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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關於那場大雪的時間雖然違背了常理,卻又在冥冥中契合了另一件事——


  李寒笙在崆峒出事前不久失蹤,易塵追到趙家的這個時間正好能對的上。


  且蜀山也的確有一個可疑的趙姓弟子……


  雖然這一切都還沒有實際可以一錘定音的關聯,但隱約間,這些事似乎已經被一條微不可察的絲縷給牽絆在了一起,一切的不合理都在漸漸走向合理。


  事到如今,君寒實在是無法再說服自己堅信易塵追不是易遠光的孩子了,雖然也還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這兩個人的血緣關係。


  “你……”君寒猶猶豫豫的吐了一個字,卻又在後辭將要出口的一瞬,懸崖勒馬似的收住了話頭。


  “什麽?”


  然而易塵追卻還是愣頭愣腦的追問了過來。


  元帥大人思維向來敏捷,立馬就將桌上這些關於趙申的資料遞給易塵追,道:“這些你拿去吧,雖然也沒什麽特別有價值的東西,那趙申畢竟是曾經撫養過你的繼父,你對他多了解一些也沒什麽壞處。”


  易塵追怔怔的將散卷接過來,臉上還掛著些不明所以。


  君寒是實在不敢再給他多問的機會了,便又擺出了一副繁忙的架勢,道:“自己拿回去研究吧,既然接了朝廷的職,以後就有你忙的了,以後我會把百裏雲常派在你身邊,還有鬼曳——鬼曳人呢?還沒回來?”


  易塵追笑了笑,“他那天跑了就沒回來,要不要去找他?”


  元帥大人親自培養的滄海閣精英,要是自己不想回來的話,誰找得到他。


  “不用管,讓他自己靜靜神,調整好了自然就會回來。”君寒講了這麽不鹹不淡的一句便又接回了正題:“好了,我這裏還有些事要處理,你自己回去琢磨吧。”


  “是。”易塵追乖巧的起了身,手裏攥著那意義尤其不一般的散卷,躊躇了一下,貌似還有話想說,卻也不敢再打擾他義父,便還是收起了話頭,乖乖出門了。


  這幾天不光是鬼曳下落不明,連璃影的興致也不那麽高。


  易塵追回到自己的小院裏,隻看見璃月一個人在那裏逗著小貓,卻不見璃影練劍的身影。


  璃月見了易塵追便起身迎了過來,懷裏的小貓當即便被棄落一邊自己跑了。


  等璃月走到自己麵前,易塵追便抬手壓著她頭頂比劃了一下,笑道:“你好像又長高了。”


  璃月抬臉靜靜打量了易塵追好一會兒,才慢了三怕答道:“但是塵追哥哥好像沒長了。”


  “……”易塵追尷尬的笑了笑,“沒辦法,哥哥老了嘛……”


  “不老。”璃月篤定了一句,便又似藏了幾分羞怯的挪開眼去,自言似的呢喃道:“等我長大了也還不老……”


  “璃影!”然而易塵追卻沒注意到她這小聲的嘀咕,徑直便去敲了敲璃影的屋門。


  璃月在原地自己暗暗歎了口氣,便也跟過去,想看看她姐姐會不會開門——反正這兩天她不管敲所少次門,璃影都不搭理她。


  “璃影,你在裏麵嗎?”


  “滾!”


  ……沒想到璃影對易塵追居然更無情……


  易塵追在門外笑得尷尬,“你都幾天沒出屋門了?好歹起來動動吧……”


  這回璃影徹底不搭理他了。


  如此,易塵追也無奈了,隻好自己識趣的走開了。


  卻還是要在臨走前多一句嘴:“喂,有什麽事別自己一個人憋著,受傷了就找大夫,屋裏太悶就趕快出來走走。”


  璃影待在屋裏也並沒有想易塵追想的那樣癱在床上裝死,隻是在自己琢磨著百裏雲給她的仙門符籙的典籍而已。


  易塵追在外頭唧唧歪歪的也著實煩人,但念在這貨的確揣了一顆好心的份兒上,璃影便姑且不算他的煩人,隻惦記他的好心,尚且柔順了些性子應道:“知道了。”


  璃影能這麽回答實在算是夠給臉的了,故此易塵追也不敢再得寸進尺,見好便收,老老實實的退開了。


  ——


  君寒打發走了易塵追,自己也沒在書房裏待多久,便出了門,望著徹明天光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頓時感到神清氣爽——把收拾妖魔鬼怪判刑正法的活交給他兒子,果然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養了這麽些年,元帥大人今天終於真正體會到了養個兒子的好處。


  於是元帥大人心情暢快的信步溜達出了他這蕭寂冷落的小院子,饒有興致的轉了轉他這大多數地方瞧來還有些眼生的府邸。


  隻是安頓李天笑和那兩個孩子的小院氣氛實在有些淒慘,故元帥大人隻是悠悠往院門外路過,並沒有進去轉悠的意思。


  帥府裏的下人們難得見了元帥如此陽光明媚的麵色,便也難得有膽迎麵向君寒問好。


  帥府的麵積實際不小,且還內圈一個校場,其規模算是相當豪華的了,隻是元帥大人偏生不是個懂得賞花賞景的文雅人,所以才許了豪華帥府這麽一副門庭冷落景淒然的模樣。


  其實滄海閣也差不多是這造型,隻是閣裏好歹還有一處院子是為了安頓憐音所以特地上心打理出了點人味。


  其實帥府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不知道憐音是打算常居黎州還是準備撿空回東瑜。


  既然碰巧想起這件事,君寒便緩步溜達著朝憐音的小院去了。


  黎州氣候清寒,即使在盛夏也沒有東瑜溫暖,偏生憐音又是一副畏寒的體質,所以君寒特地把她安頓在了朝陽最溫暖的院裏,卻也還是無法避開黎州的清寒。


  君寒一路走過來,出乎尋常的居然感受到了黎州格外清寒的風,便沉沉尋思,要不還是把憐音送回東瑜吧……


  “元帥……”那個伺候在憐音身邊的小丫頭見了君寒便莫名生了怯意,隻敢垂著頭低低的喚了一聲。


  憐音的屋門大敞著,正好對著憐音時常揀藥的小桌,卻不見她人影。


  “夫人呢?”


  “夫人剛剛離開院子了。”


  “去哪了?”


  “隻說出去轉轉……”


  君寒沉了下眉,便也折身出了小院。


  君寒下意識的便往易塵追院裏摸去,行至院門前卻也不見憐音身影,便真納了個悶兒了。


  就這十年來,憐音不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就是記掛那三個孩子,君寒基本也已經形成了習慣,橫豎隻要在這兩個地方找她就夠了。


  今日卻是去哪了?

  這一時間還真有些難住元帥大人了。


  君寒又來來回回的在府裏轉了幾圈,才終於在後院一處清寂非常的庭院裏找見了她的身影。


  此庭中立著一株枯敗的榕樹,根枝雖如虯龍地蟒一般壯攀於地,枝葉卻頹萎枯敗,整株榕樹亦色澤沉黑,不知死了有多少年了。


  原本元帥大人這府邸就冷落淒寂的叫人沒眼看,再見了這麽一株枯樹,活似一座空宅。


  憐音卻似乎對這棵死樹很感興趣,瞧得出神,竟都沒察覺君寒到來。


  “你怎麽在這?”


  憐音乍然回過神來,瞥了他一眼,“隻是隨便走走,恰好瞧見它而已。”


  君寒也負手行至庭院中,掃了此樹一眼,“這棵樹原本就在這。”


  “原本就是死的?”


  “不知道,我從來沒管過它。”


  憐音落下眼來將這整個庭院也掃視了一周——分明還是朝中一品大官的府邸,卻生生憋成了一副冷落淒寂、好似遭了抄家慘事的冷宅子。


  “這院子你就沒管過吧……”


  “……”元帥大人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實不相瞞,這庭院打元帥搬進來就這模樣,熬了這些年,原本尚有的一點生息也都頹成了鬼院的冷氛。


  “果然還跟以前一樣,直筒子。”憐音卻戲笑的數落了他一句,便輕輕提了裙擺踏上回廊。


  今日憐音終於沒再穿著白衣,而穿了君寒一早給她備的衣裳,端莊雅致。


  她對這冷落淒寂被晾了幾十年的小院子倒是頗有些探索的興致,瞧了片刻,便問:“這庭院怎麽惹你了?居然把它晾成這樣。”


  君寒本跟在她後麵,聽了問方才不動聲色的挪近前去,輕輕攬了她的腰肢,“平常也不怎麽用得上,也就沒搭理。”他扶住憐音的腰肢兩側,將她的身子扶正過來,微微俯低了身,湊近她的耳畔道:“你喜歡的話回頭我讓人給你收拾出來。”


  憐音輕然一笑,順著便環住了他的脖子,那雙秋水流轉的眸中又泛起了幾分靈動的柔黠之色,黛眉悠然一挑便撥了君寒心底一陣心花怒放。


  “元帥大人收拾的地方我可不敢要。”


  君寒一笑促狹,“你這是還記著我以前弄死了你的小梅樹的仇?”


  君寒的殺氣可能是天生的,昔年憐音就叫他幫著給棵小梅樹澆點水都能讓他給灌死。


  憐音抿唇一笑,又挑了一絲眼神去瞥那棵不知怎麽枯死的榕樹,“種什麽死什麽。”


  “這棵樹可不是我種的。”


  憐音抽了一隻手輕輕捧住君寒的臉,纖玉般的修指輕輕拂開了他落在頰側的一縷銀發。


  她的目光蘊著淡哀沉澱下來,卻仍細細打量著君寒的眉目。


  君寒輕輕握住她這隻略涼的手,“我正好想問你,你想留在黎州還是想回東瑜?”


  憐音笑而暫未作答,卻先柔順的伏進君寒懷裏,才道:“我聽你的安排。”


  君寒如獲至寶一般將她鎖在懷裏,“那就留在這裏陪我。”


  “好。”


  所有被神力荼毒附身的人終有一日會喪失本主之誌,徹底淪為軀囊容器。


  前生已定,後生路明,餘下的時間憐音無法預測,也唯有在這所剩不多的時間裏盡力彌補此生最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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