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聚青山
近幾日,青山郡內熱鬧非凡。
是因那黃舟坊二十年一次的祝劍會將近。
而且今時不同往日,此次清風觀將攜“尋根石”一物登島,與黃舟共襄盛舉。如此一來,不僅是好劍之人集聚青山,還有諸多名門望族,攜族內天資聰穎的後輩瘋狂向郡內湧入。
聽聞如今郡內排得上名號的客棧,早已人滿為患。街道集市裏商賈走卒個個眼冒綠光,盯著往來眼生的外地人,像是盯著羊圈裏一隻隻肥碩的羔羊。為此衙門不得不飛速運轉起來,各城巡衛人手添至一番,整日裏不間斷的巡邏盯梢、維護治安,防範於未然。
上榕府作為青山郡的政治中樞、大淵南境內赫赫有名的商貿大城,自然是外地貴人落腳的第一去處。
此刻城中最為豪奢的“雲來客棧”,人頭攢動座無虛席。新客初至喚喝聲、金靴雲履踏磚聲、熱水翻壺呲呲聲、碗碟磕木咄咄聲、堂間小二吆喝聲、掌櫃算盤啪啪聲、充斥滿堂,嘈雜喧鬧極。
雲來客棧掌櫃的黃術,立於櫃台後,衣裳粘稠額頭熱汗卻渾不自知,心無旁騖的撥弄著案上玲瓏算盤。好不容易結束一單,酌了口早已冷卻的冰涼茶水,雙手撐台休憩一番,就瞧見門外又有四個朦朧身影,緩緩拾階登店。
近了,觀那為首之人,竟是一身材玲瓏皮膚白皙的稚童,身著束腰廣袖白袍,袖鑲金線雲紋,腰垂兩玉。其一綠意翠翠,似有朦光,上懸一閃閃金質圓柱,書有四五蚊蠅小字;其二稍大些許,溫潤白澤剔透無暇,如日下一汪見底清潭。兩玉皆為環狀,紅繩串起,行步間“玎玎鐺鐺”,清脆悅耳,黃術聞聲,竟覺耳間那天籟之音頓把堂間的嘈雜喧鬧剔了出去。
黃術起手遮麵,以邊袖拭了拭額頭汗珠,肅正衣袍後快步繞出櫃台,小跑至那幾人身前。揮手遣去一旁正準備接客的店小二,然後躬身抱拳,道:“貴客登門,小店蓬蓽生輝,不知幾位貴人,是打尖還是住店?”
稚童聞言瞪大雙目,可那綠豆小眼委實袖珍,表情有些滑稽。稚童伸出手臂單指朝向黃術,奶聲奶氣問:“你怎知小爺我是貴人?”
稚嫩聲線與居高臨下的話語形成鮮明對比,黃術心中隻覺好笑,隻是麵目上絲毫不敢發顯,腰又彎下幾分,恭敬道:“在下觀小公子氣態絕倫,想來定是家世顯赫名貴非凡,所以稱為:貴人。”
稚童聽罷,咯咯咯笑了起來,笑的附身捧腹,在原地跺腳不止。
空靈笑聲在嘈雜廳堂內散去,顯得格外突兀。吸引了許多疑惑審視的目光,畢竟能在此處落腳之人非富即貴,驟然間望見一個無視眾人發神經的瘋孩子,多多少少會心生不喜。果真有一壯實漢子拍桌起身,勢大力沉的一掌把同桌友人都嚇了一大跳,漢子扯開嗓門,朝門口大聲咒罵道:“誰家的野種?怕不是年幼喪父無人管教?若真是如此,不妨讓老子登門與你那可憐娘親徹夜商討‘育人’心得,好教她日後省力省心,逍遙快活!”
漢子聲若洪鍾,二樓的客人竟覺地板都晃了一晃。在場眾人聽罷,有人拍手稱快高聲請教壯士大名;有人默默夾菜飲酒靜待好戲開場;有人與同桌親友言笑晏晏,眼神在兩波人之間流轉;最誇張的是,竟有同道中人邀請漢子晚上一同馳騁青樓出劍退敵.………#愛奇文學iqiwxm¥免費閱讀
臨窗位置坐著一書生裝扮的年輕男子,姓林名拂柳,正是此時那“默默夾菜靜待好戲”的一份子。桌上燒酒兩壺,小菜三碟,正喝的津津有味。稚童剛剛入店時,林拂柳就認出了此人,是那淄餘郡龍頭“春水堂”,堂主劉鋤膝下獨麟劉良智。這小鬼平日裏,丈著自己炳赫家室在郡內無惡不作。傳聞小小年紀,卻最好那風韻婦人玉手“烹”茶。“烹”當然不是燒開水這麽簡單,是要那婦人將手同茶葉一同放入沸水中,待得婦人疼痛昏厥,劉良智再啟壺飲之。諸般殘忍行徑讓劉良智在淄餘郡凶名赫赫,而且別看他年紀雖小,卻並非奸惡無腦。惹不起的他就不去招惹,惹得起的他往死了整,對頭又玩不過他,保不齊最後還要攜銀兩寶物登門致歉,換一份太平日子。郡內受害者眾,其真是委屈哉哉無處言說。小鬼後麵跟著那一女二男,估摸著就是劉鋤派來替兒子保駕護航的堂內中堅力量。林拂柳一口飲盡碗中餘酒,砸吧砸吧嘴,道:“有意思了。”
劉良智在聽見“野種”一詞時,已經直起身來,隻是並未停止發笑,指了指魁梧漢子,轉頭看向身後一白衣女子,燦爛道:“樊姐姐,他是不是說我爹死了,要和我娘洞房?”
隻見那女子唇薄眉淺,麵容皎白清冷似無血色,偏偏雙唇嫣如丹果,給人一種病態妖豔的奇異觀感。
“樊姐姐”朱唇輕啟柔聲應道:“公子聰慧。”
掌櫃的黃術見勢不對,眼神環視一圈,看到店內許多夥計都呆立當場不知所措。先給了櫃台旁管事的一個狠厲眼神,努了努嘴。然後朝四周抱拳微笑朗聲道:“在下黃術,是這雲來客棧掌櫃的。今兒個天氣著實炎熱,加上諸位賓客遠道而來,路上舟車勞頓,有火氣是正常的嘛不過歸根究底,在我雲來客棧裏,不舒服不痛快了,就是我黃術的不是!出門在外以和為貴,不如這樣,今日酒水三折,大家痛快暢飲,消消火氣,以酒為媒廣交場內英豪,豈不快哉?”
“掌櫃的爽快!”
“敬黃掌櫃一杯!”
“掌櫃的,不如房錢也三折行不行?”
黃術也著實是個人精,三言兩語甩出一個大台階。堂內反響強烈,不少人都把起哄拱火的心思拋卻腦後,打趣敬酒聲此起彼伏。
魁梧漢子遠遠望去,先是那白衣稚童以手指人卻不正視自己,隻顧與自家狗仆竊竊私語。再是那黃掌櫃,先前在白衣稚童麵前卑躬屈膝的,自己挺身而出,打壓那頑童的囂張氣焰,他不感激就罷,還跳出來和稀泥。
漢子頓覺臉麵掃地。怒極!抄起身下長條板凳,鉚足了勁頭,狠狠朝那邊丟擲了過去。
板凳呼嘯成風,頃刻間臨至白衣稚童麵門,眼看就要是個鼻塌血流的慘淡下場,堂間響起陣陣輕呼。忽而一道白芒一閃而過,隻聽“呲”的一聲,長凳瞬間一分為二,向
左右兩邊疾射而去,撞物後頹然下落靜止。
雲來客棧內落針可聞,委實是那道白芒過於驚豔和出人意料,瞬間拴住所有人的心神。忽聞一男子語:“在下楊鳩,替上榕知府陸靜堂陸大人,給大夥問聲好。”此時眾人才發現對峙兩方中間,多了一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古銅色皮膚,髯須豐茂,腰佩一纏金環刀,此時右手反握,正緊緊扣在刀柄之上,氣勢渾厚。
有客認出此人,驚呼道:“陸大人座下首席客卿楊鳩!”
臨桌之人好奇詢問那人道:“什麽來頭?什麽境界?”
隻見那人脫口而出後自知失言,麵色慌張閉口不語。
掌櫃的黃術徹底變成局外人,知道沒自己啥事了。他靈機一動,嘴上嘟囔著“多好的板凳啊”就匆忙拾走板凳屍體,溜之大吉也
林拂柳此時正望向窗外,好似對客棧內糾葛興致缺缺,卻偷偷牽動嘴角,低語道:“楊鳩,六年前弑師奪刀後,為江湖不齒遭人追殺,無奈投誠大淵,五境巔峰。”
魚餌剛剛放入水中,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直接把魚竿折了。所以劉良智不笑了。但是臉上依舊人畜無害,仿若天真道:“楊哥哥為何多管閑事?”
話音剛落,“樊姐姐”身後兩同行男子雙手瞬間覆於劍柄之上,作拔劍式。
場間氣氛劍拔弩張。
楊鳩深深看了劉良智一眼,道:“一,這裏不是淄餘。二,你身後那兩四境巔峰的狗腿子,老子說砍就砍了。小朋友,懂?”
劉良智麵色徹底陰沉下來,綠豆眼微眯,稚嫩的五官上布滿與年齡不符的陰險狠辣。他雙指撚起腰間兩根紅繩,以手指末端為軸心粗暴旋轉起來,價值連城的兩個玉佩在空中互相追逐碰撞,恍若不知心疼為何物。熟悉他的狗腿子都知道,小公子這是要殺人了。
“樊姐姐”終於站了出來,向前一步將劉良智擋在身後,朝楊鳩施了一個萬福,道:“奴家樊小霜,先行謝過楊前輩解圍之恩。但奴家鬥膽詢問,我家小公子雖行事間有些許冒犯,但縱觀此事,僅是孩童脾性使然,並未釀成什麽大錯。反倒是對麵那個壯士言語汙穢在先,出手行凶其後,為何楊鳩前輩單單對我們這般針鋒相對?”
此番話端的是有理有據,禮數十足。配合女子清清揚揚的嗓音脫口,煽動性極強,竟讓不少賓客點頭附和。
唯獨動手的魁梧漢子,這會兒境況有些尷尬,心中有些慌張,呆立在原地。乖乖,上榕知府都整出來了,而且勸架的跟對門杠上了,把自己這個出手的冷落一旁,這算哪出?
隻聽那楊鳩嗤笑一聲,道:“你春水堂在淄餘郡是何尿性,我楊某人一清二楚。今日之事,該如何如何,那漢子我上榕知府衙門收了便是。反倒是你家小主,若想以此為由,在我青山郡橫生事端,先問問楊某鞘內‘刨鱗刀’答應與否!”
“春水堂?”
“那狗日的春水堂?”
“殺千刀的春水堂!”
此話一出滿堂驚,看來“春水堂”的確凶名遐邇。
客棧內眾人百態。
惹事的魁梧漢子先是聽到“春水堂”三字,就嚇得癱坐在凳子上,四肢顫抖冷汗直流。後麵聽到會被關進衙門,反而頓覺劫後餘生,巴不得在牢中多活幾年。
窗邊原本裝深沉的林拂柳,此刻捶胸頓足,小聲嚷嚷著:“這還如何打得起來?啊啊沒意思了,沒意思了!”
其餘眾人嬉笑怒罵皆有。
劉良智眼珠子滴溜溜轉的飛快,臉上的陰霾瞬息間散去,停下手中動作,從樊小霜身後探出小腦袋,笑嘻嘻道:“楊哥哥眼力好!武功高!氣魄硬!實在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真豪傑!小爺我佩服至極,回去定要與家父好好稱讚言說一番,喜結善緣。今個兒初到此地,實在有些倦乏了,恕不多陪。咱們青山.……青山啥?樊姐姐,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樊小霜眼神清冷直視楊鳩,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劉良智恍然大悟,道:“對對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啊。”
楊鳩對劉良智的威脅言語置若罔聞,徑直走到魁梧漢子桌前,拎小雞子般就那麽把那六尺大漢提在手中,穿過大堂離開客棧。
“不送不送”劉良智在後邊揮手道。
待得楊鳩身影消失在門口後,劉良智朝四周大罵道:“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是吧?再看,老子就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送到後廚涼拌,為這客棧添一碟下酒好菜如何?”
多數人還真就被嚇的不輕,縮了縮腦袋趕緊轉移視線。
然後他一個前衝,狠狠的踹了櫃台幾腳,大罵道:“掌櫃的?!狗日的掌櫃的人呢?小爺要訂房,給爺死出來!”
黃術本來在後廚啃鴨脖當鴕鳥呢,聽聞前台動靜,油膩的雙手在身後衣袍下擺抹了抹,掀起簾布躥到劉良智麵前,嗬嗬道:“小公子,在的在的”
劉良智對這個言語“得體”的掌櫃的觀感不錯,也沒有繼續發脾氣,道:“來三間上房。”
黃術為難道:“不是小的不識抬舉,委實是近幾日客人太多,咱雲來客棧暫時一件空房都沒有。”
劉良智怒道:“那你讓小爺我住哪?”
“咱們家老板預料到祝劍會期間肯定會有類似窘況,所以提前把自己名下幾個院落整理出來用以待客,不知小公子瞧不瞧的上。”黃術試探道。
“環境如何?”劉良智問。
“小公子放心,環境肯定不曾比客棧差了!價錢嘛,跟客棧天字號房差不多,單間一晚50兩銀子,酒水茶飲吃食……”
劉良智不耐煩揮手道:“你這老頭忒多廢話,領我們過去。”
“是是是,小的嘴笨,小公子原諒則個。”
好不容易安頓了四個祖宗,出了獨立小院的大門,走在前街磚石道上,掌櫃的黃術這才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他神色並沒有絲毫放鬆,朝四周謹慎的看了看,發現沒有可疑的人後,隻見他快步向前,
身形一滯,鑽進一窄小弄堂。按照左左右左的順序,拐了三道彎,來到一幢無名大宅前。輕叩門環,片刻,大門微開,有一雙蒼老眼睛朝外瞄了兩下,這才把黃術領了進去。黃術跟著老管家來到一個池畔涼亭,身形還未站穩,就聽到亭中的兩個背影傳來的交談聲。
“黃書玉你腦子有泡?我先前在你客棧裏好酒好肉喝著正舒坦,你把我叫來,我還以為準備了啥美豔小妞呢。結果竟是在這鬼影子都見不著的僻靜宅子裏,看小魚吃葡萄?!”
“拂柳啊你說咱哥倆都一年沒見了,今兒好不容易湊在一塊,啥美酒佳肴小妞的,能不能晚上再說?”
“那你要我說啥?兩男的在一塊有啥.……”林拂柳說了一半,就看見黃書玉那臭小子死命給自己遞眼色,遂心領神會,止住話頭幹咳了幾聲。
黃書玉轉身,看著涼亭外黃術,臉色刻板道:“春水堂四人都安頓好了?”
黃術聞言抖了抖精神,恭敬道:“稟家主,小的都安排妥當了。”
然後黃書玉指了指坐在身旁,那個書生裝扮的男子,對黃術道:“林拂柳,想必先前在客棧你已經見過了吧?”
黃術行禮,歉意道:“見過了見過了,林公子氣質超群,小的實在是記憶深刻。那會兒不知公子身份,招待不周,給林公子賠罪了。”林拂柳先前在客棧要了靠窗的雅致位置,點了兩壺燒酒三疊涼菜共計2兩銀子,全是客棧裏最便宜的也就算了,往窗邊一坐就是四個時辰,不知耽誤了多少生意。何止是讓黃術印象深刻,就差提掃帚趕人了!
黃術正心慌慌時,那林公子朝他眨了眨眼睛,隻聽他道:“黃掌櫃待客周全,過謙了過謙了書玉啊,你說你屁大本事沒有,怎麽就有這麽靠譜的手下呢?哥哥我也算得人中龍鳳吧?!我家那老爺子就啥都不分過我,我那倒黴姐姐可比我滋潤多了.……”
黃書玉無奈撫額,道:“得得得,晚上再倒你那心酸苦水,這會兒咱們說正事。”
“嗷”一談到正事,林拂柳就覺得沒勁,剝了粒葡萄送進嘴中,百無聊賴的嚼著。
黃書玉知曉其憊賴性子,由他去了。繼續詢問黃術道:“你說說今日客棧事端始末。”
黃術捋了捋思緒。
遂道:“小的剛剛算完一筆賬,就見春水堂四人走進客棧,然後……”
“板凳被楊鳩一刀劈了去,接著……”
“劉良智沒了發難理由,最後.……”
黃書玉聽完整個過程,道:“這麽說來,楊鳩突然出現後,亂了劉良智的陣腳,然後就不了了之了?”
林拂柳單腿架在凳子上,吐了口葡萄籽,含糊不清道:“楊鳩哪裏是突然出現,那貨站門口等好久了。”
黃書玉驚訝道:“都沒人發現嗎?”
林拂柳翻了翻白眼,本來想說“我不是人嗎?”不過看到好友如此認真,還是斂了玩笑心思。解釋道:“楊鳩施了某種障眼法,境界低了就看不著。剛開始我也隻是能看到他,但是不知道他是何修為。”
“小的一直在門口,也沒看見。”黃術點頭附和道。
黃書玉摸了摸下巴,一連提出三個問題:“劉良智一到青山郡就折騰出這麽大動靜,是要為黃舟之行立威造勢,還是為自家春水堂在咱們青山鋪路,又或者僅僅是天性使然?為何選在雲來客棧,難道跟我黃氏也有牽連?楊鳩守株待兔,難道知府陸大人早有準備?”
林拂柳道:“你黃書玉好好掙你的銀子,管這麽多幹嘛?”
黃書玉給了黃術一個眼神。
黃術曉得接來下家主要說的事,可沒資格旁聽了,躬身知趣道:“小的先退下了。”
待得黃術身影消失在視野中,黃書玉才緩緩開口,道:“拂柳,你可知如今青山郡三大廢棄礦產均已解禁,朝廷將重新開啟軍供鐵器的招標?”
林拂柳雙目微微瞪大,驚呼道:“此事為真?!”
“萬分確定!而且此次招標量數驚人,相比往年多出了一番!”黃書玉伸出一隻巴掌,翻轉了一圈,嚴肅道。
林拂柳問:“你要摻這一腳?”
隻見黃書玉神情突然有些苦澀,道:“我倒是有此想法,卻被大伯好生訓斥了一通。”
林拂柳奇道:“叔父為何不同意此事,這不正是黃氏走出青山的大好時機嗎?再說當年叔父在青山轄內的驛路、馬匹上,可是出過大力的,為何如今態度轉變至此?”
“我當時也是如你一般疑慮,請教大伯。”黃書玉揉了揉臉頰,又道:“大伯原話說:驛路馬匹是為救人,今年這般規模的鐵器供求,卻是為那殺人,兩者天壤之別。”
“這.……我有些不理解了,拓驛添馬不也同樣大大增強了軍備力量?叔父為何有如此執念?”
“我又何嚐不是一頭霧水。”黃書玉無奈歎氣,又感慨道:“你也知那春水堂吃相難看,淄餘郡內許多原本富貴的人家,都給劉鋤父子玩死了。若是春水堂此次對招標一事也有所謀劃,意圖染指青山,我身為家主,就不得不為自家前景思慮一番。再看那郡內,近日暗流湧動,清風觀、霽月穀、春水堂、月華門、東西莊、刺桐會、寶光殿這些勢大的暫且不論,散修撐木道人、天樞老人、弧槍許謙等人皆已齊聚青山,如若是隻為後天那祝劍會而來,那倒好說。可是這些勢力各中關係絲絲縷縷,迷霧遮掩中,我黃氏卻隻能按兵不動,被動至極。所以如今,朝廷的態度、春水堂的圖謀、那些勢力間的牽扯,在我眼中至關重要。”
林拂柳聽著這些門門道道的,隻覺腦闊欲裂,雙手拍著太陽穴求饒道:“你可饒了我吧。我自認修道一事上小有悟性,這些彎彎繞繞的,認知比起那孩童也好不了幾分。反正我這次別的事也沒有,就是去祝劍會湊個熱鬧。你也別太煩憂,如果要銀子,我飛奔回南苑城找我爹要去!如果要高手,哼哼,我這個鐵打的五境,就勉為其難給你當個打手好了!”
“當下便也隻能靜觀其變了。”黃書玉無奈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