耳邊冷風又呼嘯而來。
一個側身,斜斜地滾上桌台,燭台打落,卻沒有聽到掉在地上的聲音。
沙赫驚道:“天下第一樓!”
隻有天下第一樓的殺手才會把一場暗殺進行的無聲無息,也隻有天下第一樓的殺手敢來殺沙江幫的大幫主。
屋子狹小,沙赫不便拿出自己的兵器抵擋,可是來人動作靈巧,一把劍明晃晃的絲毫不受阻擋。
沙赫幾次想跳出房間都被來人巧妙的擋了回去。兩眼一抹黑的情況非常不利於沙赫的武功施展,但是能叫那殺手光明正大的出去打麽?
當然不可能。沙赫隻能借著劍的反光和風聲勉強躲過殺機。
沙赫一邊堪堪擋著殺機,正要大聲呼救的時候,劍光一閃,直刺喉間。
沙赫鐵掌一抬,打偏劍鋒,卻意外的感到腰間一涼。
真正的殺機不是會反光的劍,從來不是,而是現在抵在他腰間的黑色的匕首。
好厲害的殺手!可是他為什麽不刺下去呢?
“沙幫主,久仰。”
沙赫非常意外的聽到了殺手的話。
殺手本不應該說話暴露,即使是對一個死人。
殺手的手很穩,匕首依舊牢牢的抵在沙赫的腰間,沙赫幾乎可以感覺到冰冷透過他的毛皮大衣刺到皮膚上,惹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沙幫主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殺手的聲音很冷,像他手裏的匕首一樣。
“哦?原來天下第一樓還有問遺囑的習慣,我倒是頭一次聽說。”
“沙幫主好像不怕死。”
“我當然怕死了。”
“沙幫主還有心情開玩笑,是覺得自己不會死嗎?”
“我的命現在在你手裏,隻不過你現在不會殺我。”
“為什麽?”
“因為樓主現在這一劍還沒有刺下去,我想等會兒也不會刺下去的。”
“哈哈哈哈……”
腰間的寒意突然消失了,屋子裏的燈也亮了起來。
那燭台果然沒有掉在地上,而是被接住了放回了桌上。
沙赫這下終於看清楚了來人的麵容。
高高的鷹鉤鼻,深深的眼窩,眉弓投下陰影遮住了眼睛,但依舊可以感受到陰影後的眼睛銳利明亮,就像一把劍。
“沙幫主,久仰。”果然還是冷冷的嗓音,但是沒有了死亡的脅迫,寒意也小了些。
“閣下就是天下第一樓的樓主?”
沙赫真的有點驚訝,因為眼前的這位樓主實在是太年輕了,似乎隻有二十的年紀。
“正是。”
“樓主真是青年才俊啊!”
“過獎。”
“樓主來殺我,為何又不下手呢?”
“你不該殺。”
“哦?那樓主剛剛是……”
那人牽了牽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久聞沙幫主大名,和沙幫主切磋一下。”
“嗬嗬嗬……”剛剛的“切磋”未免也太要人命了。
“在下若有冒犯之處,請多恕罪。”嘴上說著“恕罪”,臉卻還是冷冰冰的樣子,倒像是來問罪的。
“不敢不敢……”沙赫心裏嘀咕了兩聲,架子還挺大,但武功確實高。若不是他不想殺自己,自己這條命還真得丟了。
“沙幫主若想問誰是雇主,是付衡山。”
沙赫驚訝的說:“你竟然告訴我雇主的名字!這不是,嗬嗬,不符合你們的行規嗎?”
樓主好像更加驚訝的樣子,挑著眉毛問:“行規是什麽?”
沙赫的臉抽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對這樣一位目中無人的樓主來說,什麽規矩都是狗屁。
“那樓主想要沙某怎麽做?”
“沙幫主知道了雇主,該怎麽做便怎麽做,與我無關。”
“難道樓主對沙某無所求?”
“無所求。”
“嗬嗬……那麽付衡山的殺手令怎麽辦?”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這……倒是讓沙某奇怪得很。”
樓主抬眼掃了沙赫一眼,問道:“沙幫主見了我的模樣,覺得眼熟嗎?”
沙赫皺了皺眉,上上下下看了幾遍,搖搖頭。
“陸先海,耳熟嗎?”
沙赫突然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從上而下的俯視著樓主,厲聲質問道:“你是誰?怎麽知道我和他的關係!”
樓主依舊平靜地看著沙赫,慢慢地站起身來,抱拳說道:“沙幫主因維護先父被革職,陸遠在此謝過沙幫主!”
“你,你是副帥的兒子!副帥竟然還有子嗣,真,真是太好了!你怎麽成了天下第一樓的樓主?”
陸遠笑了笑說:“我一直都是。”
沙赫從陸遠這裏得知,付衡山欲奪地蛇幫幫主之位,還給大幫主下了慢性的毒,把幫中的勢力籠絡過來。
可惜付衡山沒有料到天下第一樓的樓主竟然是沙赫昔日軍中的上司的兒子。
看來過不了幾天就可以聽到付衡山的死訊了,不知道他背後的趙王怎麽想。
陸遠冷笑兩聲,突覺身邊有異樣,卻又聽不到任何動靜,頓時心生警惕,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一陣寒風從耳後襲來,陸遠一驚閃身躲開,轉過身卻沒發現任何人影,隻有徹骨的寒冷。
絕高的輕功,陰柔寒冷的武功。
陸遠迅速作出判斷,在腦中搜尋江湖上符合條件的高手。
突然眼前一花,陸遠感到麵前寒氣像刀子一樣直逼雙眼。
他什麽也看不見,對方速度太快,陸遠隻來得及伸出手。
“啊呀,又輸了。”
聽到聲音陸遠急忙停住了手,驚訝的叫了出來。
“絕塵?!你在幹什麽!”
風絕塵攤攤手,小心翼翼地挪開離脖子一厘米的刀刃,嘖嘖歎道:“我的手指離你還有一寸的時候,你的刀就已經要取我的命了。”
陸遠憤憤的收起匕首,生氣的說:“你不要命了!剛剛多危險!”
“我相信你有分寸。天下第一樓樓主不想殺人的時候,那人的命一定留著。”
陸遠看著風絕塵輕描淡寫的模樣,楞得半餉沒說出話來。
“你一直都在。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